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原来如此
建安帝三九年春。官道上急奔的两匹快马，如入无人之境。
越靠近拢锡，挽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快且乱。一路上从百姓口中听到的消息像是一只无情的手扼住她的脖颈，让她不能呼吸。她想不到她不再的这段时间里，钰姐姐和三师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且连战失利已经退到了拢锡。
冷冬的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痛的她不得不将脸缩进披风里。头也有些昏沉，她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就在她快要倒下的马的时候，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丝琴。
丝琴温热的气息从她脑后传来，他稳住她的身子，冷清道：“不用内力护体，是不打算救你的二皇子了。”
挽暮现在没有心情和他拌嘴，她可以感受到丝琴已经发动内力形成一个保护圈，将两个人包围在里面。她一路上不眠不休地赶路，再加上听到消息时的震撼和紧张，被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折腾着，此刻得到安定，困意被毫无征兆的袭击她。
也许是丝琴性子恬淡的缘故，被他这样抱着她不仅没有半点羞愧之心，甚至对他也是放心的很。她将勒马的僵硬彻底交道丝琴手上，然后往后依靠，双手交叉放进自己的衣袖中，窝在他怀里。困意浓浓道：“我先睡一觉，进城了再告诉我。”
丝琴不答，仅是双手紧紧了，缩小两臂的距离，让她睡的更安全一些。
他低下头便能望见她安静的睡颜，她这几年都在暗中帮助程炎恪做事，管着整个天宁的航线和米铺。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成熟的印记，将她雕刻的更加风采迷人。
他突然无声的自嘲，她本就是他用计骗来苍穹当人质的，而她现在却那么的相信他，他是不是……该为自己之前愚蠢的行为感到可耻？
他不知道，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杂七杂八的念头，他的世界里只有两件事，保护主子和帮助主子得到这天下，除此外，别无他。
到达潘岳的时候正是晌午，两人不可能再走官道，只好转向山路。
“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晚上便能到达拢锡了。我们……”挽暮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丝琴拉着从马上扑了下来，沿着斜坡滚到几丈开外。挽暮的头尽管被丝琴压低的靠在他怀里，她依然看见上千只箭从他们刚走的山路飞过，那匹来不及逃跑的马儿，瞬间被戳成了塞子，几乎未来及的嘶吼，便闷声倒地。
挽暮的眼珠几乎要惊讶地瞪出来，若不是被丝琴捂住了嘴，她几乎要叫出声来。那匹马跟了她八年了，东走西窜，南来北往都是它陪着她，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在自己的面前，泪水肆无忌惮地从她脸上流了下来。
丝琴平淡地声音从她头上方传来：“时间太短，我救不了它。”
她知道，凭借她的功夫，对突然袭来的利箭都毫不预兆。丝琴能在救下她，她已经很感激了。她只是没有想到，这条这么隐秘地山路，居然设了这么厉害的埋伏。
丝琴将箭捡起，看了看箭头的印记，不说话，只是见箭递给了挽暮。挽暮扫了那印记一眼，双拳已紧紧地握紧。在箭簇上，赫然一个杨字。
杨照！
如果说杨照设的埋伏，她就不会感到奇怪了。杨照与他们相处多年，对他们的习性和天宁某些地形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挽暮拔下马上身上的一支箭抓在手里，鲜血溅在她的身上也毫无顾忌。
丝琴等她将一切事情坐好，问道：“我们是直接用轻功，还是去前面抢一匹马。”
“当然是抢一匹马。”挽暮毫不犹豫地开口，眼睛因为恨意而染上了一些阴寒，“最好是能杀上他几个繁祁兵，泄我心头之恨。”
丝琴摇了摇头，此刻若是冲动之下杀了繁祁兵马，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两人想要安然到底拢锡，那就要看有没有这个生的这个好命了。“陶主子，在下得罪了。”说罢，他便点了她的穴 道，在挽暮瞪视之下，拦腰将她抱起。
他已经计算过了，凭借他的轻功和内力，是能够支撑到达拢锡而且还能保留功力地帮二皇子解毒。他的怀里，还带着兼苍交给他的调令，那是调动潜伏在潘岳城外二十万大军的军令，若是不幸落入赫连云鹏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退兵到拢锡之后，与繁祁再度交战依旧是以失败收场，这使得司徒钰的脾气更加的暴躁不安。仄阳倒是沉得住气，不发一言。不见他焦急，也不见他有反击的意思。
