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那个枯木
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两个人一整夜都没有说话。
鬼惜命定然早就离开了这个时空,在天衍轮回玺那边等着木羽。可是木羽还不想离开这里,他不打算放弃。
枯木受的伤很重,现在还是没能完全恢复过来,目前的实力连一个元婴期的修真者都能要了他的命,但他还是那么倔强,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枯木挣扎着站了起来,没有讲任何话,而是步履蹒跚地离开这个地方。木羽也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枯木后面。
“你跟着我没用。”枯木说道。
“我想救他。”
“你觉得他活过来之后,看到你死了,他会怎样?再用一次血护遮天救活你吗?”枯木冷冷地说道。
“就算如此,至少也让他的灵魂醒过来。”木羽咬着牙说道。
“渡魂归心这种东西太危险,比你体内的尤蒙灵主还要危险,连我大乘期的修为甚至都没办法在一瞬间压制它,还被它伤到,我不信任你。”
“可是他信任我!”
“那他为什么不把渡魂归心的下落告诉你?”
木羽哑口无言。
两人的对话以沉默而告终。
许久,木羽决定暂时放弃这个问题,转而询问其他让他感到困惑的事情:“你的阵术领域名为‘绝境无生’,可是为什么前天你的领域会是‘碎雷尘埃’?”
这件事木羽一直想不通,一个人只有一个领域能力才对,但是枯木却拥有两个,这明显说不过去。
“修为不够格的鬼主都能使用出领域技能,为什么我不行?”枯木头也不回地答道。
鬼主是靠着鬼惜命从未来带过来的一面鬼旗施展出的领域技能。
木羽恍然大悟:“你是说,你的‘碎雷尘埃’也是借助其他法宝实现的?”
枯木没有使用自己的“绝境无生”,因为那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时候面对的定然会是鬼门人无休止的骚扰,甚至还会连累丹鼎派,所以他才借用了其他领域技能。
“你该回去了。”枯木说道。
“我要回去也需要语嫣仙子的帮忙,还得去一趟圣女池。”木羽也不隐瞒,从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这意味着他必须重新回到圣女池才行,圣女池上空的入口只有他才能进得去。
枯木停了下来,满脸煞气地转过身,盯着木羽:“你找死!”
木羽感觉自己挺冤的,连忙道:“我对语嫣仙子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在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恰好出现在红尘门所在的那片区域,因为语嫣仙子和我是有气息关联的人,所以才会出现在她身边。”
“这不是你偷窥她洗澡的理由!”
“我不是偷窥,我是不小心掉进去的!我喜欢的是她女儿,又不是她,你放心好了。”木羽辩解道。
“她有女儿?”枯木目光古怪地看着木羽,有一丝期盼,又有一丝犹豫。
“那个男的是谁。”枯木的声音很小声,他想要从木羽脸上看出点什么。
木羽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他知道枯木老爹的想法。
此时的老爹应该怀揣着自己就是语嫣丈夫的念头,毕竟老爹是那么喜欢苗语嫣,想要为苗语嫣做任何事情,愿意倾尽一生去保护她,成为守护她的那个男人。
可是枯木不敢肯定,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木羽。
“你希望那个男的是谁?”木羽咧嘴一笑,把心中对老爹的同情掩饰过去。
枯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呵斥道:“关你屁事!”
“好,不关我的事,那语嫣仙子的丈夫是谁也不重要了是吧?”木羽故意挤兑道。
枯木有种想揍木羽的冲动。他哼了一声,转身继续缓慢前行。
但是没走片刻,枯木又停了下来。
“那个男的,对语嫣好吗?”枯木迟疑地问道。
“当然好了,愿意为语嫣仙子赴汤蹈火,哪怕放弃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是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木羽沉思了片刻说道。
“对你非常重要……”
枯木想起了木羽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救活定魂阵里的那个他,那么木羽这么说岂不是意味着语嫣的丈夫就是自己?
枯木的心忽然鼓了起来,木羽甚至可以感受到枯木老爹身上散发那股欢欣鼓舞的感觉。
严格来说木羽并没有撒谎,苗语嫣后来和风浩尘在一起,而风浩尘对木羽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木羽知道自己在误导老爹,可是他不想去纠正。
如果某些谎言可以让木羽和老爹的关系缓和下来,木羽愿意维护着这个谎言。
“没错,那个人你认识的。”木羽微微一笑,这是木羽想到最好的回答,不清不楚,但是答案似乎又那么明确。
“我认识?是这样么?”
