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好的，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耳边似乎有叹气的声音，温热的帕子轻柔擦拭过，“受了伤还逞强，程之之，真是能耐得你……”
程之之。
明明离得极近，那声音却显得莫名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称呼，如同隔着无形却厚重的罩子。
触不及，留不住……
“不要！阿舒，不要离开我…… ”程之霖仓皇伸手，想要抓住许亦舒，不让她走，却只徒劳地抓了个空。
眼角蓦然湿润，那数十年困于深重梦魇之中的岁月，泅着苦极涩极的泪，蜿蜒而下。
许亦舒被吓了一跳，连忙擦掉那眼泪，推着肩膀想把他唤醒。
“阿霖，你怎么了？”
程之霖猝然睁开了眼睛。
许亦舒原本以为他只是做噩梦了，却没想到，那睁开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从前沉着冷静却温柔的眸子，现在布满了细碎的裂痕。
看上去像丢了魂儿一般……
“程之之，你别吓我！”她连忙按了呼叫铃，准备出去找医生。
然而，这个动作却好像刺激了程之霖，他猛地将许亦舒禁锢在怀里，呼吸沉重，“阿舒，别走，求求你不要走……”
“不走，我不走。”许亦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先安抚着。
“我只是去找医生，不会走的……阿霖，你先松一松，别碰到伤口……”她艰难地想转过身想面对他，然而抱得太紧，只能无奈放弃。
以至于医生来的时候，两人还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许亦舒无奈，“医生，麻烦你看看，阿霖好像被梦魇住了……”
“好。”医生正准备上前查看，然而，程之霖却防备地瞪着来人，双臂将许亦舒紧紧保护着，“滚开，谁都不准靠近阿舒！”
他如此抗拒的态度，让医生一愣，“许小姐，这……”
许亦舒眉头微皱，“程之之，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这话一出，浑身竖满尖刺的野兽蓦然怔住，随即温顺下来，“不生气，阿舒不要生我的气……”生气了，阿舒就跑着找不到了。
哪里都找不到……
医生检查完， 背着患者，把家属叫了出去，“许小姐，您丈夫这段时间内是否经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
许亦舒听得微怔，严重的心理创伤……公公婆婆去世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阿霖早已经放下，还有谁能让他心伤？
“身上的外伤多休息就无大碍，只是他的精神状态……”
医生斟酌了下，“可能需要您多关注一下。”
许亦舒想不通，明明程之之出任务前还在计划着他们的婚礼，身强体壮的，怎么没过多久就有了心理问题？
可医生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回到病房，对上那双殷切的悲恸眼神，许亦舒也感觉心尖一刺。
胸口漫开一阵莫名其妙的钝痛。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许亦舒总感觉肚子不太舒服，眼前更是有些朦胧发黑……
“阿舒！”
身体失去重心，昏迷前一秒，许亦舒看到程之霖慌乱失措地向自己跑来。
记忆中，很少见到他露出这一面，顾上将的独子，猎狼特战队少校，他永远是沉着冷静的……怎么会受了心理创伤呢？
……
程之霖晕完，许亦舒又晕。
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真的有点登对。
“许小姐心绪动荡，外加劳累过度，动了胎气，需要卧床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医生看着本来就绑成粽子样、重伤未愈的程之霖，叹了口气，“家属也注意休息。”
“好的，多谢医生。”
混沌的思绪被怀孕的喜讯拉回人间，程之霖整个人清明了许多，手颤抖着，犹如触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轻轻贴上许亦舒的小腹。
原来，他真的重生了。
上天真的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怕是你还不知道吧，那女人被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但很可惜，没了。】
脑海中陡然掠过上辈子那渣滓的话，程之霖眸子闪过一抹狠戾。
这次，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爱人。
……
许亦舒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猫，丢失了她的小崽崽。
翻山越岭寻到时，那沾满泥泞的小小身躯毫无起伏，头顶残缺的耳朵无力耷拉着，许亦舒呜咽着舔上她的毛发，却只是徒劳。
这只小猫崽眼眸紧闭，早就断了气。
明明只是一个梦，许亦舒却感同身受，由衷地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好像曾经，她也这样丢失过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咳咳……”嗓子有些哑，许亦舒猛地咳嗽起来。
伏在床边浅眠的程之霖飞快惊醒，“阿舒！”他手忙脚乱地接了一杯水，轻轻给她拍着背，“慢慢喝，不着急…… ”
干涩喉咙被润湿，许亦舒好受了很多。
噩梦的心悸感犹未褪去，她缓了会儿才回过神来，窗外天色已然漆黑，许亦舒看向旁边的程之霖，“你怎么下床了，医生说了别乱动的……”
“我身体好，都是小伤，没事。”
比起昏迷之前，程之霖的状态好了太多，那些哀恸悲离仿佛只是幻觉。
许亦舒拧眉，难道她是做梦睡迷糊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岳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程之霖给许亦舒掖好被子，又是探手摸她的额头，看上去忙得不得了。
许亦舒总感觉他还是有哪里不对劲，“等等，爸不是要参加军演吗，过来干什么？”
“实验室差点被敌特炸毁，上面分外重视，岳父过来巡视情况，顺便看看你……”
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低血糖晕倒吗？
许亦舒莫名，然而程之霖已经握住她的手，交叠着覆在小腹上，已经竭力平复过的情绪仍旧沸腾。
“阿舒，你怀孕了。”
“啊？”许亦舒有些没反应过来，“怀孕……谁怀孕？”
当然不可能是程之霖怀孕，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肚子，她怀孕了？
那婚纱还能穿得进去吗？
这是许亦舒的第一反应。
随后便是高兴，她就说不可能莫名其妙做梦变成母猫，原来她的小崽崽找她来了。
许亦舒抬头，程之霖已经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却有泪顺着脸颊流下。
“程之之，你笑得好难看，我都还没哭呢……”
她伸手，抹掉程之霖的眼泪，“不准哭，是高兴的事儿……对了，你喜欢女儿还是小子？”
“是女儿。”
他说得笃定，许亦舒轻笑，“你又知道了。”
程之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将她拥住。
欢欢，如果你和其他几个女孩子愿意，这辈子就投胎成他们的女儿吧……
他和阿舒会学着当一对好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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