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有一剑，气象万千
王老爷子清咳，也不多话，竟然和江云庭一样夹菜吃饭，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王婉仪有些委屈，薛青娥都欺负上门来了，爷爷怎么还无动于衷。
恨恨的咬着银牙，少女反倒冷冷一笑，“我道是谁说话呢，原来是隔壁吃糠咽菜的薛大小姐啊，没事儿，可劲儿吃，咱们王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好酒好菜。”
薛青娥顺势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你们王家的饭可真是好吃，坐在这里真是浑身舒坦啊。”
薛青娥这一句恰恰就戳到了少女的痛处，本来只是抢了自己的座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可是有少年坐在一旁，这个薛青娥竟然还不时偷瞄少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少女面犯冷色：“薛青娥！别说那些没用的，有本事来打一架，输了就滚蛋！”
薛青娥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顺便撸起袖子，“说不过就打，也罢，姐姐勉为其难再教训你一次。”
“别得意，我现在可是后天中期的修为，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少女立马还击。
薛青娥走到场中，无所畏惧道：“你有修为有什么用，十成力发挥不出一成，还不是被姐姐我吊起来打。”
“哼，接招吧。”少女说不过她，直接出手。
江云庭有些疑惑的看着王老爷子，对方无奈道：“我和薛老头都默许这么做的，两个丫头掐架，小打小闹而已，而且她们从小掐到大，没事儿的。”
说完，王老爷子问道：“江兄弟，你看谁能赢？”
场中两道身影有如穿花蝴蝶一般，少女用的是一套拳法，走的是阳刚的路数，只是使在手里就变得阴柔了许多，明明很多攻敌要害的杀招往往变得软绵绵，薛青娥倒是简单多了，拳腿之间招招简单，却无比实用，偏又灵活的很，脚下变化，似乎练过一套步法，游走在少女的攻击范围之外。
按照常理来讲，薛青娥这般通过锻炼的体魄是绝对比不上少女后天境的修为，后天体内真气虽无法离体，但在身体窍穴之内游走，使得少女气息绵长，气力源源不绝，可少女的对战经验明显弱于对方，招式之间为了追求体内真气的流转，过于死板，破绽极多。
这类情况与他之前看过一条新闻极为相似，男子打了几十套军体拳，结果被歹徒刺了几十刀不治身亡。
军体拳防身是不错，但是试想你一板一眼跟做课间操一般的打完一套又一套，对方扬长避短，只管在收拳的时候捅你一刀，哪怕你功夫再高，也架不住这样的打法。
修行亦是类似，修士之间的搏杀，万千法门，亿万用法，无数神通之间联结在一起总会产生不同的妙用，而非如少女这般僵硬的如同练功一般打拳。
江云庭不由摇头，说到底其实就是战斗经验不足，或者说过于依赖拳法，宁愿挨上一击，也要保证拳法与体内真气之间的默契，拳法高深一些还好，招式精妙还能稍稍补足，但是少女的拳数早就被薛青娥看破了，能赢才怪。
江云庭没回答王老的话，反而问张丰：“你觉得谁会赢。”
张丰想也不想便答：“薛姑娘。”
“为何？”
“人打木桩，人会输吗？”张丰反问了一句，很明显，他也看到了症结所在。
其实这个症结就是少女本身也知道，可是能不能改正又是另一回事，像她这样习武多年，从小和木桩子打架，把自己也打成了木桩子，这样早就养成的拳路习惯哪是说改就改的，她若是不按着拳路打，便会打乱她的节奏。
王老爷子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每次薛青娥和自家孙女掐架的时候，他总是乐见其成，便是有这一方面的心思，哪想到孙女在这条歪路上大步前进，连头都不带回的。
方才他还以为自家孙女功力增进，说不定凭着真气的优势还能扳回一城，谁想还是老样子。
这般想着，场中又起了变化。
少女被击中多次要害，体内真气流转之时，在要害窍穴如入泥沼般行动迟缓，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身形也变得左支右绌，完全没了之前虎虎生风的拳架，不过手还是不自禁的沿着既定的轨迹移动着。
薛青娥短促的吐了一口气，又长吸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就知道少女的拳头要到哪，脚步腾挪，一晃身到少女的背后，左臂连肩贴身一靠，一股巨力撞在少女脊背之上。
