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楚国国殇
<p>秦国攻破丹阳，斩杀楚将屈匄、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楚国八万将士为国捐躯。丹阳一役，屈氏一族遭到了灭顶之灾。</p>
<p>赵国诸臣也不相信庞大的楚国，竟然被秦国击败。赵君始终相信，秦国一定会战胜楚国。</p>
<p>赵雍注视着殿内诸臣惊慌失措的表情，问道：“诸位与寡人打的赌，是否还记得。”</p>
<p>众人闻言，齐声道：“臣，不敢忘。”</p>
<p>赵雍见众人欲哭无泪的表情，笑道：“诸位没有忘。你们三个月的俸禄，寡人笑纳了。”</p>
<p>众人见三个月没有俸禄，暗自叫苦。</p>
<p>肥义问道：“君上，秦国击败了楚国。楚国是不会轻易认输的。秦、楚之间还会有一场大战。”</p>
<p>田不礼也道：“秦、楚之间的战争，也会波及到诸侯列国。君上，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动荡的局势，以至于我国不受战火的波及。”</p>
<p>赵雍沉吟少许，扬声道：“秦国击败楚国，斩杀楚军八万将士。楚国不会轻易认输的。秦、楚之间，不久将会有一场影响中原的大战。诸侯列国也会深陷其中，难以置身之外。诸位，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应对天下大乱的危局。”</p>
<p>……</p>
<p>齐王田辟彊与诸多重臣，正在宫中观赏歌舞。齐相田罂走进宫中，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p>
<p>一曲歌舞结束，齐王田辟彊双手击掌，赞道：“好。燕美人之舞，寡人百看不厌。”</p>
<p>在座的每个人皆知道，王上看的不是燕舞，而是观燕国的天下。齐王之意是为了鞭策众人早日吞并燕国，助王上建立不世功勋。</p>
<p>子之之乱，导致燕国大乱，民心尽失。齐国打着匡扶正道的旗帜，不出六十日便攻破燕都蓟城。就在齐王认为燕国已经是囊中之物时，韩、赵两国联合插手燕国国政。</p>
<p>韩、赵两国联合起来，扶持燕质子公子职回到燕国。公子职在赵将赵固、乐池、赵希和燕将秦羿的拥护下，在燕国下都继任燕王。</p>
<p>韩、赵两国突然插手燕国内政，让齐国吞并燕国的计划受阻。田辟彊只能观赏燕国美人歌舞，以寄托亡燕之志。</p>
<p>舞女行了一礼，盈盈退了出去。另一批身穿白色衣裙的燕国美人，涌进殿内，载歌载舞。</p>
<p>田辟彊一边观赏歌舞，一边举起酒樽面向众人，“诸位，请。”</p>
<p>众人举樽回礼，一饮而尽。</p>
<p>众人你来我往，杯光交错。齐宫气氛其乐融融。然，在座的有一人始终高兴不起来，这个人就是齐相田罂。</p>
<p>田辟彊也注意到田罂闷闷不乐，问道：“齐相，寡人宫中之酒不好喝。燕地之舞，不好看吗？”</p>
<p>田罂道：“王上之酒乃上品。燕舞也令人陶醉。臣心中藏有事，在好的酒，再动人的舞姿和音律，都没有心情观赏。”</p>
<p>“心中有事，没有心情。”田辟彊端起一盏酒，问道：“齐相心中有何事，不妨说出来让寡人听听。”</p>
<p>田罂斟词酌句，答道：“王上，楚使归国了。”</p>
<p>田辟彊闻言，神色微怒道：“楚使还真没把齐国放在眼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楚使是把齐国当成了自家庭院了吗？”</p>
<p>“王上请勿生气。”田罂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掏出一份国书，高举过头颅，“王上，这是楚使临走前，让人送来的国书。”</p>
<p>田辟彊瞥了一眼那封国书，问道：“楚使说什么。”</p>
