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尘忆梦
回到天一居之后,白舒发现自己的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全不像是一个多月无人居住的样子。
白舒坐在床边,将挂在床头的那个香囊解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行李之中。
至此白舒的全部家当就是一件罗诗兰给他做的秋装,一件董色给他缝制的青衣,一个香囊,一支名为连山的符笔和几张符纸,一把名叫星陨的剑,一粒藏水丹和一块玉佩。
东西虽然说不上多,但也不算少了,正在白舒整理行李之际,他忽然瞥见自己的枕边有一根长长的头发,董色和纸鸢的头发都没有这么长,而且她们二人也从没在这里睡过。
真说起来,自凌问儿死后,白舒已经很久没有在枕边找到过这样的长发了。
一愣神的功夫,门外忽然传来纸鸢的叫喊声:
“少爷,快出来看看!”
白舒连忙快步走了出去,只见门口那株忘川桃上,忽然灵气大动,许久不知踪影的雪魄蛾也飞落在了枝头。
枝头上本来就有着黄豆大小的淡青色果实,此刻它们在灵气涌动下缓缓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三五息之间,就长成了龙眼那般大小,颜色也变成了桃红色。
大量的灵木之气涌动,缓缓的聚拢到了雪魄蛾的身边,正在这时,白舒的烛龙心法蠢蠢欲动,他只往前走了一步,那些灵木之气就不受控制的向白舒体内涌去。
灵木之气与普通的天地灵气不同,其中蕴含着大量的生气,极为滋补,没一会儿的功夫,忘川桃所产生的灵木之气就被白舒吸收了个干净。
白舒体内的剑灵气却同时不安分的躁动了起来,将白舒的经脉不断的拓宽甚至是折腾了个粉碎,而刚刚进入白舒体内的草木灵气,却又极快的帮白舒修复着受损的身体,最终被剑灵气当作养料尽数吸收。
白舒气海中的剑灵气瞬间从气体化成了浆液,体积也一下子缩小了数倍,那化为浆液的剑灵气,却不由自主的涌向了白舒的经脉之中,如同大海将自己的海水灌注进了其他江湖水系里面一样。
白舒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剑灵气在自己体内缓缓流动的场景。
希微境气海方满,引灵气如引江河,气海为枢,灵气分流四散于体内,流转间化气为浆,百川奔流。
白舒睁开眼睛,随手在空中画了一张水字符,一篷清凉的水花凭空出现在忘川桃的树上,淋在了新结的桃果之上。
白舒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一下子就成功的完成了一次虚空凝符。
纸鸢也有些意外道:“居然一次就成功了。”纸鸢看白舒虚空凝符数百次,最多也就是十次才能成功一次,而起手第一张符就成功,还前所未有过。
白舒完全没想到希微境界沟通天地灵气能达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只不过一来白舒天赋不错,对于灵气的理解本就过于常人,自身有拥有剑灵气和能让灵气臣服的烛龙心法。
再一个就是白舒这道水符已经画了无数次了,早就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白舒才能在刚入希微,就做到了这个程度。
白舒笑了笑,问纸鸢道:“你想看下雨么?”
纸鸢看了看高悬的明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白舒站在天一峰上,心无杂念,抬手就在天上又写了一道水符,只不过这一道水符,白舒倾注了自己身上的全部灵气,那水符写出来之后,在空中逐渐放大,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下一刻整个天一峰上,都哗啦啦的下起了雨来。
白舒连忙拉着纸鸢往忘川桃树下躲了一下,却也不免被水珠打湿了头发和衣服。
纸鸢却咯咯的笑着,她没从见过如此神奇的景象,满心的欢喜和好奇。
两人正笑着,忽然听见了红豆闷闷不乐的声音。
红豆刚刚上到天一峰来,身上穿的道袍被淋湿了大半。
“我说白师兄,这晴天白日的,你这天一峰上怎么下起了雨来,好巧不巧的,只下了一小会儿,就把我的道袍淋湿了。”红豆撇撇嘴,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舒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道:“这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我也正纳闷儿呢!”
红豆抖了抖身上的水,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最近这一年天气都有些反常,难道真应了那句话?”
“怎么了红豆?”白舒见红豆神神叨叨的嘟哝着什么,轻声问道。
红豆抬起头来笑道:“没什么白师兄,我刚算了一卦这忘川桃何时结果,这一上山来,果然到时候了。”
白舒当然还记得曾经给红豆的承诺,便道:“我还记得当时许了你师父一颗桃果的,不过我看这忘川桃足足结了十几果,也送你一颗吧!”
