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谈话。
“第一波袭击的持续时间很短，大约两分钟不到。很多人认为这是在拍摄电影，有人甚至已经跑向现场准备自拍一番。”梵高继续说道。“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提醒我，绝对不要去参与任何热闹，所以我扶起老婆孩子，打算离开，这时候第二波袭击开始了。震动非常的剧烈，整个大约20米直径的路面破裂坍陷，更大的怪虫出现，总统车队陷入裂口无法动弹……”
“稍等，梵高先生。”田朗上校突然打断了梵高的讲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翻过来面对梵高，“这是现场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您看看。”
因为地面的抖动，监控画面仿佛跑动中的手持摄像，更有一缕缕的横向波纹干扰，不过基本上还能分辨出其中场景。“以事发地点为圆心，现场200米范围内共有18个监控头，其中朝向路面的有8个，但由于高频率空间辐射源的影响，只有这一个监控头的画面可作为参考。”菲尔•梅斯解释道。
视频中，显示着正对拉法耶特广场的位置，人群前仰后合、面部表情夸张，有人在跑，有人在仓惶四顾，大部分的人摔倒在地上，草坪似乎波浪一般起伏着。画面的右上部分，梵高一家三口跌坐于地，左侧的梵高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把扑上去，将老婆儿子压倒，护在身下，紧接着从画面右下角飞来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猛击在梵高背上，然后滑落到一边。
“这是一块混凝土路面的碎块，长2米3宽1米1，厚80公分，重量约有2400公斤，这个自重再加上其弹射的速度，保守估计……”田朗上校看着梵高，“足以毁掉一台T90坦克！而您，却是一名精神力苏醒者……”
“说实话，如果不看这段视频，我都忘记这一茬事儿了。”梵高眯缝着眼说道，“您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我可没这么说……”田朗上校打着哈哈，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拖动了一下，“您再看这里。”
视频中，直升飞机由屏幕外进入画面，翻滚着冲向语欢和孩子所在的位置，然而在距离她们20多米远的地方，直升机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方式，陡然转折，直冲向上，然后飞出了画面。
“您怎么看？”田朗上校饶有兴趣的看着梵高。
“嗯，确实有点奇怪哈。”梵高耸耸肩，“当时我可没闲暇多想，不过现在看起来，说不定真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他瞧了一眼对方，“会不会是府邸中的强者？布朗医生告诉过我关于那什么战团和委员会的一些事情……”
“战团的队员们，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也没有理由……”菲尔•梅斯一摊手，“而至于府邸中的那位老爷子……他已经否认了与此有关。”
梵高眨眨眼，很无辜的看着对方二人。
“好吧，我们不纠结这事，让委员会的大人们去头疼吧……”田朗上校哈哈一笑，“梵高先生，请继续。”
“窜出来的第二条怪虫，被火箭弹和狙击手击伤，但很显然，它的实力强过第一条怪虫，野兽座驾在它的攻击中，已经快要支持不住。”梵高说道，“这时候，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于是我以特工们的汽车为掩体，靠近了怪虫。”
“为什么？”菲尔•梅斯问道，“我的意思是，您只是一名精神力能力者，不会不知道，对付异类生物不是你们所擅长的事……”
“我还真的不知道。”梵高慢吞吞的说道，“事实上，在我决定要过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该如何对付那东西……”
田朗上校回头和梅斯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是说，您在一无所知、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打算去面对连专业的特勤人员也无法应付的可怕异类生物？”田朗表情夸张的问道。
“对……”梵高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妻子一向认为我是一个单细胞生物，所以……是的，当时我非常的气愤，那怪物当着我的面前残杀人类，而且差点伤到了我的妻儿，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我的本能驱使着我必须做点儿什么……”
“您还真是……”田朗上校摇头失笑。
梵高跟着他一起嘿嘿笑起来。
“接下来，我将精神力注入怪虫脑内，破开……”
“您不必将细节告诉我们，”田朗收住笑声，“我们无意了解这些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太过玄奥的东西，那是委员会的事情。”他停了停，“那么，当您搞定了怪虫，第三波袭击又接踵而至。拜您的神准枪法所致，那三名怪人的脑袋都被轰了个稀巴烂，我们无法看到其面目，而通过尸检以及DNA对比，我们可以确认他们的身体构造与人类一致，但却无法与任何已知的人种对上号……”
“您能告诉我们，他们现身后所施行的怪异仪式是什么？以及为什么特勤人员的枪弹无法接近他们？”田朗上校看着梵高，问道。
“你们不知道？委员会没有告诉你们吗？”梵高诧异的皱着眉。
田朗苦笑了一声，“委员会是人类的强大后盾，但他们却不为任何政府所效力。”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他们和我们之间，并非合作关系，而是……而是有些类似上下级的从属关系……您是体制内的人，应该能懂得我的意思吧？”
