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墟之中。
委羽界。灰霾海。巨渊海墟外环。
一座座参差不齐的铁灰色山峰遍布海面,彼此之间相隔极近,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放眼望去,不见尽头。其高者数十丈,矮者一二丈,外形皆如剑锋,尖锐的顶端直指天穹,更有一阵阵触体生寒的肃杀凶戾之气弥漫其中,便是连那滔天巨浪到此也是偃旗息鼓,不再肆虐。
青鲸船灵巧的穿梭于山峰之间,画出蜿蜒转折的曲线,朝着海墟中心靠拢。深绿海水中,时而有体长数丈的海兽脊背破开水面游弋而过,但一触及船体三丈外便即远遁而去。
“单是一层皮的余威便已如此,也不知那星兽活着时是何等威势啊!”吕朝倚在舷窗边,感叹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的。”黑衣青年宁去病看着窗外,眉心紧拧。“吕都统,你不要太过乐观,这青鲸船虽强,但那些真正的凶悍海兽可不会怕它……”
“有宁小兄在此,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吕朝呵呵一笑。
“吕都统,何必如此谦虚呢?”宁去病淡淡回道,“这舱中众人,你的实力当可排在前三之列。”
那红衣大汉司徒灭冷哼了一声,但却未作言语。
“哦,蒙小兄如此推许,吕某可是受之有愧啊……”吕朝饶有兴趣的看着宁去病,“不知在小兄眼中,前二前一又是谁呢?”
“宁某的实力,略高于都统,”黑衣青年淡然说道,“至于这舱中最强之人么……”他转首看向那头戴大笠、状似假寐的瘦小青衣人,目中浮现出一丝兴奋。
“原来只不过是老二啊……呵呵呵!”那来自西苗的郦迟垂目打量着手掌,口中似在自语,音量却着实不小。
吕朝眉头一皱,瞥了眼郦迟,正要开口说什么,一股森寒剑意已陡然笼罩船舱,锋势直指郦迟,无形罡气振得对方须发拂动不休。
郦迟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襟口,脸上并无惧色,“怎么着?剑首胞弟竟是欺软怕硬之辈么?”
“郦大人,何必在此行那挑拨离间之举?未知凶险于前,我等当该同仇敌忾才是,你这般举止,不嫌拙劣吗?”吕朝沉声说道。
“无妨……”不待郦迟作答,宁去病淡淡说道,“宁某不好俗名,亦无虚德,谁招惹我,杀了便是。”
“要杀某家,可没那么简单!”郦迟眯缝着眼帘,当中凶光闪烁。
“简不简单,杀过便知……”墨色长剑再现手中,毫无花俏的直直一剑刺出,去势甚缓,那郦迟却如临大敌,陡的自原地弹起,浑身麻衣鼓胀,整个人变得如充满气体的皮球一般。
“嗵”的一声巨响,青鲸船猛烈震动,舱中诸人猝不及防,除了少数几人外,余者皆东摇西晃,虽及时沉腰下桩、未至人仰马翻,但也颇为狼狈。
“舟师!开舱门!”宁去病暴吼道,然后收剑回胸,目视郦迟,“暂寄尔项上人头……”
郦迟嘿嘿一笑,却不回言。
舱顶门盖“唰”的一声敞开,露出一片铁灰天空,苦咸海雾裹着一股浓烈腥臭霎时间涌入舱室之内。
“剑起!”宁去病轻叱一声,墨色长剑似有灵性的一颤,冲天而起,带着持剑之人如电般穿过顶上舱门,眨眼间已跃升至数十丈空中。
此处正在海墟外环的中心地带,混乱至极的地脉之气纵横交缠,虽肉眼不得见但却实质上的扰乱了五行元力的平衡,连带影响之下使得飞腾纵越之类需以元力催动的身法行动也一并受到干扰,难以遂行。宁去病此刻滞空虽是以御剑行之,但身体仍是连番乱晃、摇摇欲坠。
心知无法持久,宁去病猛提元力,双目中精光大盛,倏忽间已觑准水下正在准备再次撞击船只的巨兽身形,当即舌绽清啸,墨色长剑裹挟着风雷之声,“刺啦啦”的朝着下方飙射而去。
此刻海中巨浪早已消散,但雷电仍未停歇,反有更趋剧烈之势,然而这满世界的天威巨音,却掩不住那一声裂帛般的清脆响声。“哧”的一声,剑尖没入那条长有10余丈、粗如丹墀巨柱的蛇形海兽身体前部的脊背左侧,然后顺势向后划出,摧枯拉朽般的由头至尾剖开一条细细血痕,转瞬间污黑血柱泉涌而出,方圆数十丈的洋面尽染混浊。
宁去病收剑,身形反纵,跃至半空。下方海面上,蛇形海兽尖声嘶鸣,身躯疯狂扭动,欲要下潜挣命,奈何那被墨色长剑所创伤的裂缝虽细,血液却似由止不住的的豁口中喷洒一般,不过数息中便已尽数从其身体内沥净,那海兽胸腔里发出一声如漏气口袋的噗呲响,十余丈长的身躯翻转,惨白腹部朝上,就此毙命。
宁去病倒握长剑,收势落回船舱,舱中有人鼓掌叫好,他却眉心紧拧,径直走到舱室前端,对着隔壁的船枢舱沉声说道:“那舟师,当快尽速驶离,不可迟疑。”
“你可是担心那海兽的鲜血引来它物?”吕朝问道。
宁去病点头不语,走回原处盘腿坐下,墨色长剑横于膝头,顾自闭目调息。
