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老一少之间。
2012年7月19日23点35分。亚墨利加联邦西部。银色州林肯郡51区。
下弦月渐渐从东边山脉后升起，皎洁的夜空上，亮星云集的天蝎座沉浸在莽莽银河中，被称为“天蝎之心”的心宿二那赤红的光芒格外耀眼。
干燥的热风掠过南部Papoose山脉不算太高的山脊，在盆地中的荒芜沙漠上盘旋肆虐。此起彼伏的小型沙尘龙卷远远看去恰似一个个卫兵，沿着51区那条著名的世界最长飞机跑道来回巡逻。
距跑道约有10公里外的丝兰台地上，一座巨大的半圆形钢铁平台从高耸的崖壁中突起，将下方荒原一览无遗。10架造型奇异仿若凤凰的银白色飞行器一字排开，静静的趴伏在平台中央，身后延伸向山体深处的宽阔甬道中隐约有灯光传出。
没有栏杆的平台边缘处，华语欢与一名穿着青色道袍、高冠束发的瘦削老人并肩站立，强劲的夜风吹得二人衣袍哗哗作响。
“我家夫君还有多久能够恢复？”语欢目视天空赤红星体，轻声问道。
“6个小时之后，当能活动无碍，不过……耗费的生命力可没那么容易恢复。”瘦削老人回答。“我看，你们不必急着回国，里面医院的资源对他很有帮助。”
“不劳费心，我自会寻得固本培元的东西。”语欢淡然说道。
沉默了一会，瘦削老者摇摇头，“你不该让他如此涉险。”他说道。
“身为妻子，我不会阻拦他想做的任何事。”
“我们有过协议的……”
“协议？对。”语欢冷冷一笑，“我答应过你们，不会解开他的封印，但来自远古天灵的血脉力量，可不是任何人能够揣度的。”
“但你本可以将那些腌臜东西的袭击，消弭在无形之间的。那样，又怎么会刺激到他？”瘦削老者苦笑一声。
“你们安排在总统府邸中的圣者，也能轻松解决它们，那又是为什么？”语欢反问道。
“除非是S级以上，否则圣者不得对人类社会中的普通事件进行干预，这是委员会的铁则。况且，关于梵高之事，只有少数几名元老曾参与其中，余者皆不知情……”瘦削老者回答道。
“哦？五大强国的领导人被袭击，也是普通事件？”
“于委员会的标准而言，是的，这只能算是A级事件。”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圣者感应到了有不逊于他的强横存在窥伺于侧，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么？”语欢有些嘲讽的说道。
“委员会派驻外部世界的监察者，都有很大程度的自由裁量权，长老议会将评估他在本次事件中的行止是否得当。”瘦削老者回答道，“那么，既然你们都感应到了那名隐秘人物，你能告诉我你的看法吗？”
“那股元力波动，很隐晦，没有血肉气息，而是充斥着僵硬、非人的机械感觉，似乎……是一具附着于木偶之上的法胎分身。”语欢缓缓说道，“其中蕴含的力量很强大，操控者的本体，至少拥有化神巅峰强者的修为。”
“是域外来客吗？”瘦削老者问道。
“不像，那名窥伺者的气息很完美的融入了这个世界，我甚至都找不到他隐于何处。”语欢说道，“即便是外来生灵，那也是在盘古世界滞留了多年之辈。”
“化神巅峰的强者……在地球呆了多年……”瘦削老者若有所思的自语，“这等人物不可能不被委员会知道，但据你们的描述，却又没有哪位圣者的法胎特征能对得上号。”他点了点头，“以圣者之尊，可绝不屑于藏首匿尾、改头换面，除非……此人是委员会中的重要人物！”
“原来，J.C.W.W.A并非铁板一块啊……”语欢嘲讽道。
“神仙本是人来作，而身为人类，拥有选择的自由是最基本的权利，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管他是谁，只要没有触犯到那根底线，对我来说都算不了大事……”瘦削老者哂笑一声。
“这样啊……人类的存续高于一切之上，是吗？”语欢冷笑不已，“真是多么悲天悯人的情怀啊……怪不得你永远都是孤家寡人一名！”
瘦削老者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女子，欲言又止。
“那三名袭击者，已经查明来自冷原飞地，15天前由006号监测区域越界而来。一同的其余诸人在当时就已被亚特兰蒂斯战团围杀，这几名漏网之鱼侥幸逃脱，出于某种尚未可知的原因，获得了南地大陆阿南古巫社的庇护。”半晌后，老者重新开口说道。“鉴于这几人能力低微，而阿南古虽敌视委员会，但其成员素无太大劣迹，当地监测站没有对他们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哈！J.C.W.W.A不是一向以霹雳手段著称么？什么时候开始怀柔政策了？”语欢嘲笑道。
“委员会从不奉行霸权主义，我们的霹雳手段，只针对异种族类；对于人类，我们遵循的是最低干涉原则，即便是仇视委员会甚至明显和我们敌对的势力，只要他们不触犯那根底线，我们也不会施加太过激烈的措施。”瘦削老者笑了笑，“大象怎么会在乎蚂蚁呢？”
“蚂蚁多了也会咬死象……”语欢淡淡说道。
“如果他们能办到这个，我未尝不会感到欣慰！”老者无所谓的耸耸肩。
“莫名其妙的盘古人类……”
“你的祖辈就来自这个世界，而你在地球也已经生活了十多年，难道还未融入这个世界吗？何况，你的……”
“不用说下去！”语欢突兀的发起火来，“别指望我会承认任何事！”
瘦削老者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我只是想说，你的丈夫和孩子，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不属于任何世界，他们只属于我！”
“你的个性，和你的母亲简直是一个……呃，我们不讨论这个了……”迎着身边女子投射过来的冰寒眼神，瘦削老者迅速的改变了话题，“以阿南古巫社的能力，他们没有办法向来自冷原世界的三名侏儒提供策划此次行动所需要的相关情报，事实上阿南古成员的足迹也从未踏出过南地大陆。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也许是有一名我方的高层人士在幕后策划一切事宜。但这不重要，这次袭击仿若儿戏，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那么，幕后之人究竟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这是我感觉有意思的地方……”
