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杂牌部队
午夜12：00，从驻足的地方回头看，追兵已经被甩的不见踪影。
大战结束在际，双方的底层士兵都从心底透出某种懒意，没谁想死在最后一场战斗的最后一粒子弹上。
可惜突围撤退与阻挡突围撤退的战斗，依旧在这午夜的沪市鬼域般的战场上横行。
赤红的弹道在屋宇的残垣断壁前横飞，炮弹炸响、火光闪烁，被打中的士兵凄厉尖叫。
战争从来都如此残酷，战争从未改变。
收起潜望式的侦察镜，隐在墙角的身体在炮火的闪光中，露出张四行“人狼”似的身影。他疑惑的望着远处，不断喷射火舌的步兵炮心想：
应该是个92步兵炮小队，他们在打什么人，需要一个大队围攻。
这时参战的是日本常备师团，一个大队会配备一个两门步兵炮的炮小队。
心中知道此刻淞沪之战已经到了尾声，张四行并不以为自己能有什么大作为。
但让被困的中国军队身陷敌阵弹尽粮绝而亡，不若退向四行仓库加入那儿的守军。
毕竟一个老兵比十个新兵的作用都大，带过兵的他十分清楚。
想到这儿，扔下拢在手中的烟头，尽可能压低身体，慢慢朝日军防线靠近。
日本人的战线背对着老子……野战工事里人不少，大概一个完整分队（班）的光景。
看枪口焰，包括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和普通步枪，没有掷弹筒那种连排级才有的装备。
嗯，衣服有些怪，和普通日本士兵不一样。
不是日本陆军？
“呯”
响亮的声音自身后适才的藏身处传来，因为思索他居然误了鞭炮爆炸的时间。胳膊在地下蹭了下，露出手腕上表盘硕大的夜光表。
午夜12：08
哈哈，那些家伙没有注意。
匍匐的他，借着这天赐的机会，四脚蛇般快速向前。
到了日本人战线不远的地方，重新安定下来，手中哭丧棒般的步枪伸出去开始瞄准。
二十秒，下一枚鞭炮会炸响，他看着夜光表上飞快移动的秒针。
与此同时竖起耳朵，等候炭条点燃下一枚鞭炮。
“呯”的鞭炮爆鸣，张四行借机开枪。透过瞄准镜，清楚的看到没戴钢盔的机枪手脑袋上跳起一朵血花。
“后面，后面有支那人。”
工事里日本士兵咿咿呀呀的喊叫声传来，精通日语的张四行心中暗暗得意：
老子这二十四年可不是白准备的，光外语就准备了四门、日、德、英、法。
伏在地下一动不动，身上的布条枯草般随风而动。
眼睛又扫了眼夜光表。
十秒、五秒……
“呯”
夜色下，爆炸的鞭炮火光四射。
“那……不像步枪射击的闪光……”
战线上传来日本人的叫声，然而并没有人理他。战场上已经连续多日神经高度紧张的士兵，哪顾得上分辨。
十几个日本士兵，举起步枪“乒乓乒乓”的向鞭炮开火，枪口喷射的橙黄色火舌夜色，花朵般盛开。
“呯”
又是一声鞭炮炸响。
机枪副射手接手歪把子，朝着鞭炮炸响的地方，连续射击压制。
萤火虫似的曳光弹发出明亮、尖细的“啾啾”声，飞快掠过张四行的身侧朝鞭炮爆鸣的地方飞去。
身后传来鞭炮炸响的声音，胳膊后缩衣袖掩住袖口夜光表，低头藏脸只留眼角余光。
他静静等待，期待受袭的日本人一定会去察看。
嗯，也有可能全去，毕竟他们也没剩几个人。
昏暗夜色里，借着远处照明弹的光芒，看得到两侧出现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们弯着腰，战术动作不算娴熟，战术还是两线包夹的老套路，目标不过是几乎要燃尽的最后一点线香。
有点得意的张四行，眼睛透过头盔上的布条间隙，牢牢盯着野战工事。
那里人影幢幢，显然日本人留了人。
“嗵嗵嗵嗵”皮革跑过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也是日本人。
德械师也穿皮鞋，但国产皮鞋的做工很差还补充不足，阅兵时穿穿罢了。
上了战场的士兵宁愿花钱弄双回力，或者干脆弄双老布鞋。
日本兵跑过身边时，张四行侧眼看他们的穿着。
有穿日本陆军军装的，也有穿蓝色军装的，挺乱……杂牌军？
不管是谁他又静静等了约摸半分钟，猛然跳起身大步奔向野战工事。去搜索的日本兵，这会肯定对着空气发呆。
他们不会对爆竹碎感兴趣，而线香肯定已经湮灭在夜风中。
十五米“人狼”般奔跑的张四行，投出个石头吓人。
鬼域般的战场上，别说人狼般的行头和非人的速度，就算被人扔块石头过来也得吓尿。
微弱的“铿锵”的机械碰撞声里，他快速来到野战工事近处。
日本人占领这儿十分仓促，野战工事修的马马虎虎。
夜色中没等靠近，突然从野战工事里冒出个日本兵。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朝自己钢盔上一磕，接着朝他扔过来。
战场经验老到的张四行脚下加速猛窜，人已经飞出超过五米开外，两步就到了那士兵身边。
迎着他眼神中的惊恐，手中熊爪刃自他扬起未及缩回的胳膊处划过。
“啊”
日本兵发出惨呼，年轻的脸被惨白的照明弹照亮，恐惧使他脸部肌肉奇怪的扭曲着。
“轰”
他扔出的手雷炸响，熊爪刃如熊爪般穿透心脏，生命和爆炸声一起消散。
张四行冲进战壕。
被杀死的这个，好歹还知道扔枚手雷。另外一个留守的士兵，干脆吓的缩在战壕角落，手中抖抖索索的举着柄刺刀。
一步迈出两米的距离，身上、头上的布条飞舞。
从野战工事望去，只有个人狼般的剪影。
缩在角落的里的日本兵这时被吓的哭出声，手中的刺刀抖的像秋风里的草。
默不作声的张四行伸手，用比那日本兵大得多的力量捏住刺刀，这是防割手套带给他的便利。
大概以为遇到鬼怪的日本兵满脸泪水，大张着嘴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任由张四行从他手中夺走刺刀扔掉，碎砖乱瓦上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撞击声。
大概因为这些声音，或者因为又一枚照明弹上了天，日本兵的目光中恐惧迅速消散，他正要清醒过来，明白对付他的是一个人。
当然更有可能是要掠过他脖子的，乌黑、弯曲的熊爪刃刃口上发出的细碎光芒惊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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