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异变。
对于被瓦西里紧紧抱在怀中的梵高来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奇慢无比。
强大的气流啸声如同变调的小提琴，咿呀作响；背后传来瓦西里呼哧呼哧的喘息，伴随着四溢的口沫飘进梵高的耳廓；光鸟碎片切入他手臂上的肌肤，那伤口仿佛缓缓睁开的眼眸，鲜红血珠欢快的蹦出血管；侧方，五根二十来米长的乌黑利爪正朝着他们扫击而来，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刃口上细密的锯齿和指缝间的污垢。
梵高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脑海中所有的精神力霎时点燃，化作电流般流窜全身。他轻轻一挣，荡开瓦西里那双和他大腿差不多粗细的胳臂，然后双掌反推，实质化的精神力毫无保留的送出，只听得瓦西里一声怪叫，魁伟的身躯已脱离巨兽吸力，如断线风筝晃晃悠悠的向着斜下方跌落。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梵高默默念叨着，转头看向距离他已不到三十米的利爪，强烈的劲风刺激得他脸庞一阵痒痛。
“要死了么？”梵高想着，“早知道就和大个子去哈密尔顿玩一玩了……”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他竟毫无恐惧之意，满满的心不在焉。四周的一切还是和慢动作一般，而他却仿佛已疏离于这个世界——风、海、天空、声音、颜色、动作——所有的东西都在离他远去，浓烈的麻痹感由四肢百骸瞬间蔓延全身，“柳德米拉长得什么样？”在彻底失去知觉前，这是他最后一件胡思乱想。
“咻！”上方拍向巨兽的手掌虚影陡的一转，掌心向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圈，堪堪接住将要落入水中的瓦西里，然后朝后方小岛抛去。与此同时，空中青衣人的长剑已触及巨兽双眸正中部位，如插豆腐般的捅入鳞甲内。
突兀之间，一股不知从何而起、裹挟着无尽苍莽洪荒的肃杀之意、似君临天下之帝王般的无上威压气息陡然降临场中。
“这是……”青衣人眼神一凝，“真龙现世？不对，徒有其表而已，应只是一丝血脉之力！”他的目光急速在空中扫视一圈，然后聚焦在巨兽利爪前的一道模糊身影之上。
那本是另外一名盘古人类所在的位置上，其人已渺，取而代之的是泛着七彩氤氲的人形光团，仔细看去，那光芒竟与蜃景之门中的宝光有几分相似。此刻，霸王兽利爪带着狂猛劲力，正正击中那光团，却未如想象中的撕裂而出，只是发出一声如中败革的闷响，巨兽身体一僵，由利爪触及之处寸寸迸裂，转眼间整个前肢分崩离析，
未及巨兽惨呼出声，青衣人收回目光，左手掐诀，口中轻叱一声“疾”，包裹在剑身之上的诡异气息凝聚成线，循着那破开的伤口没入巨兽体内，刹那之后卷着一枚闪耀土黄毫光的珠子钻出。青衣人探手取过珠子放入怀中，回头看向半空一动不动的人形光团，眼中神光闪动间，御剑于前，带着几分试探的姿态飞了过去。
霸王兽连遭重创，兼之晶核被取，此刻再也支持不住，那大张的巨口中发出一声似叹息般的风漏之音，整个身体迅速向下坠落且不断萎缩，翻翻滚滚中“嗵”的砸入海面，约莫尚有100多米长的躯体掀起一阵浩大浪花，俄顷之后海面只余大片白沫，巨兽尸身不复再见。
空中，青衣人立于人形光团之前，左手再次掐诀，似要行法，前方小岛上一条人影伴随着“轰隆隆”的风雷之声，倏忽间飞抵场中。
“停手。”一脸虬髯、有着东方人面孔的干瘦老者冷冷说道。
青衣人极为配合的收剑敛诀，然后仔细打量了来者一眼，“华夏人？”他问道。
“委羽界来的？”老者一挑眉头，“在我们评估出你的威胁性之前，你没有资格提出任何问题。”他说道，“交出武器，撤回元力，自锁经脉，跟我走，”他朝蜃门处扬了扬下颌，“那边两个也一样……”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中之意，但我们不会跟你走。”青衣人淡淡回答。
“嗯？”老者眼神冰寒，鼻孔中哼了一声，“念你们也算华夏后裔，给几分照顾，可别逼我动手！”
“好，”青衣人爽快应道，回头看向吕朝二人，“你们听到了，照做吧。”
剑光突起，青衣人手中墨色长剑疾刺老者胸间，下方吕朝二人纵身飞跃，宁去病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银色短剑，剑尖上一尺长的白色剑芒吞吐不定，“唰”的一声刺向老者脚底，而吕朝则绕至老者身后，双手握拳，带着凛冽劲气轰击向对方颅顶。