扑通。
少女应声倒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在薛青娥的记忆里，这时候少女应该拍拍尘土站起来，恶狠狠的告诉自己等她修炼有成再来找自己算账。
薛青娥有些奇怪，只觉得少女今日有些不一样，本来即将出口的挑衅之语，又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啪嗒啪嗒。
滚烫的泪珠跌落在尘土里，少女不知为何，就哭了起来，就好像输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
薛青娥不知所措。
少女正要发出哭腔，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小脑袋上。
少年叹了口气，温和的嗓音溜进少女的心窝。
“不就输了一次，别哭哭啼啼的。”
少女抬起一张脸，突然止住了眼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比之上次在寒湖畔的样子还要动人。
少年微微一笑，将她从地上扶起，替她掸了掸尘土，不由轻声调侃了一句。
“爱哭鬼。”
少女突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嘟囔道：“可是我才成为你的记名弟子就输了……”
“我帮你赢回来，你总该高兴了吧。”少年有些无奈道。
少女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脸上扬起些许笑容，对着薛青娥道：“敢不敢再来一次比试。”
薛青娥蹙起眉头，看着少女胸有成竹的模样，冷哼一声：“来就来，姐姐还怕你不成。”
王婉仪搂着江云庭的胳膊道：“师傅，把她打得满地找牙，我给你加油助威！”
薛青娥有些不敢置信：“你让他跟我打？”
少女骄傲的扬起脑袋，“这是我师傅，你有本事就打赢他！”
“哼，我就怕你师傅被我一拳撂倒。”薛青娥有些自负道，江云庭看着就是个十六岁的瘦削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练过武的，“可别像你一样只是个花拳绣腿。”
少女咧了咧嘴，心底乐开了花，江云庭可是能吐气杀人的先天宗师，不过她才不会说出来呢，她还要看薛青娥怎么吃瘪。
少年走了出来，拱手道：“薛姑娘，你先出招吧。”
薛青娥瞧不出路数，只觉得少年松松垮垮，破绽百出，不由心底暗自警觉，运起脚下步法，这步法是她从警校的一个教官手里得来的私货，据说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步法，不过她没有真气催动不了，只有靠着踩桩得了七八分形似，也算有点威力。
一晃身，薛青娥绕到了少年的左侧，一记掌刀落下，少年似没有任何反应一般，任由掌刀不断接近脖颈。
薛青娥不由松了口气，少年刚才一副高人风范一般站着，原来只是徒有其表。
只是下一刻，她的脸庞僵硬，掌刀无法再落下半分。
在掌刀距离少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少年动了。
脚步后撤，少年腰杆挺直，短短一步却好似拉出一道天堑一般，薛青娥的掌刀就算继续落下也不能刮中少年一丝一毫。少年没有停顿，不知何时，他的右拳已经贴在了女子纤细的腰肋上。
薛青娥惊讶无比，闪身退了开去，眼中燃起滚滚战意，“再来。”
薛青娥的步法的确精妙，在少年周身游走，不断寻找着机会，只是少年周身仿佛浑身都是破绽，她一眼看去，就能找出不下十几处的要害，可她不敢这么做，方才她就是随意选了一个要害，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对方，就莫名其妙的被反制了。
看着场中不断游走的薛青娥，王婉仪气恼道：“爷爷，这个薛青娥不会是在耗时间吧，久守必失，等着小混蛋自己出现漏洞。”
王老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婉仪，好好看着，江兄弟在给你演示木桩怎么打人呢。”
王婉仪也知道自己打的像个木桩，此刻听到爷爷的话，不由仔细看了下去。
木桩真的能打赢人？张丰也来了兴趣，不由更加仔细观察江云庭的出手。
江云庭确实在扮演木桩，不过他和少女不同，他不打完整的拳法，只出一拳。
他的剑道已经走到了极境，对于搏杀术，他更是精通的不能再精通了。
单说剑术一道，他走的就是一剑破万法的路子。