<p>田罂回答道：“秦破楚丹阳斩杀楚将屈匄、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楚军八万将士为国捐躯。”</p>
<p>田辟彊闻言心中大惊，握在手中的酒盏，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之音。</p>
<p>田辟彊问道：“你说什么。秦国攻破丹阳，斩杀楚国八万人。”</p>
<p>“正是。”田罂又道：“秦、楚开战，秦国赢了，楚国输了。”</p>
<p>田辟彊闻言，脸色瞬间僵硬，似乎更本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p>
<p>田辟彊语调阴沉道：“楚国是南方大国，拥地数千里。地大、将广、兵多，寡人也忌惮楚国三分，亦不敢轻易攻楚。秦国竟然击败了楚国，还斩杀楚军八万。”</p>
<p>田罂又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份国书，“王上，这是犬子从魏国送来的国书。也证实了秦国击败楚国。现在的秦国，比几年前不知强了多少倍。”</p>
<p>田辟彊沉重地出了一口气。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观赏歌舞，大手一挥，喝斥道：“退下。”</p>
<p>田辟彊突然发怒，齐宫气氛骤然冰冷。宫女以为是自己舞姿不够优美，惹怒了齐王，战战兢兢行了一礼，躬身退出殿外。</p>
<p>田辟彊打破宫中的沉默，愤然道：“秦国竟然击败了楚国。这结果大大超出了寡人的预料。寡人以为，秦国攻楚是自不量力。寡人没想到，秦国赢了，还斩杀楚军八万。秦国现在到底有多强。”</p>
<p>田罂道：“王上，不是秦国太强，而是楚国不堪一击。王上，我们是否出兵攻打楚国，以报楚国辱我之耻。”</p>
<p>田辟彊没有因为楚人辱骂他一事，恼羞成怒立马下达攻楚的命令。相反，田辟彊现在比任何人都清醒。田辟彊也明白，现在不但不能攻打楚国，落井下石。反而还应该出兵帮助楚国。</p>
<p>楚国败了，秦国的野心也会迅速膨胀。一旦，秦国眼中不在有中原诸侯，齐国便是秦国下一个进攻的目标。齐国不制约秦国，任由秦国发展。不出几年，秦国便会再次挑战齐国东方强国的地位。</p>
<p>几年前，桑丘一战，秦国输给了齐国。秦国定会卷土重来，洗刷国耻。田辟彊不想看到秦国强大，威胁到齐国的利益。</p>
<p>田罂见齐王沉默不语，拿不定主意，问道：“王上，我们是否出兵攻打楚国。”</p>
<p>众臣见秦国打败楚国。楚国看上去是多么庞大，武力是多么强盛。原来，楚国连秦国都打不赢。足以证明，楚国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无能。</p>
<p>在田罂的鼓动下，众人也进言。攻楚以拓疆土，以壮大齐国实力。齐王冰冷的眼神，扫向众人，淡淡地问了一句，“韩、魏两国，有何动向。”</p>
<p>田罂闻言，心中一惊，猜不出王上说这句话的意思。好在，他练就了一身遇事不慌的本领，平静地答道：“王上，韩、魏两国不曾有任何动静。”</p>
<p>田辟彊问道：“楚国败了，你们不觉得韩、魏的反应太不寻常？”</p>
<p>田罂道：“王上这句话是何意。”</p>
<p>田辟彊道：“楚国败了。韩、魏两国必会联合秦国，共同伐楚。楚国有**烦了。”</p>
<p>田罂一点就明白了齐王的意思，附和道：“秦国击败了楚国。楚国大国的地位没有了。楚国沦落为二等国。韩、魏和楚国交恶，楚国一败，倒是给了韩、魏、秦三国联合伐楚的契机。如此，楚国就危险了。王上，我们也加入韩、魏、秦三国，出兵伐楚。” </p>
<p>田辟彊道：“派人去宋国。告诉宋王康，齐国准备打仗了。”</p>
<p>田罂明知故问道：“王上准备和谁打。”</p>
<p>田辟彊道：“楚国为了大国地位，也会再次和秦国开战。一旦秦、楚再次开战，我们挥师攻打魏国。”</p>
