第157章

许承忠是在93岁高龄离世的。

晚年找回孙女儿，又有两个贴心的曾孙女儿承欢膝下，老首长后面二十年过得很舒心，算是寿终正寝。

葬礼办得很隆重，军政各界都有大佬参加，由许尽欢一力操持。

尽管很早就知道生死有命，外公也是笑着离开的，但许尽欢还是抑制不住的悲伤，那段时间一天就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不过没有多余的时间供她伤心难过，葬礼操持完，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

程之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许亦舒失踪是他毕生心结，后来得知真相，更是郁结难舒，拖着一副空壳，勉强维持着正常表象。

他答应过阿舒，会照顾岳父。

如今许承忠走了，程之霖自觉守诺，再无牵挂。

疗养院里。

“你是谁？”

闻棠用帕子给他擦着手，耐心地重复，“姥爷，我是闻棠。”

“哦。”即便老了，程之霖依旧脊背坚挺，只是看着没什么精气神，还不如已故的老首长矍铄，他盯着闻棠看了半晌，似乎认出了人，“是大卷……”

“是我，小卷去拍毕业照了，下午就来看您。”

闻棠说着，程之霖的目光却看向窗外，看似听了，却好像又没听进去，只是低声喃喃，几不可闻，“等不到了……”

闻棠顺着看过去，盛夏浓荫蔽日，枝蔓繁茂，再没有其他。

她轻声问，“等不到什么？”

程之霖只是那样看着，没有回答。

闻棠也不意外，姥爷自从上了年纪，越来越不记事了，家里这些人，基本只能认得出妈妈，上次和爸爸擦肩而过，都只当他是陌生人。

“欢欢呢？”安静了片刻，程之霖问道。

闻棠看了眼手机，“妈妈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不久，许尽欢就出现在门口，“爸爸。”她如今已过四十，却半分不显老，只是气质更加成熟优雅，平添了时光赋予的从容。

程之霖回过头来，那双浑浊眼眸似乎亮了亮，随即又归于黯淡。

“今天阿聿下厨，给您炖了汤，您正好可以尝尝。”

闻棠起身盛汤，却被许尽欢温和拦住了，“大卷照顾姥爷也辛苦了，让妈妈来吧。”

这些天程之霖的胃口愈发不好，只喝了几口便喝不下去了。

许尽欢给他擦拭着嘴角，道，“今天太阳还不错，我推您下去走走，看看风景。”

程之霖看着，仿佛看到了阿舒年岁渐长却始终如往昔的模样，颤巍巍抬起手，“不用了……”

“欢欢，好孩子，好好照顾自己……”

这一辈子，也够了。

“阿舒的生日，帮……帮我送一个榴莲过去，她喜欢猫山王……”

如果当初，他没有出任务，好好把阿舒保护着，她肯定不会受那么多折磨，都是他的错。

如果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不会……

手在触碰到脸颊的瞬间无力垂下，那双从年轻时就布满裂痕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妈妈……”闻棠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但此刻还是用力握紧了许尽欢的手，“姥爷他……”

许尽欢怔怔地落下一滴泪来，随后闭了闭眼。

“爸爸去找妈妈了……”

……

“报告，东区已清扫。”

“……南区未爆物清扫完成，确认无遗漏，请指示！”

“西区十三名人质成功解救，无其他人员伤亡……程少校怎么样了？”

意识在混沌朦胧中浮沉，四周像是被浓稠的黑暗包裹，突然间，手臂处钻心的疼痛将程之霖从几近迷离的状态拉回了现实。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脸上有尘土，有血污，更多的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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