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荣亲王看向岑䘝，神色之中尽是焦急之色：“陛下想做什么，难道还想亲手弑母吗！”
“朕不想，但若是皇叔逼着朕弑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岑䘝看向荣亲王道，“太后也莫要因此心生怨怼，太后今日的牺牲也是为了我晖朝子民，毕竟若让皇叔这样的奸佞宵小逃了，我晖朝子民岂还有明日可活。”
廖统领在岑䘝说完这番话后，匕首在罗太后脖子上划出一条鲜红血痕。
罗太后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疼，她吓得呜咽低鸣，痛苦地闭上眼睛。
荣亲王看到岑䘝脸上的疯魔，心底一点一点下坠。
他知道岑䘝绝对能干出弑母之事。
“父亲！”岑烨在旁边沉声提醒他，“现在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荣亲王看向被匕首抵着脖子的太后，太后紧闭着眼睛，没有看他，更没有向他求饶。
荣亲王心中揪起，脸上神色凝重，眉心狠狠蹙起。
“岑烨，你带人先走！”荣亲王道。
岑烨呼吸沉重，他满眼复杂地看向荣亲王：“父亲若留在此处，必死无疑！”
岑䘝跟江向南摆明了就是要他的命。
他若不走，等着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荣亲王望向太后道：“本王不能抛下她不管！赶紧走！”
“父亲！”
“走！”荣亲王伸手一掌将岑烨推出去，同时命令黑衣人们，“带世子离开！”
两个黑衣人立刻拦住了岑烨又要上前的动作，一人一只胳膊将岑烨拖走。
荣亲王看到岑烨走了，这才看向岑䘝，“陛下今日就是想要本王死是吗？”
岑䘝不置可否。
荣亲王笑道：“你以为你杀了本王就是为江贵妃报了仇？可本王若告诉你，害死江贵妃的另有其人呢？”
岑䘝面色淡然，他只道：“即便另有其人又如何？朕想杀你，无需理由。”
他说完便又叫了一声江向南。
“这次可不能再让皇叔逃了。”岑䘝道。
罗太后听到岑䘝这番话，又猛地睁眼，赤红着眼睛看向握着刀柄，提刀逼近荣亲王的江向南。
罗太后旁日里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纵观全局样，即便被打入冷宫，落魄至此，眉眼神色也是极高傲的，因为她有底气，她心中毫无惧意。
可此刻看着荣亲王遭难，她神色大乱，她慌张地朝岑䘝看去，“岑䘝！你不能这么做！岑䘝！”
岑䘝看都没看罗太后一眼，他只笑着盯着荣亲王。
脸上的笑容嗜血而阴狠。
罗太后看着江向南已经提起了刀，她心中慌乱不已，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围绕，她突然疯了一般高声道：“岑䘝！岑䘝！你不能这样对他，你可知他——”
罗太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一支长箭擦过厉风射进荣亲王的喉管。
四周死寂。
荣亲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死死地看着已经呆住了的太后呕出一大口血，猝然跪到地上。
宋瑶枝猛地朝长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南方临时所设立的瞭望台上，一身青色蟒袍的岑圻手拿长弓，目光冷厉地看着中了箭的荣亲王。
“江大小姐，抱歉，你动作太慢，本王担心荣皇叔再次逃跑，所以情急之下射了这一箭。”岑圻半眯着眼看向江向南。
江向南盯着岑圻冷笑了声，道：“睿王殿下出手可真是狠辣，一击必杀。”
岑圻道：“对付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本王自不会手软，哪像江大小姐如此心善，残害满门的仇人就在眼前，江大小姐竟然还能让人跑了。”
江向南握紧刀柄，咬紧后槽牙。
她原本还盼着荣亲王在死前能说出点什么来，岑圻这个笑面虎倒是狠毒，一箭射进喉咙口，荣亲王一个声都发不出来了！
而此刻依旧被匕首架着的罗太后看着荣亲王跪到地上，她猝然瞪大眼睛，方才想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全部消失殆尽。
岑䘝在旁边轻啧一声，道：“将太后放了吧。送太后过去见见她的老朋友。”
廖统领立刻应是，他放下匕首，又推搡着罗太后往荣亲王的方向走去。
宋瑶枝看着罗太后摇摇晃晃地被推着往前走，又朝岑圻看了一眼。
岑圻已经收了长弓。
应是感觉到了宋瑶枝的目光，岑圻突然也朝宋瑶枝看了过去。