“很简单吧，无非是想离间政府和你们的关系。”语欢说道。“虽然你们有把握对方不会得手，但这次袭击，领导人们着实吓了一大跳——他们可不知道你们的把握在哪里——再厉害的武器，不握在自己的手里，就是废物，说不定还会反伤自己。这次他们安然无恙，不代表下次也没事，而你们明显也不会就此事屈尊向他们解释——且不论解释有没有用……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破土发芽的，这是所有人类的天性，包括我们那边……”
瘦削老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看得很清楚。其实，在委员会中，不，应该说是全世界的苏醒者和修行者中，一直就有一种论调——为何不该是我们这些超人来主导历史的进程和人类前进的方向。”他对语欢摆了摆手，“当然，我不会在这里和你讨论这种论调是否正确，那需要太多的时间，你也未必对此感兴趣。单就这次的事件而言，那些领导人们会想，为何会有这样的险情出现？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个世上存在超能力者的缘故吗？他们还会想，危险来临的时候，委员会的人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及时出现？是否这些号称守护人类的超人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你说得很正确，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破土发芽。许多超能力者惯常于将自身凌驾在俗世的法律和秩序之上，执着的按照自己的理念来维护世界和平；稍微温和一些的则是以怜悯的目光去看待普罗大众，冷眼旁观他们出自与生俱来之本性的自相残杀。而J.C.W.W.A成立的宗旨之一，便是致力于去纠正超能力者对这个世界施加的错误影响，以及两者之间的对立状态。”
“但是很显然，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或者说是故意不去揭穿那个事实——人类在危难之时需要英雄，而当危难过去，他们则会对这种不在普通人所能掌控范围内的力量感到恐惧。”
“你看清了这一点，那位在幕后策划袭击的人也看清了这一点。这次事件，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在此之后，也许类似的事件将会不断上演，直到普通人类与超级人类之间彻底分裂……”
“但，他到底所求为何？若只是为了制造两者之间的冲突，根本不必如此费事；若是为了破坏委员会与政府的关系，他再于其中牟取利益——化神巅峰的圣者，需要这些吗？”
“除非……”
“除非他不是人类！”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语欢冷着脸扭头重新看向天空星辰，口中淡淡说道：“这个异类生灵，应是势单力孤，无法正面对抗盘古世界的人类，亦不敢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去亲自挑弄是非制造冲突，故而采取这种假手他人、暗中操纵的方式，以求万全稳妥……但也不对啊？”她皱眉思索着，“据我所知，就算是漂浮于星界之中的全部7块盘古飞地，都从未有他界生灵进入过，更遑论原祖之地了！除非……”
“除非至圣密道已……”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的喊出，又半途打住。
“还是不对……”瘦削老者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身旁女子，然后摇摇头，“若至圣密道已开启，这世界哪还有可能如此风平浪静……唉……真是伤脑筋啊！”
他似想到了什么，转身正视语欢，“那窥伺之人有否发现你们的……”
“我与那人对了一记，他肯定已感应到我的朱雀血脉。”语欢截口说道，“之后我以元神渡本源圣力入我夫君紫府，稍微揭开了一下他的封印，助他击杀了三名袭击者，那窥伺之人应是尚未发现他的血脉之力。”
“那人是化神巅峰强者，你有否受伤？你的元神法胎已恢复了么？梵高的封印是否牢固？”瘦削老者语速极快的连声问道。
“我站在这好好的说话，你觉得我受伤没有？”语欢眉头一挑，“至于元神么？还不错吧……”在老者面前，她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浅笑，“盘古世界的本源圣力强大到超乎想象，短短十数年，我的法胎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六成。”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若真是异类生灵，你们的天灵血脉对他们可是……”老者有些担忧的说道，“对了，你还未告诉我，你家夫君的封印是否还算牢固？”
“嗯。”
“……什么意思？”
“就是还行。”
“……”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明日一早，待他醒来，我希望你能马上安排送我们返回中秦。”
“也好，”瘦削老者沉吟了一下，“离我守中观越近便越安全。那……”
“没有什么那，就这样，晚安。”
目睹着语欢渐行渐远的背影，老者轻叹一声，转眼间身形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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