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识海之内

　　明明双方都是元力具象化的虚拟事物，那鬼头大刀劈砍在蛇头之上，却是发出“铮铮铮”的金铁交击之声，火花飞溅中，大刀与蛇头已经在一瞬间接触了数十下。

　　看似势均力敌，梵高心中实在叫苦不迭。莫名其妙得来浑厚至极的力量，偏偏却不懂使用技巧与衍生术法，而自身被这力量所唤醒的强大精神力对于由元力虚拟出来的事物又完全不起作用，唯有与对方硬拼死扛，身体中的元力眼看着不断的缓慢减少，又不知如何从元素位面获取补给，想来想去，梵高只能寄望于对方攻势稍缓之后，马上带着阿特尔撤离战场。

　　“就是现在！”那怪蛇忽的头颅一缩，梵高心中欢呼，身躯疾退，一伸手揽住阿特尔，便要逃之夭夭，一股强烈的漩扯之力陡的出现在二人周围，却是那怪蛇已飞射过来，数丈长的身躯缠绕盘卷，旋转不休，便仿佛一堵黑色墙壁般将二人禁锢于内，且正在慢慢的收缩，似乎打算将他们就此绞杀。

　　梵高鬼头大刀狂舞，“铮铮”声不绝于耳，却阻止不了那黑墙的收缩，怪蛇身躯旋转的速度超乎想象，梵高攻过去的力量转瞬间即被消解，而对方的雄浑元力带着闷雷一般的连绵轰响，自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逼得二人应接不暇。

　　“咋整？”阿特尔脸色苍白的喊道。大部分的压力被梵高接下，他还尚能自保，不过连续接驳元力位面，头顶上的人形灰气已经在渐渐稀薄。

　　“还能咋整……只有拼着燃烧所有元力，震开这东西的束缚！不过，接下去库珀那老家伙要有什么小动作，就不好应付了……”梵高正在踌躇，却听得“锵”的一声，怪蛇身躯上猛然弹出锋利如刀的鳞片，飞速旋转中划破梵高的护体元力，瞬间切割入肉，顿时漫天血光四溢，泛起阵阵红雾。

　　梵高痛呼出声，再也顾不得犹豫，便要凝聚元力行险一搏。接下来的状况却令他几乎魂飞天外，全身中浑厚无比的元力，完全不受控制的朝着四肢百骸散去，任凭神念如何调运催送，却只反馈回来无可奈何花落去般的空洞无力之感。

　　“我草！这下死定了……”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梵高脑中无惊无怖，一片空白，却还来得及自嘲一笑，“咦，不是应该像走马灯一般播放出我这一生经历，然后再缅怀家人亲眷么？”

　　“废柴！”一道带着浓重回音的古怪语声突兀自他识海中响起，“被一条小小虹蛇法胎弄得如此狼狈，真真是枉费我分予你的一丝魂力了！”

　　神识层面的交流几乎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梵高得以好整以暇的惊讶了一番，半晌之后才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似乎意识到语病，那声音怒哼一声，“我是能拯救你的神！”

　　“神经病吧？”梵高哂笑着，“想不到老子都要死了还居然闹个人格分裂……”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疲赖得紧……”那声音沉默了一下，“当初答应了玄鸟后裔，予你自保之力，原以为能清净几年……想不到这才几天，又搞出个身中噬元血毒的状况，你怎会如此的不消停啊……”

　　“噬元血毒？怎么说？”梵高问道。

　　“虹蛇天生便具有吞噬与驱散五行元力的异能，而它的元神法胎，自然也是蕴含了这种规则力量，当你被它的法胎破开血肉，这种规则之力便以毒液的形式侵入你血脉之中，驱散了你体内元力，明白了吗？”那声音很有耐心的解说道。

　　“等等……驱散我能理解，吞噬又是个什么意思？修行者不都是在吞噬元力吗，怎么又说这是一种异能呢？”梵高没有担心自身目前的状况，倒是关心起别的问题来。

　　那声音似乎叹了一口气，“人人都懂的事情，你却不明白，真是个废柴啊……”

　　“嗯？这种口气……老实交代，联邦城那件事，一口一个废柴骂老子的，就是你这个人格吧？”

　　那声音呵呵笑起来，“不是我，但我觉得她骂得很好啊……”

　　“不要逼我！”梵高怒道，“惹急了我……重新幻想一个人格出来！”

　　“好吧，那我就给你普及一下基础知识。”那声音淡淡说道，“所谓元力，是修行者籍以超越凡人的能量源泉，修行者吐纳、存储、消化天地间的各种不同属性元力，用以强化自身、施放术法、衍化神通，但无论如何强大的修行者，其能够操控的元力都存在着一个限度，没有谁可以无限制的汲取天地元力，除非他打算爆体而亡。然而苍莽宇宙是何等浩瀚，超出人类认知以外的事物更是无可计数，便是在你我身边，也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许多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

