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银河议会的第二事态任务。
第二宇宙纪元第38年。银河新历第25年。银河系。狮子座。沃尔夫231号行星。
万里晴空，整个星球的对流层中只有一朵孤单的乌云有气无力的漂浮着。
姜沅懒散的躺在云层之上，时不时轻啜一口右手杯中来自8光年外半人马座 α 星系第15星球的特酿朗姆酒。身下9000米的地面上，三十万名蜗族人——这个星球上所有的智慧生物们——正在互相击打彼此的触角，演奏出一曲《深空移民咏叹调第二变奏》，极具穿透力的音波保证了这首曲子能被云层上他们的神所聆听。
“错了！”姜沅眉头微皱，“这个小节的祈福和弦应该是超级16度降调，教了你们两个月，这么简单的技巧还掌握不好吗？”
一道闪电自云层击出，即将落到地面时突然幻化成两个繁复的图案——在蜗族人的文字中，这代表着“重来”。
宽阔无垠的平原上，人群队伍中一阵骚乱，片刻之后，音乐再次由第一小节开始响起。
姜沅摇摇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水，挪了挪身体换成更舒服的躺姿，然后斜眼瞟着右手边的光幕，里面一名皓首老者的面孔正紧皱双眉注视着他。
“这么说，元老们是想念我了吗？”姜沅问道。
“没有人想念你，但我们一致认为是时候结束你的休假状态了。”老者说道。
“嗯？有什么棘手的事居然需要劳烦议长您亲自联系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小人物？”
“银河议会历史上排名前十的混账，居然谦称自己是小人物？”那张面孔冷笑一声，“下面那些蜗族人，可是把你当做他们的神祇……”
“过奖了，议长……”姜沅耸耸肩，“如果您跨越8个星系和我进行实时通讯只是为了调侃我的话，我觉得我打算关闭光幕了。”
“你敢！”老者怒吼道。
“为什么不敢？”姜沅斜目而视。
“老子不仅是议长，老子还是你爹！”面孔吹胡瞪眼，光幕一阵涟漪。
“混账的爹，那又是什么？”
“好吧，我道歉……”老者有些泄气的说道。
“我还没有想好接不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允许你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不再说废话。”
皓首老者干咳了一声，重新板起面孔。“作为银河议会直属监察部中最为精锐的巡游者之一，你被议会元老院选中，进入原祖之域，执行第二事态任务！”他说道。
滚吧，心中想着，姜沅嘴角抽动了一下，举起已干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凭空满上。
“请注意，这是第二事态任务，仅次于议会本部遭到攻击！”
关我屁事，姜沅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情况非常严峻，”老者的面孔上眉头紧拧。“今天早些时候，监察部半人马座分部发来特级密报，原祖之域的星辰潮汐发生剧烈波动，赤星与镇星的引力指数上涨了12个百分点，鸟神星附近的时空封锁力场出现逆向扭曲，半人马座分部认为，他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至圣密道正在酝酿着第二宇宙纪元第38年的第一次开启。”
“那帮人可不怎么靠谱……”姜沅懒洋洋的说道。
“他们随密报附送了一份潮汐样本，由我亲自验证。同时，我们在盘古世界的追随者们也藉由祷词传递出了消息。”皓首老者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疲倦。“你也知道的，议会这个烂摊子里面，泄密从来不是什么稀罕事。银河联盟的其他几大势力也同时获得了这个消息，他们的强者已经在准备启程出发了。”
“有什么关系呢？”姜沅手中酒杯再次满上，“反正只能以虚拟的灵体状态进入原祖之域，那边的人们可也不是吃素的……”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就在刚才，元老院作出决议，银河议会必须将主动权控制在手中，所以，你将代表议会的意志，前往原祖之域……”老者干笑了一声，说道。
闪亮至极的雷暴在对流层上突兀显现，轰然闷响中，一道道巨大的闪电击打在星球表面，深深的裂隙似伤痕般绽放地表，鳞次栉比、高达数百米的水柱从地底喷出，转眼间在这全是陆地的星球上形成了无数湖泊与大河。唯一没有被雷电波及的那块平原上，三十万蜗族人面面相觑，俄顷之后，震天的触角击打声响起——那是他们在欢呼。
“您看，这个星球已经在开始被我改造，但接下来还有许多的事要做，所以，我要关闭光幕了，”云层上的姜沅丢开手中的酒杯，“在我的假期还未结束前，不要再联系我了，父亲大人。”