红豆先是客客气气的道谢,然后才说道:“相传忘川桃是泉下忘川之水滋养而生的一株灵木,早年间太虚观里面,只有一颗忘川桃树,就种在梨花小筑的院子里面。”
红豆缓缓讲述道:“只可惜那株桃树在百年前就死了,至此太虚观里再没有这种树了。”
“直到二十多年前,观里有一位姓白的前辈,在梨花小筑的石子缝隙中抠出了一颗果核,拿到了天一峰上种下。”
“当时众人都笑他,却没想到几年之后,天一峰上竟真的多了一株桃树。”
“居然还是忘川桃!”红豆兴致不减的说着。
“相传忘川桃树的桃果,吃了之后可以让人梦到自己最心爱的人,但并不是所有忘川桃,都是可以开花结果的。”
红豆的声音有些稚嫩,但语气中透着一种对传说的坚信不疑,把纸鸢都听的呆住了。
他笑笑继续说道:“因为忘川桃要想开花结果,必须汲取到忘川之水里面的营养,因此根部要深深扎进土里面,一直向下,扎到黄泉深处,三生石畔,奈何桥下,那忘川的水中。”
“曾经梨花小筑的那株忘川桃从没开花,更谈不上结果,但那位前辈种下这果核之后,生出的新桃,却是年年开花,年年结果。”
红豆长叹道:”世人都说,他种的桃树,根已经扎到了忘川之中。”
白舒被惊的目瞪口呆,且不说地面离黄泉有多远,单说这天一峰,就有数百丈,莫渊山更有千丈,别说是桃树的根,就是藤蔓,都未必有那么长的。
见白舒诧异的样子,红豆又赶忙摆摆手道:“这也是只是传说,白师兄也不必惊讶。”
白舒点了点头,却总忍不住生出将忘川桃的根部挖出来看看的想法。
红豆不知白舒的想法,继续道:“当年那位前辈看这桃果看的紧,我师父好不容易才要得了一颗。”
红豆面色有些唏嘘道:“我师父说那时候他还不懂这桃果的作用,随意吃了,在梦里面,见了自己所想的那人一面。”
红豆复述着江圣轩的话道:“哪里想到后来这桃树居然死了,一别又是二十年!”
说道这里,红豆才解释自己不接受白舒赠果的原因:“我年纪还小,没那么多故识,自然不需要这桃果,我给我师父带一颗回去就好了。”
白舒啧啧称奇,自然应允,红豆也将雪魄蛾收了回去,临走的时候,红豆请求道:“我马上也要动身去其他三派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纸鸢下峰去玩儿一会儿?”
白舒看了纸鸢一眼,见纸鸢也有几分期待,就点了点头。
红豆刚走,白舒就忍不住找了个铲子,在忘川桃下挖个不停。
他想着小心翼翼挖着,然后看一眼忘川桃的树根,总不至于伤了这棵树。
正动手间,罗诗兰却上了天一峰来,制止了白舒。
“师弟,快住手,你再做什么?”罗诗兰拉住了白舒,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白舒连忙道歉,并解释了一番。
罗诗兰这才消气道:“都是传说,那里能当真,这树我上山之前就有了,是师父亲手栽的。”
白舒怕罗诗兰生气,就道:“都怪我好奇心太重,我这就把土填回去。”
白舒说着去就要动手,却忽然在土里面看见了一个东西。
白舒和罗诗兰说过之后,合力将那东西取了出来,发现竟是一个酒坛子。
白舒用水符弄了些水出来,清洗干净了那酒坛,才发现,酒坛之上刻着一行字。
“念诗兰上山,埋女儿红于此,留待婚用。”
白舒念了一遍,就明白了,这是白访云为了纪念罗诗兰上山,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准备留着等罗诗兰结婚的时候再喝的。
只可惜白访云没能知道,那埋在桃花树下的女儿红,历经了时间的沉淀和酝酿,被启出来之后,有多么芳香扑鼻!
罗诗兰见字如面,跪倒在了地上,手里捧着酒坛子,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哭道:“师父从来没有告诉我,她为我埋了一坛酒在下面。”
至此白舒才知道,白访云真的是把罗诗兰当女儿来养的,因为只有一位父亲,才会想着给自己的女儿埋下女儿红,然后守护着她成长,等待着另一个男人将她娶走。
只可惜白访云没有这个机会了,若不是白舒听了红豆的那番话一时兴起在忘川桃下挖了起来,恐怕这坛酒一辈子都没法重见天日。
白舒蹲在罗诗兰身边,拍了拍罗诗兰的肩膀,罗诗兰一下子靠在了白舒的怀里,眼泪打湿了白舒的衣襟。
“师姐,我们把它埋回去吧!”白舒柔声道。
罗诗兰轻“嗯”了一声。
白舒又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等你成亲的那天,这酒一定要给我喝上一口。”
罗诗兰闻言在白舒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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