<p>“魏国。”田罂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忙道：“楚国和我国绝交。王上为何不攻楚，反而攻打魏国。”</p>
<p>田辟彊道：“你不明白。”</p>
<p>田罂点了点头，表示难以理解。</p>
<p>田辟彊对着众人问道：“你们也不明白。”</p>
<p>众人皆道：“齐、楚断交，我们应该伐楚。怎能帮助楚国攻魏。”</p>
<p>田辟彊道：“秦国连横韩、魏，是针对楚国。也是针对齐国。诸位，你们不要忘了。韩、赵扶持公子职为燕王。公子职是秦王的外甥。公子职派人前去秦国求助。我们出兵占领燕国，韩、赵不满意，秦国也会不满意。”</p>
<p>田罂惊道：“王上的意思是说，秦、韩、魏伐楚。也会伐齐。”</p>
<p>田辟疆颔首道：“一旦，秦国打败楚国。下一个目标便是联合韩、魏、赵攻打齐国。我们帮助楚国，也是帮助自己。”</p>
<p>田罂恍然大悟道：“王上所言甚是。我们应该利用楚国，制衡秦、魏、韩三国。如此，我们便可以腾出手脚，与赵决战，加快吞并燕国的步伐。”</p>
<p>田辟彊道：“伐楚，我们能够短暂地取得利益。但是，这份利益终究不会长久，反而还会与楚国交恶。齐、楚开战，不是什么好事。”</p>
<p>“王上所言甚是。”</p>
<p>“秦破楚，也学赵国，打出‘平叛驱齐’的口号，中原诸侯必会响应。楚国为了报我们落井下石之仇，也会出兵声援。”齐王冷声道：“到那时，齐国面对的是天下诸侯。”</p>
<p>一人道：“齐国地大，兵强，岂会怕了诸侯。”</p>
<p>“魏国当年不也是强兵悍将，诸侯不敌。魏国与天下诸侯为敌，结果如何。”田辟疆道：“你们没有从魏国身上，学习点经验教训，宣扬武力，只会国弱。”</p>
<p>众人起身道：“王上所言甚是。”</p>
<p>齐王端起一杯酒，笑道：“寡人自信，齐国还没有足够能力与天下诸侯为敌。我们帮助楚国，中原诸侯的目光便集中在楚国上。楚国有了齐国的援助，势必会和中原诸侯大战。我们也可腾出手脚，与赵分出胜负，吞并燕国。”</p>
<p>众人齐声道：“王上圣明。”</p>
<p>田罂心里发冷，齐国出兵魏国，那么身在魏国为相的田文，便会被魏国挟制。一旦魏、齐交战，田文是第一个为齐国而死的人。</p>
<p>齐王攻魏，也是敲打田罂。</p>
<p>田辟彊似乎看穿了田罂的想法，“齐相，你以家书的形式，召回田文。”</p>
<p>田罂道：“喏。”</p>
<p>“诸位。”齐王目光坚定，扬声道，“我们等着和魏国开战吧！”</p>
<p>……</p>
<p>丹阳惨败的消息传回楚国。楚王熊槐大怒道：“可恶，可恶。”</p>
<p>昭阳问道：“丹阳一战，我们折损八万将士。王上，是战，是和，请你定夺。”</p>
<p>楚王道：“秦国丹阳一战斩杀我军八万。随后携着胜利余威，一举攻破汉中郡。秦国比寡人想象之中还要强。”</p>
<p>大臣靳尚看出了楚王的心中的想法。楚王若战，但又打不赢秦国，只会空耗国力。若不战，难以向阵亡的八万将士交代，也不能给屈氏一族交代。</p>
<p>是战是和，楚王一时间难以决断。</p>
<p>“丹阳一战，我们国力受损。王上，我们应该向秦国求和。”靳尚见楚王眉宇微动，续道：“秦国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p>
<p>昭阳怒道：“王上不可。我们向秦国求和，如何向死去的将士交代。”</p>
<p>“好啦！外面的大臣吵个不休，你们也不想寡人清净点。秦国是战是和，寡人自有分寸。”楚王又道：“屈原回来了吗？”</p>
<p>昭阳道：“屈原出使齐国，已经回来了。”</p>
<p>楚王微怒道：“屈原为何不来宫中见寡人。”</p>
<p>“屈氏一族罹难，屈原，正在府中祭奠死去的将士。”</p>
<p>楚王平息心中愤怒，挥手道：“昭阳，你去司徒府，代替寡人为屈氏一族送行。”</p>
<p>屈原带着悲痛回到楚国郢都，在府中置办丧礼，为丹阳一役死去的人送行。</p>
<p>昭阳来到府邸，下了马车。</p>
