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杀了你
姬修并没有理会跪倒在地的姬不舍,而是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云藏锋。云藏锋的脸上也毫无波动,并没有因为姬不舍突然的举动而感到一丝丝的惊讶。姬修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姬不舍是大皇子,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一个是父,一个是子,纵然姬不舍有谋夺帝位之心,也不可能将自己的野心摆在明面上来,赤裸裸剖开给姬修看。
“你知道了什么?”天子的气度不是凡人可比,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姬修依然是那一幅成竹在胸,泰然自若的模样。或许在姬修的心里面,云藏锋根本就不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云如龙和江燕进京之后的种种。
云藏锋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事与愿违!我本来凭借着一腔热血戍守汉唐边疆,在王朝危难之时,甚至效仿父辈孤军深入,以解拒北城之围。可是我没有想到,汉唐王朝已经从根上烂透了,天子暗算大臣,统帅谋害将军,国家的利益被他们置之度外,百姓的生死被他们踩在脚下,可笑。”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跪在地上的姬不舍转过头去看云藏锋,他看到那一双赤红的眼睛隐隐有泪光闪烁。被骂的人老神在在,安稳坐在那一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口若悬河骂人的人却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姬不舍额头的冷汗直冒,不知道面对云藏锋这般的责备,他的父亲姬修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这个道理也是一的。从某些层面来说,姬修是一个好皇帝,兴修水利,薄赋轻徭,重民生社稷,可谓千古明君,可是姬修是一个皇帝之前,先是一个人,更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秘仪卫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给那些不长心眼的王公大臣一个威慑吗?
这些年来,姬修犯了不少错误,这本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一个人都会犯错,可是天子不行,天子的肩上担负着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一个错误的决定往往会给王朝带来影响深远的损害,所以才需要大臣的辅佐。
可是,谨小慎微并不能够保证一点错都不犯,天子更不是因为谨小慎微而被称为明君,姬修犯的错不少。可他贵为天子,谁能够去责骂他,又有哪一个人敢去诟病他?阮步义阮大人敢在朝堂之上直言进谏,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不死,那是因为他有用。
云藏锋呢?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他的性命就是狂风之中的一盏烛火,在天子的盛怒之下,随时可能被吹灭。姬修的脸上平静如水,姬不舍的脸上阴晴不定,云藏锋的脸上火冒三丈,胡璃则是一脸同仇敌忾,构成了一副可爱可笑的景象。
“说完了?寡人问你究竟知道了什么,你指桑骂槐的说了一大堆让寡人云里雾里的话,也不知道究竟为何?听你话里的意思,寡人害死了你的父亲,所以你想来质问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白了,这些事情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何以妄加揣测,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辱骂当今天子?”姬修说话之初十分平静,但是他的语调越来越高,直到最后一句,勃然大怒,就连姬不舍的身子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云藏锋说道:“我潜入西疆国刺杀科察尔沁之时,被敌军围剿,他们有意将我引至一个地方,二伯可知那一处地方叫什么名字?”
姬修一怒之后,情绪又很快平复下来,说道:“寡人不知,你且说来。”
云藏锋咬牙切齿,道:“那一处是一个小山丘,自然没有我朝崇山峻岭之高大巍峨,却阴风阵阵,鬼哭神号,白日亦可听见冤魂啼哭之声。那个小山丘有一个不得了的名字叫做屠龙坡,不是因为在那里杀了一条龙,而是杀了一个名字中有龙字的人,那便是我的生父,云如龙啊!”
姬不舍和姬修都没有说话,云藏锋的眼泪却下来了,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喊叫,让他有些目眩,但这还远远不够。有些时候,人心底的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不彻底宣泄是没有办法被平息的。
云藏锋指着姬修的鼻子说道:“科察尔沁率大军将屠龙坡团团围住,我和一千将士困在山中,他上来谈判,却没有想到我方有高人相助,他意外身亡。临死之前,他告诉了我一个大秘密,十年前,我父潜入西疆国,是天子用我父的情报换了一个西疆国退兵,十年之后,又是统帅用我的情报换了一个西疆国退兵。姬家,什么时候如此怯懦?”
姬修站起身来,脸几乎要凑到了云藏锋的脸上,从牙缝里面憋出来一句话:“两国交战,敌酋身败而亡,临死之前的话,你也相信?云藏锋,云贤侄,你可醒醒吧,你有什么证据,又有什么权利如此控告当朝天子?”