在对上宋瑶枝的视线后，他朝宋瑶枝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容，仿佛刚刚拉弓上弦，一箭射死荣亲王的刽子手并不是他。
他依旧还是那个干干净净，清隽出尘的睿王。
宋瑶枝礼貌性地回了他一个笑容。
“你看什么？”岑䘝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宋瑶枝收回视线看向岑䘝。
岑䘝很是不悦，压低了声音道：“不准跟他眉来眼去。”
他现在也没半点刚刚嗜血疯魔。
宋瑶枝在心中凌乱了一把，乖巧地应了他一句：“好的呢。”
岑䘝道：“你又在心里骂我了？”
“我不敢。”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半点阴阳怪气都没有，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能笑着把刀架在自己亲妈的脖子上，要逼死自己……呃，暂且是皇叔吧，还没相认就不说是亲爹。
先不说太后跟荣亲王是不是罪有应得，就岑䘝这份六亲不认的心性，就铁定是能成大事的。
另一个腔不开气不出的站到了瞭望台上一箭射死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大活人，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宋瑶枝估摸着岑圻也知道岑䘝的身世，不然怎么会那么刚好，在太后快要说漏嘴的时候出手了，想来不过是怕太后说出岑䘝的身世，因此连累到他自己，所以先下手为强。
若非此刻此地有这么多人，刚刚那支箭射向的势必是太后。
此等心性，这怎么能不是亲兄弟呢。
再没有比这更亲的了。
反倒是萧子骞……
这三人都是同一个妈生的，萧子骞怎么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呢？
岑䘝看着宋瑶枝，她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是不是又在想他有多狠、多可怕了？
“枝枝……”
“陛下，注意场合，这会儿你应该叫我神女。”宋瑶枝道。
岑䘝 ：……
“神女，你别生我气。我不过就是在报仇，他们罪有应得的。”岑䘝低声道。
旁边站着的福林因为离得近，所以能听到岑䘝在说什么。
福林垂着眼眸，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在心中劝说自己，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
陛下在宋姑娘面前一直走的就是这个路线啊。
主打的就是个没出息。
宋瑶枝看他一眼，目光复杂。
她真想说，你也别太秀。
刚刚还要弑母弑父，现在你搁这儿给我装可怜小狗？
“神女？”岑䘝见她没说话，又叫了她一声。
宋瑶枝道：“陛下，我也不是真的神女，不会代表神来审判你的。”
岑䘝道：“那你自己有没有生气？”
宋瑶枝蹙眉，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岑䘝低声道：“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宋瑶枝看他一眼，终于领悟到了岑䘝的意思。
他觉得她会因此害怕他。
这人的脑回路真不一般，她会害怕这种成大事者应该有的特点吗？
他若当真冷血无情便又好了，她就可以跟他做对野鸳鸯，只图个当下享乐，谁都不必执着于天长地久的陪伴，
她真正恐惧的，反倒是他的多情专一，对感情太偏执疯魔。
偏偏这种真话她现在还不能说了，说了没用，反倒只会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宋瑶枝道：“我不会生气。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而且，即便我生气了，也是此刻生气，我这人不会带着气过夜。”
真那么生气的时候，她势必要去找惹她的人吵上那么一架，扇他几耳光才肯罢休的。
就是岑䘝是皇帝，她不能扇。
所以说她是肯定不会去当皇后的，当皇后还不如给萧子骞当将军夫人。
毕竟她扇了萧子骞那么多个耳光，萧子骞屁都不敢放一个。
岑䘝就不一样了，她多碰他一下，她都怕他一个不开心就砍了她的脑袋，砍了她全家的脑袋。
岑䘝见她脸上的表情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下稍安。
至少他希望他跟宋瑶枝之间不要再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跟事影响。
……
罗太后被廖统领推到荣亲王面前，荣亲王跪在地上，口中大口大口吐着血。
