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九章 胡服（上）
<p>赵君率领铁骑往北而行，抵达无穷之门，注视着绵延不断地大漠，“攘胡诸地，为赵之疆土。实现先祖赵襄子未完成的功业。他要成为草原上的雄鹰。”</p>
<p>突然，赵雍脑海深处，涌出想要看一看自己疆土的想法。赵雍下令转而向西，抵达大河。</p>
<p>肥义指着大河道：“君上，大河的对面就是秦国。”</p>
<p>赵雍问道：“我们的河西，还在秦人手中。”</p>
<p>肥义等人闻言，一片惊慌。众人心想，君上不会是想渡过大河，与秦国开战，收复河西。</p>
<p>赵雍看出了众人害怕的神色，笑道：“秦国战力有多强，寡人是见识过了。寡人不会异想天开，率领不到万人铁骑，偷渡大河，与秦国开战。”</p>
<p>肥义闻言，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地。</p>
<p>赵雍注视奔流不息地大河之水，起誓道：“寡人，总有一天会收回河西之地。”</p>
<p>田不礼道：“臣会跟随君上与秦开战。”</p>
<p>肥义也道：“赵国要鼎立于强国之林，争霸诸侯。除了开疆拓土，还要收回失地。秦国历经百年，数代的人努力，收回河西之地，走上强国之路。赵国不收回被秦国占据的土地，即便成为大国。中原诸侯既不会认可，也会嘲笑我们。”</p>
<p>“失去的国土没有收回来，赵国只能是大国，而不能成为强国。”赵雍铿锵有力地说道：“寡人不仅要赵国成为大国，也要赵国成为强国。富国强兵也是君父临终前的遗愿。君父没有完成的伟业，寡人代之。”</p>
<p>众人见君上心志坚定，齐声道：“愿为君上效命。”</p>
<p>“寡人离开邯郸多日，是该回去了。”赵雍最后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河水，领着大军返程，往邯郸而去。返回邯郸的途中，经过一座大山。</p>
<p>大山山青水秀，云蒸霞蔚，风光旖丽迷人。成群结队的喜鸟，有的突破云霄，纵横天地。有的纵横在云雾缭绕的山谷之间。大山景色煞是壮观，令人痴迷向往。</p>
<p>赵雍指着眼前迤逦壮观的景色，问道：“此乃何处。”</p>
<p>肥义道：“此山，名为黄华山。”</p>
<p>赵雍心旷神怡地说道，“赵国多秀丽山河。”</p>
<p>肥义道：“君上，据说穆天子出游时，曾游历到这座大山。”</p>
<p>赵雍好奇地问道：“穆天子也来过这里。”</p>
<p>肥义笑道：“穆天子不仅来过，还在这里题字。”</p>
<p>“有趣。”赵雍兴致正浓，“为寡人讲讲，穆天子之事。”</p>
<p>“穆天子见大山山顶瀑布飞挂，山谷干湖映辉，云隐奇峰，水绕幽谷，被这里的景色所迷，给它取名黄华山。并命人在巨石上，雕刻南天门。”肥义叹息道：“只可惜，黄华山历经数百年，砺风沐雨，饱经沧桑，难以追寻到前人的踪迹。穆天子刻写的字，也被风雨，抹去了痕迹。”</p>
<p>赵雍随口问道：“肥义，你觉得刺笄山和黄华山相比，那一座山更美。”</p>
<p>肥义笑道：“都是赵国的秀丽山河。”</p>
<p>“你说得不错，都是赵国的秀丽山河。寡人的疆土，岂能比之。”赵雍对着身后的人道，“人太多，容易扰了山中的神灵和鸟兽。大军驻扎在山下，寡人要登上黄华山，看一看赵国的秀丽山河。”</p>
<p>肥义命李兑驻守在山下，又让五十名铁骑下马，随君上一起上山。</p>
<p>黄华山每一处景色，如天工开物，令人陶醉不已。赵雍等人登上黄华山，天色已经黑了。</p>
<p>黄华山顶上有几座宫殿，曾是供给晋国国君避暑之地。赵氏建立赵国，这里便成为了赵国国君修养之地。赵肃侯时，国内没有大事，也会携带着君后等人来到这里以观天下。</p>
<p>肥义早已经派人通知山顶的官吏。官吏也在青阳殿内备好美酒佳肴，以待君上食用。赵君登山赏景，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赵雍在青阳大殿与众人一起饮酒论天下大势。</p>