梵高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总是下发红头文件，却不必为内容解释，也不用为后果负责，嗯嗯……”
两人相见恨晚般的对视一笑。
“据我所知，那三个人是准备……”梵高刚要告诉对方，房门一下打开，布朗医生走了进来。
“先生们，会客时间已结束，梵高先生需要休息了。”他说道。
“等等，”梵高喊道，“一直是你们在问，但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它们，那些袭击者，是想干什么？”他迅速的组织着语言，“这是一场事先策划好的伏击战，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说道，“虽然我在军队的经历都已失忆，但那些知识是不会忘记的。伏击战，或者说斩首行动，首先需要的是精准无误的情报，其次，是选择合适的地点，第三，是对行动现场的直接观测，这三点是最基本的要求。”
“那么，我的问题是，他们从何处获得的情报？要想知道五常领导人于今天会晤，这不难，但他们的出行时间绝对是高度保密的，没有内部情报，如何办到这一点？车队的行进路线，袭击者又是怎么获得的？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保卫工作，但我知道，国家领导人级别的出行，至少会有3条以上的路线规划，在出发前一刻随机选择……”
“以上，说明了袭击者有着非常精准的情报来源，既然如此，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总统府邸的隐藏防御力量，双方的实力对比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明知不如对手，却还要选择在这里展开攻击，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梵高看着对面两位政府人员，觉得自己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尴尬神色，这时候，布朗医生插话了。
“梵高先生，您的问题，委员会将一一给予解答。”他说道，“现在，您应该休息了。两位先生，再见。”
田朗上校意味深长的看了梵高一眼，朝他点点头，和菲尔•梅斯走出了病房。
“看起来，你们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可不怎么和睦。”梵高对正在观察那一排电子仪器上显示数据的布朗医生说道。
“不要仅仅凭着少得可怜的信息就武断臆想。”布朗漫不经心的的应道，“我是科研人员，一向对官员们不感兴趣……长老们可不同，他们和那些大人物的关系可好着呢。”
“是吗？好吧……”梵高笑笑，“那么，您能给我答案吗？”
“什么？”布朗医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您刚才说过了，我的那些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哦……”布朗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记录下仪器中的数据，直起腰来看着梵高，“那些啊，会有专门的人来向您解释，我可没有获得授权，再说，我也不关心除了科研以外的任何问题……”
“就是说，您其实也不知道啰？”
“我有必要知道吗？”布朗医生对梵高摆了摆食指，“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一些常识。”
“我们地球人类这个族群，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因为人类的多样性这个客观事实的存在，任何一个人种、聚落、国家、乃至阶层，在其自身内部都是有着永远不可能消失的区别、分歧以及争斗的。”他平静的缓缓说道，“人类的历史进程，固然有着其内在的逻辑与规律，但所有这些，根源都建立在‘混沌’这个概念之上。也即是说，历史的进程，只存在着‘可能性’，而没有‘必然性’。”
“人类自身的进化也同样如此。就比如几十年前兴起的第三次浪潮文明，它打破了工业文明的标准化、集权化、专业化等等法则，立足现代科技的发展，改变人们对世界的看法以及了解世界的能力，引领着人类进入一个崭新的时期。然而，直到今天，也仍然少有人完整透彻的认识到这第三次浪潮到底意味着什么。当它降临时，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是谁触发了它、它到底是好是坏、它将带领人类走向什么方向，所有人都是一片迷茫，无数的政治家、思想家、哲学家、人类的精英人物，他们都在寻找突破这层迷茫的道路，然而在大道面前，我们都不过是妄图窥探天意的小蚂蚁。”
“人类进化的这条路上，荆棘遍布、沼泽丛生，生灵涂炭、尸山血海，而这些都不过是等闲而已。所有人都在横冲直撞的上下求索，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能够成为小蚂蚁群中比较大只的那一个，能够为新文明的兴起作出规划，能够代表他人来塑造历史的方向。为达到这个目标，牺牲、背叛、颠覆、扭曲，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我们所行之事，不一定是好的；那些袭击者企图的结果，也不一定是坏的。双方都只不过是在为了自己的欲求而战罢了……”
“这样，您认为我有必要了解他们想干什么吗？”
布朗医生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您在偷换概念，而且，我能说我觉得您也有些扭曲吗？”梵高淡淡说道，“生而为人，总得有普世的道德观与价值观吧？否则，与禽兽何异？”
布朗医生看着梵高的眼睛，沉默了一会。“普世价值观，那是对普通世界的人而言。”他缓缓说道，“而您，您还认为自己是那个世界的人吗？”
梵高疲倦的摇了摇头，“我想休息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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