他还有意识，感觉到罗太后来了，他动不了脑袋，只能抬高了眼珠去看罗太后。
罗太后眼瞳轻颤，她震惊而惶恐地看着荣亲王，缓缓蹲在了荣亲王面前。
“荣王……哀家，哀家……” 罗太后一句话未说完已经哽咽。
荣亲王心中知道罗太后要说什么，他艰难地朝罗太后摇头，缓缓抬手捧住罗太后苍老的脸庞。
“涟……涟漪……是，是我……对……不起你。”荣亲王断断续续地出声。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后悔当年所做的决定，这些年来，他心中十分后悔。
无一日不盼着当年之事能再来一次，他势必不会再做出当日那样的选择。
他是个懦夫，他对不起她。
可他说不出口了。
他张口就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到了最后，荣亲王也只能望着罗太后的脸道：“别……别怪岑䘝……他是……我们的…………涟漪……收……收手吧……”
罗太后原本还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可就在荣亲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猛地一紧，震惊地看着荣亲王。
她脸上哀痛的表情一寸一寸地减淡，消失。
最后她缓缓抬手握住荣亲王的手腕，冷静地将荣亲王的手拽了下来。
她满脸嘲讽地看着荣亲王轻声道：“岑慕名啊岑慕名，死到临头了你也还只是个没用的懦夫，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荣亲王看着罗太后。
罗太后脸上表情犹如寒霜。
“你放心，你死后哀家会去给你上香的。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罗太后站起身来，她整了整衣襟，抬手抚了抚凌乱的墨发，赤红着眼款款离开。
荣亲王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他看着罗太后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悲伤。
他想说这一次并非是他软弱，不过是他心疼岑䘝是他们的儿子，他不想看到他们母子相残。
可她不肯听他的，他也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浑身抽搐，视线逐渐暗下，大脑之中的意识一点一点消退殆尽。
江向南走到荣亲王面前，一脚将荣亲王踹翻在地。
荣亲王身上还在抽搐。
江向南冷着一张脸，挥刀在荣亲王身上砍了数刀，鲜血溅到她脸上身上。
她仿佛从地狱之门爬回来的恶魔。
人群里的姑娘们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背过身别开了眼，瑟缩到了父兄怀里。
罗太后走在前面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大脑发热，心中又愤又解气，愤怒江向南这个小贱人竟也能如此对待岑慕名，又解气于居然有人做了她想做的事。
她这一生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他岑慕名！
如今他说死就死了，死前还让她收手，他们岑家人真是好笑得很啊！
江向南砍够了这才停了手，可她却还觉得不够，荣亲王虽死，可江家的仇，她还没报完呢。
江向南回头看向正在往前走的罗太后。
还有这一个。
这一个必不能这样简单就死了。
江向南抬手用衣袖擦掉脸上的鲜血，可惜衣袖擦不干净，只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怖。
“太后今日捉拿奸臣有功，廖统领，带太后回去好好休息吧。”岑䘝看都不看太后一眼，便冷声吩咐。
廖统领立刻带着罗太后下去了。
岑䘝站在祭坛上道：“今日有奸臣之血告慰天上英灵，我晖朝未来必定国泰民安。”
他朝不远处手拿佛珠正在念着超度经的主持道：“主持师傅，吉时已到，现在可以开坛祭天了。”
宋瑶枝看着主持明显惨白的脸色，心道他们这些人在佛门重地搞出这么血腥的一幕，主持没把他们轰出去都是看在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威严的份上。
主持颔首，转着佛珠走到祭坛之上。
他先念了一段经文，随即看向宋瑶枝道：“请神女为我晖朝上这第一柱香，护我晖朝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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