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悲夫张仪
<p>散朝后，秦王荡派人将甘茂请入后宫，开门见山地问道：“甘茂，你觉得入蜀平叛谁才是最佳的人选。”</p>
<p>甘茂不用想也明白谁是最合适的人选，笑道：“司马错。”</p>
<p>“入蜀平叛，司马错是不错的人选。”秦王荡点了点头，又问道：“寡人为何不用司马错，而用你。”</p>
<p>甘茂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答道：“臣不知。”</p>
<p>秦王荡见他双眸平静，看不穿他心底的想法。不管他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糊涂，说出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担忧，“司马错借着巴、蜀内斗之际，攻灭巴、蜀，劳苦功高。丹阳、蓝田也曾指挥二十万巴、蜀之众，攻打楚国。司马错在巴、蜀一带，素有威名。”</p>
<p>甘茂问道：“司马错在巴、蜀素有威名，对巴、蜀之地也十分了解。王上用他入蜀平叛，会减少很多的损失。”</p>
<p>秦王荡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糊涂，还是故作糊涂，摇头道：“正是如此，寡人才不能用他。”</p>
<p>甘茂怔了半响，忙道：“司马错绝对忠诚。请王上无需担心。”</p>
<p>秦王荡直视他的双眼，问道：“司马错是对秦国忠诚，还是对父王忠诚。”</p>
<p>甘茂闻言，答不上来，一时语噻。</p>
<p>“陈庄不是对秦国忠诚。而是对父王忠诚。父王甍逝，陈庄杀蜀候，自立为王。足以说明一切。司马错，寡人吃不准，也没自信压得住他，故而不敢用他。”</p>
<p>“王上无需担心。司马错绝不是陈庄之辈。”</p>
<p>秦王荡道：“陈庄的实力，是撑不起他心中庞大的野心。陈庄败局已定，无论以何人入蜀平叛，寡人根本不用担心。寡人让司马错入蜀平叛，得胜之后，必会进一步深得巴、蜀之众拥护。司马错在蜀地自立为王，寡人可没有把握对付他。甘茂，你对寡人忠诚，寡人才派你入蜀平叛。”</p>
<p>“臣誓死效忠王上，忠于秦国。”甘茂双眸激荡着泪花，“臣会竭尽全力，平定蜀中叛乱。以报答王上知遇之恩。”</p>
<p>“寡人不要你竭尽全力。”秦王荡双眸绽放光芒，“寡人要你必须成功。”</p>
<p>甘茂跪地道：“臣，不负王上。”</p>
<p>“起来。”秦王荡拿出一封竹简，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p>
<p>甘茂起身接过竹简，展开观阅，讽刺道：“陈庄杀蜀候自立为王，做出叛国之事，竟然还有脸向王上要封号。”</p>
<p>秦王荡冷哼一声，鄙视道：“陈庄想趁着五国送葬，寡人刚继位、蜀国局势不稳，来个浑水摸鱼。陈庄的心思，寡人如何看不透测。陈庄如此小看寡人，也是他落败的原因。”</p>
<p>“甘茂，你说说，陈庄为何派人来秦国索要封号。”</p>
<p>甘茂整理好书信，挖苦道：“陈庄这是给王上送来一个难题。”</p>
<p>秦王荡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说下去。”</p>
<p>“古人云，名不正事难成。陈庄向王上讨得封号，就可以用秦臣的名义，名正言顺治理蜀国。”</p>
<p>秦王荡笑道：“寡人不给会如何。”</p>
<p>“王上若不给封号，就会派兵入蜀平叛。陈庄就可以散播诽谤之语，以秦国剿灭蜀人为由，混淆视听。号召蜀人抗秦。陈庄便可以领袖自居，自立为王，成为蜀人的救星。无论王上赐不赐封号，陈庄就是最大的赢家。”</p>
<p>“陈庄的确给寡人出了一个难题。”秦王荡问道：“甘茂，你能破了这个难题吗？”</p>
<p>甘茂笑道：“陈庄心思巧妙，但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东西。王上既不拒绝，也不答复。陈庄的处境可就危险了。”</p>
<p>“你说得不错。陈庄就是想趁着寡人继位、蜀境不稳而自立。”秦王荡赞许道：“寡人不给陈庄答复，他便会心急如焚。陈庄杀蜀候，蜀国局势已经乱了。寡人给他一把火，蜀国局势将会更乱。”</p>
<p>甘茂问道：“王上已经有了应对之策。”</p>
<p>秦王荡用赞赏地目光看着他，“陈庄是秦国和蜀国共同的敌人。寡人放过他，蜀国旧臣也不会放过他。寡人相信，蜀国旧臣早已经对陈庄心怀不满，此刻正在密谋，如何驱逐陈庄，恢复蜀候的统治。追随陈庄叛国的人，见蜀地人心浮动，寡人这边也没有动静。也会惶恐不安，相互猜忌。”</p>
<p>甘茂心道：“原来王上早就计划好了。用他入蜀平叛，既是为了削弱司马错等人的影响力，从而进一步巩固权利。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有十九岁，王道之术，比先王有过之而无及。”</p>
<p>秦王荡嘱咐道：“蜀国的局势乱得已经差不多了。甘茂，该你上场了。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p>
<p>甘茂跪拜道：“喏。”</p>
<p>入蜀之争，张仪再次败下阵来。张仪离开朝堂刚回到府邸。忽闻，魏籍大臣魏章、张若等人突然造访。张仪来不及整理衣冠，出门相迎，问道：“几位将军，你们怎么来了。”</p>
<p>魏章答道：“秦相，你不欢迎吗？”</p>
<p>“魏章将军说哪里话。”张仪伸出手，“请进。”</p>
<p>张仪一边将众人请进府内，一边命人下去准备美酒佳肴招待贵宾。众人进入客厅，席地而坐。</p>
<p>魏章开门见山地问道：“王上继位之今，既不重用我等，也不远离我等。王上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秦相，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p>
<p>张若也道：“魏章将军所言，也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p>