“那份潮汐样本，我在其中感应到了非常微弱的混沌元素，昆吾长老以元神强行叩击界域之壁，发现盘古星上的人类们已经初步掌握了混沌力量……”老者苦笑一声，“这老头太过性急了，现在还躺在太清圣域中修复反噬之伤……”
“有趣啊，”姜沅耸耸肩，“那种力量虽不算如何，但也不应该出现在距离I型文明还尚远的盘古星上……”
老者点点头，“这其中的诡谲之处暂且不论，昆吾长老却还有另外一个发现，”他眉头紧锁的说道，“那混沌元素侵蚀界域之壁，引发了一系列的时空涟漪，受此影响，星界中漂浮的那些盘古次大陆正在纷纷朝着主星位移，重叠之时虽仍漫长，但彼此之间的星桥已经建立起了双向联系！”
姜沅眉头一挑，“就是说，可以通过飞地进入盘古主星了？”
“具体情形尚不清楚，所以议会需要你前往探视，”老者挤出一个笑脸，“毕竟整个议会之中，只有包括你我在内的寥寥数人最为熟悉原祖之域……”
谁爱去谁去，但绝不要指望我，姜沅这样想着，抬手准备关闭通讯。
“如果至圣密道真的开启，诸天万界的怪物们以实体之躯涌入原祖之域，那种后果不用我告诉你吧？”光幕里老者的面孔显得格外疲惫。
“你的意思是，我能抵挡住他们？”姜沅哂笑一声，光幕缓缓收缩。
“陛下的气息曾在主星闪现！”老者语速极快的说着，在荡漾的光幕上，他的面孔有些扭曲。“从追随者的祷词中，我分离出了极其微弱的一丝血脉力量，我愿以你母亲之名发誓，那是千真万确的盘古神王气息！”
“不要提我母亲！”姜沅轻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站起身来，走到云朵边缘，看着下方的星球。“这么说，种子在开始苏醒了？”
“是的，”老者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兴奋，“按照原祖之域的历法，陛下降临已有三万余年，如今神格的种子终于要苏醒了，主星的末法时代即将结束，我盘古一族重拾往昔荣光指日可待……”看着对方脸上的嘲讽之色，老者干咳一声，“宇宙如此浩瀚，银河如此渺小，我总也想要出去看看啊……”
“如果那玩意儿真的能重新凝聚，并且不被吞噬的话，”姜沅摇摇头，“上层宇宙的情形太过诡谲，非我等所能想象，我劝你们还是少和那些神祇做与虎谋皮之事为好。”
“对你身下的那些小人儿来说，你就是神祇，”老者说道，“他们没有办法无视你的存在，你即是他们的天堂，也是他们的地狱。而对于我们来说，上层宇宙的意志左右着所有族群的生存与延续，没人可以独善其身，我不能，你也不能。既如此，我们为何不能搏上一搏？”
“银河议会的议长，可不应该说出这么糙的话啊……”姜沅似笑非笑的说道。
“在儿子面前，有必要冠冕堂皇吗？”
“不要跟我打亲情牌，你我都清楚，这没有什么意义。”姜沅招招手，满盛酒液的杯子重新出现在手中。“那么，你们是打算派我去应对诸天万界的强者啰？”
“我们当然不会让你去送死……”老者苦笑一声，“于公，你是议会的最强精锐；于私，我们之间虽有睚眦，但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羁绊吧？”没有理会对方的冷哼，他继续说道，“议会全部四十九名元老将联手施为，启动太清圣域的周天大罗阵法，助你以完整的灵体状态降临主星，而在那边，我们的追随者们已经准备好了完美的容器，如此一来，你足可在数百个盘古年内维持三成左右的实力，想必已能应对大部分的风险了。”说道此处，老者迟疑了一下，“与此同时，我已经将此事告知了镇守修罗之域的那位……”
眉头一轩，姜沅嘴中发出‘啧’的声音，“你们居然如此丧心病狂……”他摇摇头，“有他在，又何须麻烦我呢？”
“我们怕他把主星毁了……”皓首老者有些尴尬的说道。
“以那个疯子的行事风格，倒确实有可能这样做……”姜沅难得的附和了一句，“所以，你们其实主要是需要我去当保姆的吧？”
“你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老者干笑一声，“那么，我们希望你能尽快返回圣域，有许多任务细节需要……”话音未落，姜沅已挥手关闭了光幕。
他抬头看看蓝得发黑的天穹，无数星辰静寂无声。下方9000米的地面上，山川纵横，沟壑密布，星球焕然一新，而蜗族人还在演奏着《深空移民咏叹调第二变奏》，这时已到最后一个小节，低沉的不协和音勾勒出无尽的、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潜藏其中的浅浅微光。
地球。
那些原住民后裔居然能想出如此难听的名字。姜沅喝干杯中最后一滴酒液，随手将杯子抛到云下。
在我的年代，那颗蓝色星球只有一个称呼，他想着。
天下。
天之下，独一无二。
地面传出一阵惊喜若狂的欢呼，一名蜗族人捧着酒杯，余者皆匍匐于地，触角上的眼眸仰望天穹。
整个星球上空唯一的云朵转眼湮灭，晴空万里，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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