青鲸船微不可察的一震,速度陡然提升,朝着海域深处驶去,片刻后隐没在一片尖峰之中,唯余那僵直的海兽尸身,在深绿海面上载浮载沉,荡起一圈圈污浊涟漪。
毫无征兆的,一对相隔十丈、大如巨磨的血红眼眸现于尸身后方水下,海面剧烈的震颤起来,犹如开锅的沸水,那海兽尸身似被巨力拉扯,陡然下沉,转瞬消失无踪。俄顷之后,海面恢复平静,血红巨眼缓缓闭合,隐约可见一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阴影在水下朝着青鲸船离开的方向尾随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青鲸船的身影绕过逐渐稀疏的海中尖峰,慢慢减缓航速,在一处开阔水域停了下来。船头前方不远处,雾气氤氲,漫无边际,天穹上劈个不休的闪电也无法将这连天接地的浓雾划出哪怕一丝缝隙。
“到地头了。”一直闭目调息的宁去病睁开眼帘,迎上吕朝探询的目光。“前方就是海墟的中环,超过百里的恶沼,青鲸船的航程到此为止。”
吕朝点点头,转眼看向正从舱顶走下的舟师灌同。
“不要说什么……”他微笑着说道,“你伴我到此,已足矣。”他拍了拍这精壮汉子的肩膀,“前方是我选择的路,我会笑着走下去。我也希望,你能笑着和我道别。”
他脱下身上外袍,伸手为对方披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看着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眸,吕朝轻声说道。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精壮汉子语声微颤。
再次用力拍拍灌同的肩膀,吕朝头也不回的跃出舱顶。
青鲸船的甲板上,众人三三两两的四处站着,正在打量周围环境。宁去病远离人群,抱剑而立,旁边不远处则是那头戴大笠的青衣人,依旧帽檐低垂,似对外界一切浑不在意。
“宁小兄,我等现在该当如何行止?”吕朝踱到宁去病身旁。
“下船,然后等。”
“何解?”
“没人能找到蜃景之门,”宁去病抬头看着天空,一道道闪电犹如银蛇狂舞,映得整个世界亮如白昼。“我们只能等着它来找我们……”
“装神弄鬼!”正在和人议论着什么的炎狮山主司徒灭冷哼一声,“说得那道门就跟活物一样……”
“白痴。”宁去病淡淡说道,语气中并无嘲讽之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司徒灭的脸涨得通红,但看了看对方怀中的墨色长剑,没有说什么,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拂袖走到别处。
“蜃景之门,乃是因仙师遗留法宝所生,其存在与运行法则的复杂玄奥之处,殊为莫测。”宁去病对吕朝说道。“海墟中心的巨渊,下通委羽界之地枢,这整个世界的本源核心便在那地枢之中。仙师那件法宝日夜受本源之力温养,到如今其威力业已回复了全盛时的三成左右,而由它所幻化出来的蜃景之门,天生便具神物灵性,虽则尚未产生神智,但已能辨五行所属、明生灵之分。家兄曾经对我说过,当年他们甫一入海墟中环,那蜃景之门就自行现于众人身前,且始终若即若离的追随着他们的行迹,据知幽上师推测,此物应是有亲近盘古血脉的本能。”
宁去病侃侃而言,周遭诸人均停了观望与议论,全神贯注的听他所言,连那几位之前被他点名之人,虽面上不屑一顾,却也竖起了耳朵。
“哦,那以宁小兄之意,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什么也不做么?”吕朝问道。
“都统,你觉得我们能做什么?”宁去病反问道,“那边雾中所存在的东西,来自星界的虚空之域,非是你我所能抗衡。况且,那些由混沌之力所衍生出的剧毒元素弥漫整个中环内部,以我等的凡境肉身,可是无法抵受的……”
吕朝点点头,转身看向甲板上的众人,“大家都听到了吧,以吕某之见,不若在前边的恶沼边缘扎营停驻,再作他图,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称善,便要各自收拾行囊,下船登岸。
哗然一声巨响,静如死水的海面突然平地生波,高达数十丈的浪涛激扬而起,兜头朝着青鲸船压下,在那恶浪之后,一对相隔十丈的巨眼血光大放,如针孔般的竖瞳中全无一丝神色,漠然的俯视向下方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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