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 秦王荡举鼎，亦是举天下
<p>秦王荡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雍州之鼎，又看了看周王姬延，问道：“姬延，寡人跟你做个约定。寡人若能举起此鼎。天下九鼎，寡人就带回秦国。”</p>
<p>九州神鼎，重达万斤。九鼎铸成以来，除了有天命之人下诏，合力迁移。从来没有一人可以力能扛鼎。</p>
<p>姬延本想用言语刺激秦王，意欲要他知难而退。然而，他却不知，自己的言语反而激发了秦王荡扛鼎的决心。</p>
<p>姬姓建国以来，九州神鼎，从殷商朝歌迁移镐京。周平王东迁，将九鼎从镐京迁往洛邑。周王姬延闻言，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p>
<p>秦王之举，岂不是效仿楚人，问鼎吗？</p>
<p>周室建国至今已有七百年。除了楚庄王曾兵临洛邑南郊，问九鼎轻重。中原诸侯，从来没有一国敢打九鼎的主意。</p>
<p>齐恒、晋文两代霸主，也不敢问九鼎，成为诸侯攻击的众矢之的。如今，秦王问鼎，就不怕遭到天下诸侯起兵讨伐吗？</p>
<p>周王姬延平稳心底涌出的不安，他心道：“也许是孤太紧张了。秦王只不过是给孤开了个玩笑。”</p>
<p>“姬延，你说举鼎就是举天下。寡人若能举起此鼎，足以证明。寡人能够承受得起，周室的天下。同时也说明了周室气数已尽，天命归秦。”秦王荡追问道：“寡人能举起此鼎，神州九鼎就归秦国所有。姬延，你觉得寡人这个提议如何。”</p>
<p>周王姬延讥讽道：“秦王不能举起此鼎，又该如何。”</p>
<p>“寡人不能举起此鼎，证明天命在周，周室气数未尽。寡人撤军归国。”</p>
<p>周王姬延看了看九鼎，又看了看秦王荡，他从不相信，竟然有人能够力能扛鼎，放言道：“孤就跟你打赌，若有人能够举得起九鼎。九鼎任你处置，孤的天下，也任你取之。”</p>
<p>“好。”秦王荡见周王姬延爽快，大笑道：“君无戏言。”</p>
<p>周王姬延展开双手，起誓道：“孤乃天子，一言九鼎。”</p>
<p>秦王荡见他当着众人起誓，心中大乐。若有人能够举鼎，九鼎归秦。</p>
<p>忽然，周王姬延感觉有点不对劲。此刻，他见秦王荡胸有成竹，似乎真的可以举起九鼎，心里也是坎坷不安。</p>
<p>游腾瞧出了周天子心中的慌乱，点头示意，低声道：“九鼎乃神物，人力不能举。”</p>
<p>周王姬延不安地问道：“秦王真的举起九鼎，孤，又该如何。”</p>
<p>游腾瞧了瞧九鼎，叹道：“秦王能举九鼎，只能说明周室气数已尽。上天要灭周。”</p>
<p>一人上前道：“天子，勿要忧心。臣，夜观天象。周的气数未尽。雍州之地，有王者之星坠地。此卦，今日会应在秦王的身上。”</p>
<p>另一人道：“臣刚才算了一卦，乃下下卦，有大凶之兆。秦王举鼎，恐怕凶多吉少。”</p>
<p>又一人上前道 ：“臣也暗中察看了秦王的面向。秦王，不是天子之相，亦无王者之命。此时，秦王印堂发黑，神鬼缠身，大祸将至。”</p>
<p>周王姬延听众人如此说，那颗悬着的心，也感到稍安，提声道：“秦王，九鼎乃神物，亦是国之重器。若非怀有天命之人不可动。如果有人逆天而行，天道难容，必会遭天谴。”</p>
<p>“寡人不信天道。姬延，你的九鼎，寡人笑纳了。”秦王荡纵声长笑，朗声道：“乌获、孟贲、任鄙。”</p>
<p>乌获、孟贲、任鄙同时出列，齐声道：“臣在。”</p>
<p>秦王荡志得意满地扬声道：“今日，便是尔等为寡人出力之时。寡人得九鼎，证明天命，就看你们。”</p>
<p>三人答道：“臣，愿为王上效命。”</p>
<p>甘茂高呼道：“秦国万岁，王上万岁。”</p>
<p>秦军将士也高呼道：“秦国万岁，王上万岁。”</p>
<p>秦王荡右手上前一举，众将士安静了下来。</p>
<p>秦王荡喝道：“你们之中，凡是有人能够举起九鼎，寡人赏万金，敕封功德君，邑千户。”</p>
<p>三人闻言大喜，“谢，君上。”</p>
<p>秦王荡问道：“你们谁先来。”</p>
<p>乌获心中早已经跃跃欲试，左右看了看，上前对秦王荡说道：“王上，臣先来。”</p>
<p>说着，乌获上前双手抓着鼎足，憋了一口气，往上举。秦王荡见鼎，渐渐离开地面，唇角上扬。周王姬延见状，心脏猛烈跳动。</p>
<p>乌获将雍鼎离开地面少许，气力不足。雍鼎便重重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p>
<p>乌获又试了几次，还是同样的效果，请罪道：“王上，臣无能。”</p>
<p>周王姬延大笑道：“九州神鼎国之神器，莽夫岂能撼动。”</p>
<p>秦王荡闻言不喜，但也不发作，厉声道：“孟贲，上。”</p>
<p>孟贲是齐国人，力大无穷，勇冠海岱，陆行不怕虎狼，水行不避蛟龙，一人同时可制服两头野牛。孟贲听说秦王荡重武善战，好勇猛之士，来到秦国。</p>