<p>酒过五旬，众人也是畅快淋漓，兴致大起。</p>
<p>赵雍又喝了几樽酒，放下杯盏，对着众人问道：“寡人欲在国内推行骑射，捍卫疆土。众位，你们觉得如何。”</p>
<p>赵君之言刚落，大殿内一片安静。</p>
<p>楼缓率先打破沉默，“君上想要在国内推行骑射，这是天大的好事。臣，双手赞成。君上，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p>
<p>赵雍抬手道：“有什么就说。”</p>
<p>楼缓饮了一杯酒，笑道：“君上要推行骑射，不如也将胡服推广。”</p>
<p>楼缓话语一出，大殿陷入沉默。</p>
<p>楼缓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的眼光都看着自己，问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p>
<p>肥义提醒道：“楼缓将军，你喝醉了，还是少说点话。”</p>
<p>“相邦，你放心，我的酒量是很好的。三坛赵酒下肚而不醉。这点酒量，我岂会醉。”楼缓以为是他取笑自己酒量不行，解释道：“不要乱说，我没有醉。”</p>
<p>仇液见楼缓没有明白话中的意思，也好意提醒道：“楼缓，你是真的醉了，还说自己没醉。”</p>
<p>楼缓提高嗓子道：“我没醉，真的没醉。我看你们才是醉了。”</p>
<p>肥义组织语句，尽量不让气氛尴尬，“胡服，是异族所穿。你要君上推广胡服，这不是要移风易俗。移风易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没醉，怎能说出这种醉语。我看啊！你是醉了，还醉得不轻。”</p>
<p>仇液接过话，续道：“胡服，中原诸侯向来嗤之以鼻。中原诸侯更不会想着推广胡服。你要君上推行胡服，很多人都不会接受。你说这话是大逆不道，会众怒人怨。”</p>
<p>楼缓心中不服，举证辩驳道： “华夏衣冠虽美，看上去潇洒飘逸。但不利于行军作战。此次，我们攻伐中山，华夏衣冠和胡服，那个更好，那个更实用，这不是一目了然。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吗？”</p>
<p>肥义咳嗽示意，他不要说了。</p>
<p>楼缓又道：“中原诸侯兵种以车、步为主，君上推行骑射就是打破了中原兵种，创立新的兵种。这可是一项伟大的改革。中原诸侯不敢想，君上敢想，还锤炼了一支铁骑。君上推广骑射，为何不能行胡服。”</p>
<p>肥义笑道：“楼缓，你醉得不轻啊！”</p>
<p>赵雍明白，楼缓没醉，在座的人也没有醉。只是，楼缓胆大说了这些人不敢说的事情。</p>
<p>肥义、仇液好意提醒楼缓。楼缓不但置之不理，还冠冕堂皇的反驳。肥义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安。</p>
<p>楼缓让赵君推行胡服这件事情，传达邯郸的大臣哪里，他的仕途也算走到了尽头。甚至会被邯郸的大臣以挑唆、蛊惑之罪，处死也是有可能的。</p>
<p>肥义也明白，赵君没有喝斥楼缓，是因为看到胡服的好处。楼缓这番话没有惹怒在场的所有人，是因为在座的人，大多都是来自北疆代郡。</p>
<p>代郡不同邯郸，邯郸是接受周礼，代郡却相反，大有草原胡风的气息。代郡常年和胡人打交道，故而受了胡人的影响。所以，中原诸侯没有骑兵，但赵国代郡却有少量的骑兵，与胡人作战。只不过这支骑兵不能左右朝局，亦不能改变天下大势。</p>
<p>赵国邯郸、上党、晋阳、代四郡，唯有代郡北疆胡人多余赵人。赵国历代君主，因为代郡特殊地理位置，既让代郡之众学习中原礼仪，同时也让他们保留草原上的胡风。</p>
<p>代郡之地有身穿华服衣冠之人，也有身穿胡服之众。然，邯郸之地，皆是华服衣冠。拥有北胡血统之人，要在邯郸为官，也必须学礼仪、身穿华服。</p>