说完,姬修身子一转,浑身颤抖起来,发出“哈哈哈哈哈”的狂笑声,再转过头来之时,已经状若癫狂,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箍,双手平举,竟有一种平地俯瞰众生之感,一头长发散乱纷飞,疯魔不过如此。
“云藏锋,寡人完全可以这么说来搪塞你,让你死心,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那件事情,寡人做得干干净净,与此案相关的人,基本都死了,没有死的也被寡人一一处死了。你完全找不到证据来控诉寡人,只要寡人不承认,这就是一个死案。云如龙,寡人那可怜又可恨的七弟就是死于战火,为国捐躯。”姬修的气势节节攀升,早已直冲云霄。
这便是汉唐王朝天子的气势,即便被人质问,也无可比拟。云藏锋和姬不舍都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姬修,没有人见过姬修这个样子,即便是姬修的心腹张凡臣也不曾见过姬修如此状况。
姬修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云如龙的死的确和他有关。只见姬修再次踏前一步,面前的八仙桌便四散纷飞,盘子摔了一地,汤汁四处飞溅,好在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修为在身,将所有油污物隔绝在外,只有姬不舍要可怜一些,被溅了一身的油腻。
高高在上的地位,人们都已经忘了姬修曾经还是一位江湖中人,身上有些功夫是很正常的事情。云藏锋圆睁的双眼恢复了平常的大小,然后又将眉头锁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姬修,心中的杀意一次又一次的上涨,凝如实质的杀气将青石地板都给碾碎。
面对扑面而来的气势对冲,胡璃甚至还要微微抬起手来阻挡,更罔论姬
不舍了,他直接被掀翻倒在地上。姬修说道:“不愧是从军阵之中死里逃生无数次的人,这股杀气可不是杀几个人能够比拟的,七弟有子如此,在天之灵应当无憾了。”
云藏锋一步踏上,无视姬修的气势,一只手破开那股似有若无的薄薄气墙,捏在姬修的脖颈之上,喝道:“你究竟是如何残害我父母的,还不从实招来?”
姬修在这股杀气之中动弹不得,却也看见云藏锋的无礼举动,他知道若是云藏锋在这里杀了姬修的话,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九五城。姬修一死,不到半刻,张凡臣便会带着秘仪卫将御膳房重重包围起来,不管是单打独斗,还是被弩箭射成蜂窝,云藏锋都没有半分生还机会。
他大叫道:“云藏锋,你放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不赶紧放开父皇,跪下请罪!”
云藏锋不管不顾,一只手捏着姬修,双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烧到姬修的眉毛。姬修却是呵呵一笑,说道:“你想杀寡人?你有这个本事吗?动手啊!”
最后一丝理智战胜了杀戮的欲望,云藏锋将姬修放开,夯吃夯吃地喘着粗气,他在等,等姬修将当年的真相全部说出来。
姬修突然感到脖颈处一松,身体本能地干咳起来,终于喘匀了气。他说道:“无胆鼠辈,你若是杀了寡人,寡人说不定还会高看你一眼,没有想到你不过是一个莽夫,怒气之后百年没有了胆子。”
云藏锋并没有理会姬修的话,而是说道:“我在等你告诉我真相,不要着急,我想杀你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我。”
姬修说道:“哈哈,可笑。寡人贵为天子,这天下便是寡人的天下,寡人想要谁死就让谁死,寡人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王法?不过是寡人治理天下的一封诏书。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是扯淡的狗屁。”
云藏锋大吼道:“说重点。”
姬修的声音更高,更加高高在上,道:“寡人为何要告诉你?鼠辈。”
心中的杀意终于是抑制不住,云藏锋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卯足了劲力,五行真气在体力按照五行相生的方式走了一圈,经无数经脉之后,壮大如同一条苍龙,直直朝着姬修的脑袋冲了过去。云藏锋招式先出,声音随后便到:“我杀了你!”
气劲苍龙呼啸着冲了出去,本来就不算十分大的御膳房用膳厅根本容纳不下这一道苍龙气劲,在真气冲击之下微微颤抖着摇摇欲坠。姬不舍见过云藏锋的本事,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你怎么会,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云藏锋哪有时间去回答姬不舍的话,龙出如同洪流,奔涌不息。姬修摆出一个架势,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有行走江湖的梦,能够死在云藏锋的手中,也算是江湖人江湖死了。
苍龙临身,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化作一道金黄色的厚墙,将云藏锋发出的气劲阻隔在外。龙撞金墙,真气霎时间迸发爆炸开来,摇摇欲坠的用膳厅轰然倒塌,掀起一阵烟尘。
一道身影从天外而来,步步踏在虚空之中,修为高深,难以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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