<p>秦王荡见孟贲的确是百年难见的勇猛之人，赐他高官，让他为国、为己效力。孟贲身在秦国，尚未建立军功，而位居高官。孟贲心想，王上意在九鼎，图谋周室。他要是能够帮助王上扛起大鼎，便能建立功勋。</p>
<p>乌获举鼎失败，秦王脸色不悦。秦王命他举鼎，那双眼神饱含着深切的希望。孟贲当下领命，来到雍鼎面前。</p>
<p>孟贲上前，寻找雍鼎地着力点后，便双手抓住鼎足，气成丹田，大喝一声，“起。”</p>
<p>只见，雍鼎离开地面，渐渐越过了孟贲的双膝。</p>
<p>秦王荡见状，击掌大喊道：“好。”</p>
<p>秦军将士，也呐喊助威。</p>
<p>雍鼎达到盆部，孟贲忽然感到膝盖酸软，两腿无力，不能支持，顿时气力大减。雍鼎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p>
<p>孟贲呼吸急促，胸廓激烈起伏，请罪道：“王上，臣无能。”</p>
<p>秦王荡见乌获、孟贲两人先后失败，折了军威，对着任鄙道：“任鄙，靠你了。”</p>
<p>乌获、孟贲、任鄙三人都是秦国的大力士，国内无人能比。三人力大，皆能举千斤之鼎。然，任鄙之力，远在乌获、孟贲之上。</p>
<p>秦国时常说，‘力，则任鄙；智，则嬴疾。’眼下，乌获、孟贲二人失手，任鄙能否扛鼎，关系着秦王荡能否得九鼎、举周天下。</p>
<p>忽然，任鄙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令他浑身充满力量。任鄙见秦王荡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心道：“决不能让王上失望”。</p>
<p>任鄙猛然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来到雍鼎面前。</p>
<p>乌获、孟贲道：“任鄙，看你了。”</p>
<p>任鄙朝二人点了点头，双腿分开，扎下一个坚实有力的虎蹲，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道：“起。”</p>
<p>雍鼎离开地面，漫过膝盖，及至盆部，渐渐地达到肩部。</p>
<p>秦王荡喝道：“好。”</p>
<p>秦军将士也呐喊助威。</p>
<p>任鄙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色惨白，接着嘴角喷射出一股鲜血，力道尽失。雍鼎滑落，大地震动，尘土飞扬。</p>
<p>任鄙瘫软在地，又吐了几口鲜血，请罪道：“臣无能，请王上治罪。”</p>
<p>“寡人知道你尽力了，无需自责。”秦王荡见力气最大的人都不能举起雍鼎，顿时，脸色沉重。秦王荡的双眼注视着雍鼎，心道：“莫非，周室气数真的未尽。寡人举不起周室的江山。”</p>
<p>周王姬延见秦国三人皆举鼎失败，言谈之中多了几分嘲笑，“寡人说过，九鼎非人力能扛。秦王，你输了。按照约定，你的大军，应该撤出洛邑。”</p>
<p>秦王荡吸了一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的乌获、孟贲、任鄙。这三人是秦国的大力士，臂力千斤，今日却举鼎失败。秦王荡看了看雍鼎上残留的血液，在看了看周室君臣讥讽嘲笑的表情，心中满是不甘心。</p>
<p>游腾道：“请秦王按照约定撤军。”</p>
<p>周室君臣见秦国三次举鼎失败，顿时士气大增，齐声高呼，“请秦王按照约定撤军。”</p>
<p>秦王荡长这么大，从没有遇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也未曾在君臣面前折损自己的威严。周室君臣之音，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p>
<p>秦王荡少年心性，岂肯轻易服输，笑道：“寡人还没有输，姬延，你高兴太早了。”</p>
<p>周王姬延的笑容，顿时僵硬，嗫嚅道：“秦王，你什么意思。”</p>
<p>甘茂深知王上也是力大之人。秦王荡此言一出，便是决定亲自举鼎。</p>
<p>甘茂心下大骇，顾不得君臣礼仪，上前阻止道：“王上，贵为千金之体，万万不可亲自举鼎。王上，身系秦国安危，更不能以身相试。为了王上心目中的霸业，为了秦国大计，请王上三思。”</p>
<p>孟贲、任鄙、乌获三人也道：“请，王上三思。”</p>
<p>秦军将士也跪拜道：“请，王上三思。”</p>
<p>突然，四周的声音都静了下来。</p>
<p>周王姬延率先打破沉默道：“秦王，孤曾说过，九鼎有多重，江山就有多重。非拥有天命之人，是不能撼动九鼎。九鼎之重，岂非人力所能扛。”</p>
<p>“秦王，你承受不起孤的江山。孤，还是劝你放手吧！秦国地处西戎，武力强盛。孤相信，你能成为西边的霸主。”</p>
