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变化
苏轻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回想起先前的事情,不由大急,连忙起身,就要冲出门外。
“你这慌张的样子是要去干嘛?”江东羽推门而入,手里蹲着一盘饭菜。
“你没事?”苏轻柔放松下来,问道。
江东羽苦笑一声,怎么会没事?
他早上去了月林轩向唐文山学习画道,不同于普通的笔墨教学,江东羽是被直接带到唐文山的画境中感悟,有山水风景图让他心旷神怡,却也有战场厮杀图让他身心俱疲,那种感觉身临其境,常人难以想象他这短短的一上午都经历了什么。
“吃饭吧,学院食堂的饭菜还是不错的。”江东羽说完走向内屋,他需要休息。
月林轩,唐文山脸色怪异的看着桌上的一幅画,这幅画已经四分五裂了,如果拼凑起来,那么可以看到上面断头的士兵,流血厮杀的场景。
“八千名士兵,一个不留,直接毁了我的画卷,这小子,下手可真狠啊。”唐文山轻叹一声,他的这幅画其中的道韵不多,里面的八千士兵虽没有蜕凡的实力,但胜在人多势众,却抵不过江东羽一人,想到江东羽在画境中如一头化形凶兽一般屠杀八千兵,哪怕唐文山也是不由震惊,要知道,以江东羽的修为入了他的画道,那么在感知上可以说与现实无异,很难分辨画里画外,这也是唐文山惊讶的原因,江东羽能在画中屠杀八千人依然淡定,那么他即便在现实中也可以如此。
“在他的资料里可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啊,若第一次杀人便能做到这般,如此心性倒是让人觉得恐怖了。”唐文山想了想,手中好似出现一股无形的力量,原本四分五裂的画卷居然完整了起来,连一点裂痕都没有,不仅如此,画卷中的士兵不再像原本一样模糊不清,个个面容冷厉,威武霸气,若是现在让江东羽再面对这幅画,那么结局定然与早上是天壤之别。
而此时的江东羽躺在床上,双眼禁闭,脸庞全是汗水,在其梦中,浮现了早上他嗜杀成性的画面,他杀了八千士兵啊,全是凡人,实力最高的也不过炼体六层者。
“这是画卷啊,这是画卷啊。”江东羽口中梦呓,他明知道那是画卷,可是感知却非常真实,真实到血腥味都可以闻到,然而江东羽只是安慰自己这是画卷,也是唐文山教给他任务,并非自己嗜杀。
“啊!”江东羽猛的起身,大汗淋漓。
“唉!”乾坤画卷中,绝世妖王叹息一声。
“孙叔?”江东羽大口喘息,久久难平心情。
“我错估了血祖之法的威力,我本以为血祖当初既要把此法传给人族,想必人族修炼此法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况且你是乾坤画师,本身就是有大气运的人,但没想到,我错了,你每杀一次人,体内的魔性就增长一份,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当年的我。”山中妖王解释道,“况且我忽略了一点,你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其实早年的残疾,童年的不幸已经在你身上埋下了种子,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血祖之法的负面情绪还没影响到你,但那时你便已经嗜杀,只是连你自己都没发现。
”
闻言,江东羽沉默了,不是因为血祖之法让他变得嗜杀,而是血祖之法激发了他心中的种子,江东羽不想承认他的内心是扭曲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内心是极端的,对德叔,他孝之,敬之,对桃花镇先生,他尊之,爱之,感动之;而对于李天一,他恨之,他恨李天一伤害德叔,恨李天一欺他不能下地,欺他不能习武,欺他是个残疾;他对于韩明生,这个因为伴读书童名额要害其性命之人,他更加如此,他恨不得他死;而水阳学院的院长王老,这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真正耻辱和无力的人,若有一天,江东羽成道为仙,他可以肯定自己会用比让其下跪更屈辱的方法来对待他,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可他却不会忘记,暴力,杀戮,仇恨,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强压在心中的负面情绪,他不想做一个这样的人,可他却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在我实力不足的时候,他们羞辱我,轻视我,欺负我,当我如今可以修武以后,我内心的第一想法不是重获新生的喜悦,而是深入骨髓的兴奋,我终于有机会将曾经欺辱过我的人都消灭掉了,曾经得罪我的人不少,但对我好的人更多,然而我的眼中现在却再也容不下一点沙子,我错了嘛?我该怎么做?”江东羽说着泪水刷的一下留下,没有哭声,泪水却停不下来。
“顺者昌逆者亡,这不是错,是强,若论邪,你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年的我喜吃人肝,一天便要吃上十万个人肝,恶名远扬,响彻五域,罪孽深重,最后才落的如今这等下场,当年若不是因为我的行为惹恼了那个人,将我一分为二,封了我的魔身,哪怕西域佛祖当年想镇压我也没那么容易啊。”绝世妖王回忆道,提到那个人,他的语气明显有些颤抖。