<p>当今之楚，屈、昭、景三族是大族，而屈氏居首。屈、昭、景三族，分别源自楚武王、楚昭王、楚平安。这三族是楚王族的分支。历经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屈氏一族，在丹阳一役遭受灭顶之灾。</p>
<p>昭阳双眼注视着眼前这座楚国辉煌了数百年的府邸，心中发出感叹道:“无论过往是多么辉煌，总会有衰败的一天。”</p>
<p>屈原正在祭拜为楚国战死的屈氏一族。</p>
<p>一人高呼道：“令尹前来祭拜。”</p>
<p>昭阳对着屈氏战死的牌位，拜了三拜。</p>
<p>屈原对昭阳回谢礼，“多谢。”</p>
<p>昭阳走近屈原身边道：“左司徒，我是代表王上来的。王上请左司徒节哀。”</p>
<p>此刻，屈原最不想听到这两个字，怒道：“王上为何不亲自来。”</p>
<p>“王上公务繁忙，脱不开身...”</p>
<p>“公务繁忙。”屈原咆哮，“屈氏一族及八万将士是为他而死。”</p>
<p>昭阳理解屈原悲痛的心情，屈氏为楚国战死，王上说什么也应该前来祭拜。昭阳也明白，楚王不亲自来祭拜，一是害怕面对死去的将士，二是害怕面对屈原那双孤愤的眼神。</p>
<p>王上若来，屈氏活着的人，也会向楚王请战，为死去的人报仇。</p>
<p>就在此时，昭阳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屈原逼着楚王向秦国开战。秦、楚再次开战，昭氏一族的机会便来了。</p>
<p>昭阳低声道：“左司徒，王上有意向秦国求和。”</p>
<p>“王上打算求和。”屈原怒不可遏，“屈氏一族为他战死。难道屈氏一族就该死吗？”</p>
<p>“诸多大臣向王上进言，说秦国强盛，楚国打不赢。为了大局，王上也有意求和。王上不来祭奠为国战死的将士，就是向秦国释放求和的信号。”昭阳愤慨道：“以前的楚国，让天下诸侯畏惧。今日的楚国，早已经没有过往的雄心壮志。”</p>
<p>“楚国必须和秦国开战。”屈原怒道：“不仅是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也是为了楚国的将来。他向秦国求和，对得起这些战死的将士吗？”</p>
<p>昭阳提醒道：“左司徒，这些话传到王上耳里，是死罪。”</p>
<p>“屈原一生，坦坦荡荡。王上不再乎八万将士的冤魂，岂会再意屈原一人的性命。”屈原身披长发，突然拔出长剑高呼道：</p>
<p>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p>
<p>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p>
<p>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p>
<p>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p>
<p>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p>
<p>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p>
<p>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p>
<p>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p>
<p>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p>
<p>屈原扑通一声跪在灵位前，起誓道：“屈原再此誓，只要屈原活着，就会出兵攻打秦国，为你们报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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