　　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虹蛇这一族群，也许是因为造化规则之限定，永远不存在化蛟成龙、跃升上层宇宙的可能，但天道总是公平的，它们天生便拥有可以无限吞噬天地之中五行所属元力、从而让身体永远扩张下去，最终成为遨游在无垠宇宙中的星空巨兽的异能。也正是因此，诸天万界之中，虹蛇一族异常稀少，在这盘古星上，据我所知由上个纪元至今，总共也不过诞生了5条而已，其中有3条被我族强者诛杀，1条以魂魄逃离，幸存一条最弱小的，被镇压于空都峰下，也就是你们如今所称的乌鲁鲁巨石……”

　　“所以啊，我说你这小家伙真是不消停，这样的事情都被你遇上了……”那声音似乎非常的无奈。

　　梵高好像被惊讶到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突然“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喂，看起来你不像是我分裂出来的虚拟人格，是吧？那么你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我告诉过你了，我是神。或者说，曾经是神……”

　　“你在哪？”

　　“我在你身体里。”

　　“哦，神灵附体是吧……那你还不快出来大展神威救兄弟一把？”

　　“只有你完全失去自主意识的时候，我才能借用你的身体，而你现在不过是因为元力散失而神魂虚弱，我能和你以神识交流就算是不错了……”

　　“就是说，我要打晕我自己你才能出来？我被你震精了，真的……居然好意思骂我废柴，我看你才真的是个废柴神仙吧……”

　　“……”

　　“喂，我说废柴神仙，快点拿个主意，咋整哦？”

　　“其实很简单咯……你拥有由本源圣力衍生而来的精神力量，要镇压这条虹蛇已经衰弱了上亿年的法胎，是很轻松的事情……”

　　“精神力量对元神法胎有效？”

　　“废柴！谁叫你用这个去对付它？神念既然是由本源圣力衍生出来的，那么反过来，你也可以用神念去沟连本源圣力……你的神念虽然弱小得不过是一枚渣子，但只要能借用到一丝本源力量，便足够应付它了……”

　　“好吧，不过本源圣力究竟是什么？又要怎么去勾引啊？”

　　“是沟连，沟通连接的意思，不是勾引……”

　　“都一样啦，我问你要怎么做？”

　　“问你自己。”

　　“老家伙！你是不……”

　　话未出口，“问你自己”……“你自己”……“自己”……“己”……一连串渐弱回音响起，识海中转眼静谧下来。

　　“什么玩意儿！太不负责任了！”神念虚拟出来的梵高愤恨不已、骂骂咧咧，不过其脸庞之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勾引，哦不……沟连，沟通连接是吧……门扉不开路径不存何来沟通连接？也就是说，那劳什子本源圣力，其实是一直敞开怀抱在等着我去勾引吗？我呸，这比喻太龌龊了，应该是像一只饿狗，在等着我扔去肉包子吧……嘿嘿……那么，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某人沉浸在识海中为了自己的恶俗比喻沾沾自喜并打算着手实施的时候，现实世界里目睹同伴忽然鲜血飞溅遍体鳞伤的阿特尔尚未及反应过来，转瞬之后异变已经毫无征兆的开始发生。

　　梵高那具如纸片一般被元力旋涡搅动得便要乘风归去的身体猛地一顿，似楔入地底的铁钉岿然不动，然后一点微光闪现于眉心，刹那间荡漾成柔和似水的涟漪，一层层的涤濯周身八万四千毛孔，整个过程转眼完成，涟漪复化微光回归祖窍，由眉心始再至眉心终。

　　那怪蛇似乎感应到有莫大危机将临，巨口仰天发出无声嘶鸣，三尺粗的身躯陡然收缩至不过成人手臂，绞缠之力却猛增数倍，而那如刀锋般的鳞片更是发出闪烁乌光，排山倒海剐削过来，誓要将二人割肉离骨。

　　“到此为止吧……”本是遍体鳞伤这一刻却创口全无的梵高轻轻抬手，“噼啪”连声中刀锋鳞片尽数崩飞化为黑烟，然后他双手扼住蛇体，一缕炽白光芒现于掌心，怪蛇一阵翻卷却脱不出钳制，只听得不住的细微嗤嗤之声，眼见数丈长的身躯如阳光下的残雪消融，浓浓黑雾蒸腾而上又消失于虚空当中，几秒钟之后就已经变得不过三寸长短。

　　“我草，老梵你小宇宙爆发了？”目瞪口呆的阿特尔此时才反应过来。

　　“呃，不是，我只不过苏醒了第二人格而已……”梵高随口回了一声，看了看手中跟宠物一般的怪蛇，又看了看阿特尔，“你有福了，老杨……”他说道，“这玩意儿中的原主属性已被我炼化，现在等于就是一条元力人参，大补哦……”

　　他反手一抛，那寸长怪蛇瞬间没入阿特尔胸口，湮灭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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