当听到一天要吃十万人肝时,哪怕江东羽,也不由脸色泛白,而听到后面,江东羽更是吃惊,此时的孙叔竟被人封了魔身,然而即便如此,也要西域佛祖亲自出手才能镇压,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啊。
“你该庆幸,你父亲得到的乾坤画卷封的是我的真身,若封的是我的魔身,以我当年心性……”绝世妖王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江东羽也是明白,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心肝的位置。
“所以,入魔并没有什么,只是以你如今的修为,一旦入魔会被魔性吞噬理智,那个时候你就不是你了,当年我虽被称为妖魔,但我的神智并没有泯灭,我的魔性并非外来,而是我本性如此,可你现在不同,你的本性善良,只因多年身残,造成了性格的变化,而这些变化虽然极端,但原本并没有什么问题,好人也可能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光明和黑暗的一面,而问题在于血祖之法激发了你内心的负面情绪,让本身的小愤怒变成了大杀戮,如果有个人要杀你,你把他杀了,那么你不会有负罪感,可是如果一个人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就将别人打死,那么你就会有很大的负罪感,而你现在,正是这种情况,哪怕有个人无意撞你一下,你也会起杀心,这就是血祖之法的负面情绪,所以你的内心承受不了这极大的负罪感,久而久之,哪怕你杀的皆该死之人,这个负罪感依然会存在,到那个时候,你的道心便破了,这辈子也别想成仙。”绝世妖王警告道。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江东羽逐渐冷静了下来,正如孙叔所说,他本性善良,想做一个好人,然而如今他的性格让他已经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好人了。
“你得正视自己内心的缺陷,你今早毁的是画卷,这一点你很清楚,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有很大负罪感,表面冷静,内心却在挣扎,你不是后悔早上的行为,而是害怕自己真的嗜杀成性,其实这又什么好怕的,就算真的嗜杀成性又如何,那便杀出一条道来通往成仙路,血祖之法你得继续修行,不用觉得奇怪,血祖之法虽然会激发你的魔性,但却可以让你足够强大,你只要强到压住内心的魔性便不会有任何事情,而相反,你若现在放弃了血祖之法,那才是苟延残喘,魔性迟早会爆发,而那时,凭你的修为,必然死路一条,唯有血祖之法能成就你。”
江东羽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孙叔的意思,正所谓邪修大多人不人鬼不鬼,面容丑陋,内心肮脏,但邪修中的顶尖强者却玉树临风,修为超凡,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性都丝毫不受影响,就是因为他们足够强,强到不惧一切,强到可以无视任何负面的东西。
“我明白了。”江东羽点了点头,他越不想做一个刽子手却越可能做一个刽子手,他没法改变心性,只是不会再怀疑自己,他要正视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那也是他本性的一部分。
时光荏苒,一年时间悄然过去,千雪林中,一男子手持一笔,似在作画,而在其面前却并无画卷。
“好一个大寒之意,不枉我荒废了一年时间就为了你。”男子指间挥舞,那根毛笔随指动旋转,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男子原本乌黑的头发从发尾开始逐渐变白,最终与雪同色,千雪林的飘雪凝聚而起,围绕男子的周身,像是在玩耍,寒风凛冽,男子身上的衣物在一瞬间破碎,飘雪落在其身上,没有浮于表面融化成水,而是消失了,就好像雪融进了男子的体内。
“世间万物皆有情绪,原来这是真的。”男子闭上眼,时而说着什么,然而在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你弄坏了我衣服,这可让我怎么见人啊。”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一丝不挂的在这千雪林中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不了,我得离开了,因为老师的缘故,我得以这一年都不去学院上课,但是年终考试却还是参加的,否则老师那边也会很为难吧。”男子的相貌极佳,用明眸皓齿来形容他并不恰当,可是他却比女子还要美丽,雪一般的长发宛若精灵,可偏偏,他能让人一眼便知道他是男人而并非女子。
“在这一年了,还没告诉过你们我的名字,我名江东羽,再见了各位。”雪发男子看向这千重雪林,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他赤着脚走在雪地,悠闲自在,而连叶子落下都会下沉的雪地却没有留下一块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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