修士间搏杀比之武夫还要千变万化，可他初入修真界之时只有一柄宗门赏赐的破剑，没有强大的神通，没有厉害的法门，只有靠着一柄破剑，练习用剑破去神通法门。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江云庭的剑道就是由此起始。我有一剑，气象万千，法门再精妙，神通再如何变化，都在这一剑的气象中。
此时出拳，异曲同工。一拳破万法。
只练一拳，拳数没变，只是出拳的时机，速度，方向都根据这薛青娥的动作变化而产生细微的改变。
无论女子使出什么招数，哪怕她只是防守，她的腰肋处永远都会贴着一个拳头。
薛青娥大口的喘着粗气，热汗密布，看着少年的眼神里透着些许崇拜，这份从容不迫的功夫，不论在警校还是警局里的格斗高手里都从未见过，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江云庭微微一笑，这女子也的确是个武痴，虽然不练武，但是对于格斗搏杀十分痴迷，他倒是不介意指点一二，正要说出一拳破万法的基本奥义，王婉仪跑过来挽着少年，有些不满道：“干嘛，这是我师傅，这么厉害的拳法怎么能随便教给你。”
江云庭有些无语，他演示了半天，也不知少女明白了几分，现在听起来好像半点都没明白，可是刚刚他使得招数就是少女拳路里的一招，难道这还看不出来吗……
既然记名弟子都提出要求了，江云庭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闭口不语。
薛青娥见少年又闭上了嘴巴，微微有些失望，眼珠一转，哼了一声说道：“不就是拜师吗，我也要拜。”说着就要跪下去。
“无耻！”王婉仪气的牙痒痒，旋即有些紧张的看着江云庭。
江云庭摇了摇头，抓着她的肩膀，提了起来，免得她真的跪下去，说道：“本尊收徒只看眼缘，薛姑娘还是不要白跪了。”
薛青娥被王婉仪一激，顿时急了，她才不想输给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甘心道：“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说完，薛青娥给王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跑出门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王婉仪哈哈大笑，心情格外畅快，拉着江云庭，不停给他夹菜盛汤，这待遇就连王老爷子都有些羡慕。
接下来，江云庭讲了一下一拳破万法的基本东西，让少女以后练功只练一拳，再由他来教导，相信过不了多久，少女的木桩打法就会有很大的改变。
王老爷子也很是高兴，平时不太喝酒，此时也来了个酒过三巡。
王老爷子正了正神色，说道：“江兄弟，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咱们谈正事吧。”
江云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有恩必诺，王老送的剑匣对现在的他来讲可以说是天大的人情，再答应两件事也无妨。
王老爷子呵呵笑道：“之前请江兄弟收婉仪为徒算一件，这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一礼拜后的古玩交易会江兄弟能来帮我们王家镇场。”
“古玩交易会？”江云庭问道，“这等交易会还需要镇场的人？”
王老爷子颔首道：“这个古玩交易会并不是普通的交易会，实际上是由武林世家操纵的，里面交易都是珍惜的药材，法器和稀奇古玩，比如那个剑匣就是从那里的古玩商人买来的。”
说着，王老爷子有些叹气道：“老头子我这辈子也活的差不多了，只是有两个心愿没了，其中一件就是破境先天。”
江云庭目光一闪，“看来交易会上有王老需要的东西了。”
王老爷子点头，眼神有些炙热，“只是这类私下里的交易，在武林世家的地盘上，我们还算安全，可是一旦出了他们的地盘，怕是有人贼心不死……”
江云庭思索了一番，直接应允，“这件事我答应了。”
王老爷子也是大喜过望，有个起码是先天宗师的高手护佑，这次绝不会空手而归，“江兄弟，你要是在交易会上看见什么喜爱的东西，老头子帮你买下来。”
江云庭也不推辞，王老爷子则说到了第三件事。
“最后一件事，老头子希望你去做王计飞的供奉。”
此话一出，江云庭皱起眉头，王老爷子这个要求真是古怪非常。
不过王老爷子很快就讲起了缘由，江云庭想了一会也答应了，反正就是挂个名，恰好也能给他一个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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