“嘿！”虬髯老者不屑的一笑，身形动也不动，任凭三方攻击落于己身，“铛”的金铁交鸣声中，一道钟鼎虚影在身体周围一现即隐。
“最多不过金丹巅峰而已，如何能撼动我？”老者摇摇头，“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放弃抵抗，跟我走……”
青衣人看了一眼，神识放出，二人会意，吕朝变拳为掌，沉喝一声，朝着老者身旁数丈范围内凌空虚拍，另一侧的宁去病则闭上双眸，银色短剑似在写字般于胸前纵横交错的划动，缕缕针尖般的尖利剑意仿佛水中小鱼穿梭不休。
“有点意思……”老者笑道，“以厚土元力为基，以锐金剑意为引，厚土生锐金，编织成元力囚笼，以希困住我。嘿嘿，想法不错，我就如你们所愿，看看你们还有何种手段吧……”
“你马上便会知道。”青衣人淡然说道，墨剑轻轻刺出，剑尖将拢老者身前一尺之地时，先前曾现的那股诡异气息再次突兀自虚空涌出，包裹在剑身之上，“嗤”的一声，剑尖似热铁融雪般突破老者的护身之术，贯入他胸口当中。
“本源圣力！”老者怒吼道，“你竟然是合体期的强者！”他急运神识，精纯元力狂涌而上，将入体不足半分的剑尖反弹了出去，“咦？不对，这圣力怎会如此之弱？”老者疑惑的看着青衣人。
“可惜，”青衣人摇摇头，“若我法胎仍在，你早已死了数遍……”
“不论你是何种状况，既然阁下同为洞天圣者，便该获得老夫的足够重视，小心了！”虬髯老者沉声说道，身周空间泛起一阵水波状的扭曲，狂猛战意袭面而来。
对面三人瞳孔猛缩，老者的攻击虽未发出，但仅是那浩瀚如海的元力气息已令到三人呼吸不畅。吕朝下意识的看向青衣人，却见他将手中墨剑抛给一旁的宁去病，然后双手十指以使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胸前连续结下数十个玄奥手印，末了大拇指一捺两边太阳穴，一轮仅有三尺大小的淡青色光环陡现脑后空中。
“你失了元神法胎，却强自以生命精元幻化法相，是要自取其亡吗？”虬髯老者眯缝着眼帘，“可惜，即便是打算拼命，你我的差距也实在太远了……”他缓缓抬手，便要发出化神期圣者的攻击。
“聻，奄。”青衣人口中怪声再起，被那老者称为本源圣力的气息现于虚空，如飞鸟投林般涌入淡青光环之内。冥冥中一声如鹤唳的长鸣响起，那光环一敛，凝结为身长数寸的凰鸟外形，虽无先前在委羽界内元神法胎那样的浩大威势，但却更为栩栩如生，顾盼间灵动生色，几乎与血肉之躯一般无二。
虬髯老者眼角一跳，“怎会是朱雀元胎？掌教师兄曾言，委羽界中只有华夏王庭的直系血裔拥有四象之力，这人莫非是……”
心中惊疑之间，手下不由一缓，青衣人窥得先机，那朱雀元胎电射而出，攻向老者眉心。
那虬髯老者身为化神强者，神识一闪中已在身前布下数层元力屏障，更有一缕缕同为本源圣力的气息掺杂其中，便待接下对方攻击之后再问个清楚。
“嗯？”朱雀甫一触及元力屏障，讶异的神色陡现老者面庞。
强大的神识观测之下，一切都彷如慢动作般清晰可见。第一层屏障前，那朱雀小小的鸟喙微张，却如长鲸吸水一样瞬间将其中本源圣力抽取一空，然后朱雀毫不停顿，冲击向第二层屏障，如法施为，转眼戳穿了所有元力屏障，身上淡青色转变为炽金火焰，挟带着似要焚尽一切的威势，尖喙啄击向老者眉心。
“太一离火炁！这是……那位的标志性秘技！”心中一闪念，虬髯老者面色大变，右掌疾竖抵于眉心，同时口中诵诀，“竻灮甦佡，罘笏真人！”与青衣人如出一辙的偏坳语声响起，掌心与尖喙相触之处“夺”的一声轻响，一滴鲜血自掌心渗出，但那朱雀也再不得寸进。
“你是何人？与亦晴圣女有何关系？”虬髯老者沉声喝道，“请速告知，免得老夫失手伤及于你！”
青衣人摇头，并不言语，只是狂催劲力。
“太一离火炁之前，老夫也留不得手了……”虬髯老者眼中隐有怒气，心忖先擒下此人再行审问，当即左手持法诀，紫府当中化神期圣者的强横神识全力运转，瞬间将无可计量的浑厚元力自虚空抽取而来，便要强行破开朱雀攻势。
“玄鸟？”似由遥远不可知的苍莽远古传来的低沉黯闷、并带着浓重共鸣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起，“想不到你也尚存于这原祖之域……”
随着语声，一只包裹在七彩氤氲之中、看起来像是手臂的事物伸来，轻轻捻住朱雀，犹如探囊取物般的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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