<p>肥义心想，若是不点破，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楼缓也意识不到自己犯下的大错。</p>
<p>肥义语调平和地说道：“中原是冠带之国，深受礼制熏陶。上为衣，下为赏，长袍宽袖，以右为衽。胡衣长齐膝，裤子紧窄，腰束郭洛带，用带钩，穿靴，开左衽。冠带之国是文明古国，文化、服饰素有无比强烈的自豪感。楼缓将军，你让君上推行胡服，穿胡衣，移风易俗。冠带之国，他们心里上能够接受吗？”</p>
<p>仇液也道：“向来只有胡国向冠带之国学习，穿冠带之服。冠带之人，岂能穿胡服。你让君上推行胡服，这可是倒行逆施啊！”</p>
<p>“两位说的对，我真是醉了。”楼缓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君上，臣喝多了，说了醉话，你不要放在心上。”</p>
<p>赵雍道：“楼缓，你没醉。寡人也很清醒。你说的话，寡人听进去了。”</p>
<p>楼缓惊骇道：“君上，臣真的是喝多了。”</p>
<p>赵雍注视着大殿内所有人，神色安宁，“此次，攻伐中山，万人铁骑之中。胡人和赵人因为衣服之故，让他们心中产生了隔阂，也令他们不能齐心为国效力。赵人也因为衣服束缚，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寡人推行骑射，为什么不能推行胡服。”</p>
<p>肥义问道：“君上为何要推行胡服。”</p>
<p>“寡人推行胡服，可以消除胡人和赵人心中的隔阂。还可以让赵国没有赵人和胡人之别。胡族见我们能够穿他们的衣服，心理上也不会排斥我们。他们才会更好的为寡人效力。赵国没有胡、赵之别，国家整体实力才会进一步强大。”</p>
<p>肥义见君上是真的想推行胡服，也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问题。赵国疆土和北胡接壤，赵地皆是胡人之国。</p>
<p>赵氏一族和胡族通婚多于中原诸侯。赵君在国内推行胡服，也许真的可以彻底消除胡人和赵人心中筑起的那座城墙，进而增强国家的凝聚力和战斗力。</p>
<p>然而，赵氏能人辈出都不敢推行胡服，赵雍真的敢推行吗？</p>
<p>肥义又问道，“君上知道胡服的功效。我们也明白胡服的好处。但是，邯郸、代郡、上党的大臣不明白。他们不明白君上的心意，只会说君上疯了、糊涂了。君上想要在国内推行胡服，会遭到大臣强烈的抵制。”</p>
<p>赵雍闻言，深知肥义所言不虚，眉宇紧蹙道：“这也是寡人担心的事情。所以，寡人才找你们前来商议。”</p>
<p>众人自然明白，胡服代表着什么，沉默不语。</p>
<p>赵雍打破沉默道：寡人推行胡服，教育百姓。胡、赵融为一体。赵国没有胡、赵之别，他们才能真心为国效力。”</p>
<p>司马望族问道：“君上真的以为，一件衣服就能让胡、赵容为一体，让赵国变强。”</p>
<p>赵雍目光坚定答道：“寡人以胡服教育百姓，以骑射强国，增加百姓尚武精神。赵国民风尚武，天下又将如何。”</p>
<p>肥义问道：“君上看到推行胡服骑射的好处，为何不敢做出决断。”</p>
<p>“胡服乃移风易俗，中原诸侯从来就没有人去推行。”赵雍忧虑道：“寡人的心意，大臣也不会明白。寡人推行胡服，必会困难重重。”</p>
<p>“中原诸侯没有人敢去尝试。君上去尝试、推行，就是第一人。”肥义话锋一转，苦笑道，“但，第一人是不好当的。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君上是否有足够大的勇气，承受天下第一人，背后的骂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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