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夺灯
<p>噬水河畔阴冷的很，此时月淡星稀，晨光在凤倾心的感觉中渐渐靠近。</p>
<p>她看了一眼一旁昏睡着的忘尘，拨弄着火堆里烧红的木头，火势又旺了一些。</p>
<p>忘尘斜躺在那儿，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身子不停的颤栗嘴唇抿成一条弧线，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p>
<p>他如此模样有些时候了，凤倾心替他烤干僧袍，却不免有些担心，只是噬水河在凌波城外郊，离城里还有一些距离。</p>
<p>“忘尘……”</p>
<p>凤倾心开口唤着他的名字，竟如以往一样痴迷，突然，半空中飘来一阵凄厉的笑声，在如此静谧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又变成轻细的嘶哑，唱着怪腔怪调的歌声：“吾生须臾，长江无穷，不入轮回，信者长生。”唱的是管家临死前说的那句偈语。</p>
<p>“什么人？”凤倾心听得头皮发麻。</p>
<p>耳畔突然响起河水裂开的哗哗声，凤倾心倏地站起身，冷眼看着河里爬出一个湿漉漉的黑影，是那半截人。</p>
<p>那人缓慢的挪动着反八字的胳膊，一点一点向她爬过来，凤倾心没有动，那半截人在离她一丈距离下停下，趴在地上剥开杂乱的发，血红的眼盯着她平淡地说：“又要死一个。”</p>
<p>“是谁？”</p>
<p>“是谁又怎样？来到杏府这种地方，本来就是为了生，不想死。”</p>
<p>凤倾心回眸看着忘尘，见他额上汗珠沁出，连嘴唇都惨白起来，不由得心头一痛，难道他害了什么大病？</p>
<p>“艮犬举月灯里究竟藏着什么？”凤倾心转头问道。</p>
<p>“你可知我是谁？”半截人突然反问她。</p>
<p>凤倾心皱眉，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想，能对艮犬举月灯如此了解的人，就只有做出这盏灯的人。</p>
<p>“你才是真正的杏白。”</p>
<p>“五年了，没想到还能听到有人叫出我的名字。”</p>
<p>杏白说的无悲无喜，可凤倾心分明看到，他双眸如一潭死水，死亡侵蚀了他的灵魂，他的一举一动中都充溢着死气。五年光阴，对杏白来说仿佛就像水鬼一样没有时间概念，因为他是活在阴间里的人。</p>
<p>“是杏臣把你害成如此模样？”凤倾心沉声道，她所料不错的话，该是为了那盏灯里的秘密让杏臣对自己的兄长动了杀机！</p>
<p>“你可知是谁把你推进暗洞里的么？”杏白突然转了话锋问道。</p>
<p>凤倾心敛眉思索，那时打在她后背那一股力量不可小觑，会是谁，是杏臣，穆落逸，还是……陈子夕？</p>
<p>“你要小心你身后的人，他虽不是案中人，却是个局中人。”那半截人话中带有警告的意味。</p>
<p>“我的事自有分寸。”凤倾心回眸目光落在忘尘身旁，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柔情，他是局中人，她早就知道。</p>
<p>“痴情人都没好下场，杏子衿就是个例子。”半截人瞧着她不屑的冷哼。</p>
<p>“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p>
<p>“那又如何？”杏白冷哼：“如今能翻案的只有你。”</p>
<p>“那盏灯是不是在你那？”凤倾心问。</p>
<p>“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我能做出第一盏，就能做出第二盏。”</p>
<p>说罢，杏白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不在看她一眼，转头向噬水河爬去，噗通一声又沉入水里。</p>
<p>凤倾心心口却是一震，他说的不错，杏白能做出一盏来，就能做出第二盏，也就是说那日在储物房里他燃起的那盏灯是假的！</p>
<p>怪不得凶手会让他活在现在，因为真正的艮犬举月灯并没有在他手中。</p>
<p>灯有真假，可秘密却只有一个。</p>
<p>凤倾心此时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一种敬佩油然而生，那日他燃起灯目的就是让她揭出艮犬举月灯的秘密，引的暗处的人急不可待的露出马脚来。</p>
<p>可艮犬举月灯究竟在哪里？</p>
<p>是穆落逸，还是杏臣？</p>
<p>凤倾心幽幽叹息，回眸看着忘尘，淡淡的月光毫无保留照在他的脸上，这会他似乎安稳下来，只是眉头紧皱，她猜想，此时入他梦中的人会是灵心还是……她？</p>
<p>凤倾心自嘲勾了勾唇，他该是恨她的吧，毕竟她错手杀了他心上人，逼的他绝爱出家，可如今她重生而来，面对一模一样的脸，忘尘的心是否有过恨意的波澜？</p>
<p>不由自主的她想伸手抚平他眉头，指尖擦着他的脸颊，一抹温热传入指腹，让她加更贪恋，而就在这时，忘尘突然睁开了双眼。</p>
<p>凤倾心猛地收回手掌，压住心口汹涌的情潮，别开视线道：“你醒了？”</p>
<p>忘尘缓缓从地上爬起身，脸色依旧苍白，淡道：“嗯。”</p>
<p>凤倾心在她身旁也站起，看着忘尘捂住心口向凌波城走去，不禁忍不住在身后问道：“你生了病？”</p>
<p>忘尘停住脚没有言语。</p>
<p>凤倾心看着他的单薄背影，突然心疼起来，她心里暗暗恨自己，究竟她是个没用的人。</p>
<p>“艮犬举月灯，我帮你找。”</p>
<p>忘尘回眸看他，因为意外而一时微愣，好久他才开口，声音因着极痛而嘶哑：“你说什么？”</p>
<p>凤倾心抬眸直视他，一字一句道：“艮犬举月灯，我帮你找。”</p>
<p>忘尘剑眉一轩，缓道：“你在可怜我。”</p>
<p>凤倾心垂眸淡抿唇瓣，道：“你不是说过么，世人如梦，万般皆游戏，只要在过程中能陶醉自己，让一切生命各绽天性才符合如来真意。你就当是一场游戏罢……”</p>
<p>说罢擦过他身，抬腿向凌波城里走去。</p>
<p>晨色正好，薄雾冥冥。凤倾心和忘尘并肩隐在雾气里，时光一下子静谧安好，让凤倾心恍惚在梦境里，不那么真实。</p>
<p>陈子夕在雾气外将忘尘拉了出去，似乎那么一瞬间薄雾散尽。</p>
<p>“大师既已安全，我也不便奉陪。告辞。”凤倾心甩头离去，没在看他一眼。</p>
<p>忘尘灰色僧袍点落一层薄薄的雾珠，就连睫毛都挂着雾气，让他双眼看起来有些朦胧，他目光落在凤倾心的背影上不知在想什么。</p>
<p>陈子夕在身旁垂首恭谨，看着凤倾心的背影却是嗤笑起来，低声道：“没想到，先入局的真的是她！”</p>
<p>忘尘收回视线，眸底无悲无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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