“不行，这样打下去，拢锡也会失陷。”司徒钰第一个耐不住性子，表达自己的意见，“必须让皇上增派兵马。”她这里只有守城军二十万和张谋的十万精骑，几次大战以来，折损五六。
张谋道：“我讲的精骑如今只剩下五万，其中伤残将军八千，其他营也差不多。”
仄阳并不接话，只是侧头望向程炎恪，“敬王，你如何看。”
程炎恪端正慵懒的坐姿，桃花眼轻挑，“将军说的有理。”
仄阳对他的答案显然不满意，眸子隐隐地怒气已经转变成了怒火。“本帅第一次出兵就把败仗，却还要向京城再增派兵马，这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吗？本帅怎能让这种事情反生！”他双手狠狠地拍在地图上，锐利地眼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怒哼一声的离开。
众人的脸色比仄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仄阳太过于自大且好战喜功。拢锡一战他中了崔涵的激将法，若不是关键时刻子萧单枪直入将他从万军之中揪出来，他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发脾气。急躁的崔涵尚能将他逼迫至此，若是赫连云鹏亲自出战，今日的众人还不得陪着他一起殉葬？
张谋疑惑地看向程炎恪，问道：“敬王，赫连云鹏究竟中的是什么兵法，为何他的阵仗都如此诡异。”行兵打仗，布阵尤为重要。而如今，他们对敌人却一无所知。
程炎恪皱了皱眉，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自习想过。可就算他这几天日夜翻阅兵书，他也只是看出了大概。“潘岳之战，赫连云鹏运用的是类似八卦阵，四面各布一队正兵，正兵之间再派出四队机动作战的奇兵，构成八阵。八阵散布成八，复而为一，分合变化，又可组成六十四阵。可赫连云鹏的阵法却比这更精妙。”
说法之间，他笔下便出了一副八卦图，且将赫连云鹏调兵路线做出了标志。指着其中两路继续道：“赫连云鹏在西北方向改换了阵法，这一处正是当初钰儿锁在的位置，他运用了鱼丽阵，所以钰儿才会自顾不暇。”
张谋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阵套阵，阵连阵。开战初他就像一举歼灭。是我们当时太大意了，只是如今元帅……我们该如何是好？”
程炎恪苦笑道：“只怪我当初贪玩，没有好好跟着师父学阵法。恐怕能赢赫连云鹏的，便只剩下我师兄了吧。”胸口处传来一阵疼痛，想来，应该是他服下第二个药丸的时间了。
薛客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挖着鼻孔，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老子就不信破不了这破阵。”说着，便抓着程炎恪话的八阵图出了书房。
书房又是一阵沉默。
半盏茶过后，子萧盯着他碧绿的玉箫，轻轻道：“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考虑。”众人微微探头望向他。
“子萧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计谋。”她深知道他每次开都，心中都有了良策。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子萧嘴角依旧一抹温煦的笑，只是那笑被边关的鲜血染出了一丝无奈。“阿钰为帅的时候，赫连云鹏亲自出战，可仄阳为帅的时候，赫连云鹏却让急躁的崔涵出战。我们不妨从这里考虑。”
顺着他的想法往下想去，司徒钰只感觉有些火星在撞击在她的大脑，让她将一些零碎的东西串联起来。最后，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和程炎恪同时道：“习性。”
就是习性！在战场上，只有对彼此了解的人才能猜测到对方会使用什么谋略。在战场上，赫连云鹏和自己是一类人，而仄阳和崔涵是一类人。原来是这样……
看明白这一点，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司徒钰露出三颗雪白的牙齿，笑靥如花。“子萧大哥，你太聪明了！”
子萧依旧是温煦的笑，那双温润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我只是联想到了江湖对决而已。”江湖，握萧的手微微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坚定了下来。
他这微弱地表情变化并没有被众人察觉，只是一直坐在他侧面的程炎恪，感觉他身体的僵硬时微微了转头，刚好看见他握紧玉箫的手，青筋爆露。他喝着茶，视线却停留在子萧那件决然的脸上。
子萧心中有计划。这是他闪过脑海的第一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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