枯木嘴角忽然隐隐约约有一丝笑意,他以为木羽所说的那个认识的人指得是他自己,因为这个时候苗语嫣还没有遇到风浩尘,而据枯木所知,苗语嫣接触的男子只有他。
木羽不想告诉老爹真相,因为事实对老爹很残忍,老爹对苗语嫣爱得深沉,最后苗语嫣却选择了风浩尘。
这件事对枯木老爹的打击十分大,也正因此,木羽才一直想要去弥补枯木老爹,让老爹为自己活一次。
“我希望能够让定魂阵中的那个人活过来,只有这样,那个人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木羽尽量把话说得模凌两可,让老爹自己去领悟,哪怕老爹领悟错了也不关他的事。否则他会觉得自己是在利用老爹,这会让他内疚。
“保护语嫣么?”枯木看着木羽怔怔地出神。
枯木心动摇了一下,保护语嫣是他最大的心愿,他不允许任何伤害语嫣,如果自己死了,那语嫣该怎么办?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了这片树林,眼前是一条山间小道。他沿着小道要绕过山,渡魂归心已经被他收起来。
“语嫣女儿也喜欢你吗?”枯木问道。
“嗯,她名字叫……”
“我不想知道她名字,未来的事情留到未来。”枯木打断了木羽的话。
“但是我离开这个时空后,这个时空所有被我干涉的事情都会恢复正常,你也不会再记得我说过的任何话,所以你知道她的名字没多大关系。”木羽迟疑地说道。
枯木摇头:“你不懂得一件事,在你看来我们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会被抹去,我对你而言好像是假的,可是对我自己来说,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不是为了你而存在,我有自己的未来,也有自己的情感。”
木羽承认老爹说的话是对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只是存在不同的时空,被天衍轮回玺交错在一起罢了。等木羽离开之后,两个时空都会恢复原来的轨迹,相比之下,天衍轮回玺让木羽掌握有主动权,因为木羽不会失去自己的记忆。
“所以我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不会失去她爹。”
木羽咬了咬牙,他不想用欺骗来获取眼前枯木的信任,因为他觉得那样很卑鄙,但是恬然曾经认枯木为干爹,所以木羽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这样说没错。
“但他活了,你会死。那语嫣的女儿怎么办?”枯木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休息,他看着木羽,口气难得认真地说道:“失去爱人的滋味,会很难受。”
木羽一愣,他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好好陪着自己喜欢的人吧!如果将来真的发生那件事,那么你替他好好保护语嫣,保护她们母女俩。”枯木淡淡地说道。
木羽心里一阵心酸:“你不能自己去保护语嫣吗?”
“你从三十多年后穿越回来,这就意味着我还能保护她三十多年,这足够了,至少我是死在她之前,保护着她到死。”枯木的声音很平静。
枯木的感情永远都那么简单,简单而深刻。
保护语嫣到死,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木羽却没法平静下来:“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才奋不顾身地想要复活你!”
“我了解他,如果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一个人,那么这个人肯定对他很重要。每个人都避免不了死亡,你不用太纠结这件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天道会安排好每个人的命运,一切都早已注定了结局,就像你离开这里之后我不会再记得你一样。”枯木摇了摇头。
“如果这是天道安排的命运,那么我拒绝顺从。”木羽的神情十分坚定,他身上似乎涌现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气息。
“因为我不认天!”
木羽望着万里苍穹,心中涌出一阵渴望,他想要把那天空踩在脚下!
我不认天!
他从活下来开始就要背负种种因果,以他五行属木缺四的体质,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资格。句芒让他活了下来,他却要和句芒抗争,要和三重宫抗争,要和师兄弟一起保护修真界,他的路一直都被安排好了。
可是被安排好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
人为什么不能活得逍遥自在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哪怕路途艰辛,哪怕荆棘遍布,都要为了心中的信念,努力坚持着。
一个人失去了信念,只懂得走别人要你走的路,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木羽不愿意这样活着,他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人生,复活老爹,拯救师父,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谁生谁死,他想自己决定。
天下大义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自私也好,狭隘也罢,如果连选择自己生活的勇气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勇气去抗争命运的不公?
枯木默默地看着木羽,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明白他为什么会认可你了。”
枯木把一块玉佩抛过来,和苗语嫣当初离开红尘门的玉佩一模一样。
“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如果你对他那么重要,却要冒着危险去复活他,那么他是不会希望自己活过来的。回去吧!这是进出红尘门守护大阵的玉佩,我留了一块。”
木羽没有去接玉佩,玉佩滚落在他脚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看着眼前的老爹,握紧了拳头。
果然还是那个固执的老头,即便知道自己将来会死,也不愿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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