<p>众人也道：“请秦相为我等拿个主意。”</p>
<p>张仪端起酒樽，自饮自酌，也不说话。</p>
<p>魏章见了，心中有气，忙道：“秦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p>
<p>张仪看了看魏章，又看了看众人，“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p>
<p>魏章点了点头道：“王上不愿意放弃蜀地，既是向诸侯传达秦国不会放弃一寸山河，也是震慑别有用心地大臣。这些都还说得过去。但我有一点不明白。”</p>
<p>张仪看着他，问道：“魏章将军，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p>
<p>魏章情绪激动地说道：“陈庄叛乱，王上为何不用司马错将军，反而用甘茂。秦国能够得巴蜀之地，司马错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甘茂入秦不久，也尚无军功。王上岂能让他领军入蜀平叛。王上的意欲何为。”</p>
<p>张仪轻声地问道：“入蜀平叛，王上不用司马错，而启用甘茂。你们是不是觉得，王上糊涂了。”</p>
<p>魏章道：“司马错熟悉蜀道，也熟悉蜀国。王上不用他，而用甘茂，这不是糊涂，又是什么。”</p>
<p>“王上可不糊涂。”张仪有意停顿道：“陈庄叛乱，给王上敲了一记警钟。”</p>
<p>魏章问道：“张相何出此言。”</p>
<p>张仪见众人神情疑惑，忙道：“王上不用司马错，是害怕司马错平叛之后成为第二个陈庄。甘茂的军事才华和司马错相比，不分伯仲。但甘茂是外籍之臣，在秦国也没有根基。王上不怕他平叛蜀地之后胡来。离开了秦国，甘茂什么都不是。”</p>
<p>张若抱不平道：“司马错忠心为国，王上为何会猜忌他。”</p>
<p>“王上不仅猜忌司马错。”张仪叹道：“我们又何尝不是被王上猜忌。王上也不信任我们啊！”</p>
<p>魏章双眸喷射出怒火，咬紧牙根，“我们没有做出对不起秦国之事。王上，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p>
<p>“谁让我们手中的权利太大，威胁到了王上的地位。”张仪为相多年，自然精通为王最担心的是什么，深深出了一口气，“王上用甘茂，不用司马错，就是为了重新培养自己的实力，削减有军功者。王上做这些事，也是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利和地位。”</p>
<p>魏章瞳孔睁大，骇道：“张相的意思是说，王上忌惮我们的势力。形势发展下去，总有一天，王上会清除我们的势力。”</p>
<p>“王上虽年幼，但他的性子，比先王更让人捉摸不透。”张仪端起一杯酒樽，“我们是魏国人，在秦国位高权重。秦国的军政大权，大部分落在魏籍武将之手。王上没有先王的胸襟，迟到都会对我们动手。”</p>
<p>魏章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大惊道：“秦相，王上会对我们动手吗？”</p>
<p>张仪将一樽酒送入唇边，答道：“秦国外忧为解，王上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p>
<p>张若问道：“秦相，我听不明。”</p>
<p>张仪答道：“先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腰斩公孙衍。这是为何。”</p>
<p>张若道：“先王有胆识和魄力。公孙鞅乃乱臣，祸乱秦人，五马分尸，也是他咎由自取。”</p>
<p>张仪不做评价，问道：“王上继位不对我们动手，这是为何？”</p>
<p>张若淡淡笑道：“王上魄力比不上先王。”</p>
<p>“非也。”张仪眸色含泪，“王上不对我们动手，一是因为，王上忌惮我们魏籍大臣的实力。二是因为，王上处事稳重，没有绝对把握是贸然不会对我们动手。王上继位需要稳定朝局，一旦在外臣的事情上处置不好，恐怕会引发大的动乱。”</p>
<p>魏章不解道：“王上，为何不用我们，也不罢免我们的职务。”</p>
<p>“这就是王上的高明之处。”张仪沉重叹息道：“王上既是不重用我等，也不疏远我们。但他会一步一步解决秦国的危机，一步一不削弱我们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王上就会对我们动手。”</p>
<p>魏章心中隐隐不快，低声说道：“王上如此待我们，我们不如…”</p>
<p>“不可。”张仪截断道：“先王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岂能谋反，留下千古骂名。秦国负我，我也不会负秦国。秦国不需要我，我离开便是。岂能行反叛之事。”</p>
<p>魏章嚷道：“我们不行反叛，难道等着王上对我们动手吗？”</p>
<p>张若也道：“秦相，我们不反，难道等死吗？”</p>
<p>“先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张仪绝不做危害秦国之事。张仪也不做公孙鞅之流，任人宰割。甘茂平叛蜀地，回归秦国之时。也是张仪离开秦国之日。”张仪扬起脖子喝了一杯闷酒，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对手公孙衍，眼角有些湿润，心中一阵唏嘘，“张仪一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啊！可悲啊！”</p>
<p>甘茂领着大军离开咸阳不足三日，秦王荡收到北疆义渠来犯的消息。</p>
<p>秦王荡怒色道：“义渠胆敢犯我边境。寡人绝不容忍。大庶长，何在。”</p>
<p>嬴疾道：“臣在。”</p>
<p>秦王荡眸色喷出无尽的怒火，“寡人以你为将，领军十万，出兵义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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