<p>秦王荡闻言，只觉得刺耳，咬紧牙根，双眸喷射出强烈的火焰，“姬延，你先别高兴太早。”</p>
<p>甘茂见王上言语不服软，忙道：“王上若要九鼎，臣派人取回去就是了。”</p>
<p>“天子能一言九鼎。秦王乃大国之君，应当君无戏言。”游腾心平气和地说道：“秦王打赌输了，竟然想要用武力抢夺九鼎。秦王之举，岂非强盗所为。”</p>
<p>周王姬延见秦王荡紧绷着的脸颊，也进一步刺激着对方的神经，“秦王，你不是说孤气数已尽，你想要取代孤的天下？你不是放言，秦会取代周而立，一统天下？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九州神鼎是你囊中取物，你能证明天命，在秦不在周？你不是说举鼎便是举孤的天下？”</p>
<p>“是又如何。”</p>
<p>“九州神鼎就摆在你面前，你若能举鼎证明，天下归秦，不归周。秦王举不起鼎就是承受不住孤的天下。孤，就要看看你是如何举天下。”</p>
<p>甘茂怒喝道：“姬延，你在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p>
<p>“你要杀就杀。孤虽死犹荣。但天下诸侯，又会如何看待秦王。天下人又会怎样评论秦王。举鼎不成，做贼硬抢，谋杀天子。”</p>
<p>“秦王，你输了，撤军吧！”</p>
<p>“秦王，你失败了，撤军吧！”</p>
<p>秦王荡闻言，紧握双拳，骨头咔咔作响。他继位以来，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攻韩国，拔宜阳，车通周室，以观九鼎。</p>
<p>一路走来，秦王荡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君王。在他眼中就没有失败两个字。周室君臣之言，令他的愤怒，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p>
<p>秦王荡霸气地说道：“姬延，寡人今日就亲自举鼎，举你天下。”</p>
<p>“秦王要亲自举孤天下。”</p>
<p>“寡人要向天下人证明，天命归秦，不归周。寡人也要向天下证明，灭周者，定是嬴姓子孙。取周室九鼎者，秦矣。一统天下者，秦矣。”</p>
<p>甘茂急道：“王上，取周需要时日，我们应该徐徐图之。”</p>
<p>“天命若归寡人，若在秦国，就让寡人举鼎成功。”说完，秦王荡不顾众人劝阻，来到雍鼎面前，分开双脚，双手抓住鼎足，大喝道：“起。”</p>
<p>秦王荡重武好战，也是大力之人，时常与乌获、孟贲、任鄙三人比拼脚力。此刻，他举的不是一个用青铜打造的鼎，而是鼎背后的意义，周室的天下。</p>
<p>举鼎，亦是举天下。</p>
<p>秦王荡憋住一口气，使出全身力道。雍鼎离开地面，超过膝盖，到达盆部，及至腰间，渐渐到达肩部。</p>
<p>大秦将士见状，疯狂呼喊，“秦王万岁，秦国万岁。”</p>
<p>秦军数万人山呼海啸的声音，如轰雷阵阵，震得周室之人颜面尽失。周王姬延也没有想到，秦王荡力能扛鼎，神色大变，他心道：“天命莫非真的如此。取周而立者，秦矣。”</p>
<p>其实，雍鼎漫过双肩时，秦王荡已然达到了极限。秦王荡也感受到自己的力道在一点一点消失。但秦军山呼海啸之音，又给了他增添了前所未有的力量。</p>
<p>秦王荡疯狂呐喊道：“起。”</p>
<p>雍鼎被秦王荡举过头颅，秦军将士齐声欢呼。</p>
<p>秦王荡咆哮道：“姬延，寡人举起了你的天下。”</p>
<p>秦军将士高呼道：“王上万岁。秦国万岁。”</p>
<p>姬延心中呐喊道：“上天啊！你是要抛弃孤了吗？”</p>
<p>姬延话语刚说完，忽见，秦王荡的身体摇摇晃晃。</p>
<p>甘茂等人见状，大喊道：“王上弃鼎。”</p>
<p>周王姬延也看出了秦王荡是在咬牙硬撑。猛然间，周王姬延脑海深处，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就是要秦王荡死在大鼎之下。</p>
<p>周王姬延大笑道：“秦王，孤的江山有多重。你能举鼎，孤的天下，任你取。”</p>
<p>秦王荡张嘴应答，却因为鼎的重量，压迫他说不出话来。此时，秦王荡的视线也开始越来越模糊，渐渐看不清周围地一切。</p>
<p>秦王也感受到自身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他能够扛起大鼎，皆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在支撑着。因为他要向天下人展示…秦国的第二代王举起了周鼎，举起周的天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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