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六章 骑射（下）
<p>赵雍起身对着鹖冠子深深行了国士之礼，“请先生助我胡服骑射之功。”</p>
<p>鹖冠子见赵君有贤君之范，回礼道：“赵君，请坐下说话。”</p>
<p>赵雍伸手道：“先生请。”</p>
<p>鹖冠子落座之后。赵雍方才落座，问道：“先生，推行胡服骑射，我该从何处下手。”</p>
<p>“草原上的男儿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就会被人嘲笑。他们也不能在草原生存。草原人善于骑马射箭是因为他们从小练习，被生活和环境所迫。”</p>
<p>“这点，寡人知道。”</p>
<p>“赵君想要在短时间内锤炼出一支铁骑，远超北胡。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p>
<p>赵雍神情失落道：“寡人，何尝不知。”</p>
<p>“既然如此，赵君为何还要推行胡服骑射。”</p>
<p>“为了强国。”</p>
<p>鹖冠子见赵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份气魄的确难得。又见他语调坚定，不可放弃，淡淡地又飘来一道声音，“骑射是草原人的长处，铁骑是他们懒以生存的力量。草原人崇尚武力、敬重英雄。君上想要北拓胡地、击败他们、让他们臣服赵国，就要建立武勋。”</p>
<p>“先生说得不错。”赵雍点了点头，“胡人，不容易驯服。除非，赵国在武力上胜过他们。我要北拓胡地、让胡人降服赵国。首先，就要用武力击溃他们。其次就要用恩德感化他们。武力和恩德并举，才能让他们心服。”</p>
<p>鹖冠子没想到赵君能够意识到这点，便不是意气用事做出的糊涂政令，眸色之中充满赞赏，“赵君看到胡服骑射的长处，我就来说说胡人的短处。”</p>
<p>“胡人有何短处。”</p>
<p>“胡人不像中原人，他们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也无城郭。”</p>
<p>“胡人还有何弱点。”</p>
<p>“他们骑射厉害，弓不精良、战甲用野兽制作而成。胡人善战，但不善守。这也是胡人对中原有觊觎之心，却不敢南下牧马、占据中原。”</p>
<p>赵雍琢磨这句话之后，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在弓箭和战甲上，下功夫。”</p>
<p>“不错。”</p>
<p>赵雍琢磨少许，问道：“弓箭和战甲？”</p>
<p>“赵国商业发达，炼铁技术，诸侯皆不能比。赵国和韩国联姻之时，韩王康让很多能工巧匠作为陪嫁。韩国的良弓劲弩天下闻名。”</p>
<p>“先生，还知道这些。”</p>
<p>“赵君在良弓劲弩和战甲上，下功夫。一旦，赵国和胡人交锋，就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赵国也能缩短和胡人之间的差距。”</p>
<p>“先生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胡人骑射，冠绝天下。但胡人的战甲、弓箭是差了些。”赵雍又道：“我若针对胡人的短处，合理运用。让人根据我国的特点，锻造出精良的战甲和良弓劲弩，就可以缩短和胡人之间的差距。”</p>
<p>鹖冠子见赵君一点就明白，又道：“胡人的弱点就是崇尚个人和英雄主义。草原上的王是英雄之中的英雄，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赵君想要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就要击溃他们的王。”</p>
<p>赵雍神情颇有难色，“草原上的王，拥有铁骑。想要击败他们，可不容易。”</p>
<p>鹖冠子淡淡一笑，“铁骑的优点在于机动性强、冲击力大、速度快。善于在平原和野外作战。但胡人铁骑的纪律性差。攻城和山地决战，是铁骑的弱项。这也是胡人总是利用铁骑的优势，侵扰赵国边疆，掠夺百姓和财物之后。就迅速回到草原，而不会占领城池的缘故。”</p>
<p>赵云舒闻言，深有同感，抿嘴苦笑道：“先生说的不错。”</p>
<p>“楼烦人没让郡主少吃苦吧！”</p>
<p>“楼烦人掠夺晋阳北地的财物和百姓之后，就迅速离开。我组织了很多军力去围捕楼烦人，楼烦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大军离开，楼烦人又来。先生可不知道，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p>
<p>司马望族也道：“胡人就是这样，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秦国和义渠打了数百年，都不能解决边患。”</p>
<p>赵雍答道：“要解决胡人隐患，我们必须锤炼出一支比他们还要厉害的铁骑。”</p>
<p>鹖冠子颔首道：“赵君不能只是注视铁骑的发展，还要注重车兵和步兵同步发展。攻城、守城还是要步兵支撑才行。”</p>
<p>赵雍想了想，答道：“先生说得不错。车兵和步兵能够传承上千年，自然有它的道理。我不会片面注重铁骑的发展，忽视了先祖留下的智慧。我推行胡服，并不是要所有人穿上用牲畜制成的衣服。而是将华服学着胡服的样式改良一番。”</p>
<p>鹖冠子道：“赵君改良华服，但也要革新骑射的装备才行。赵君要想推行骑射，首先就要获取源源不断地战马。其次，中原用的武器也不适合骑射所用。”</p>
<p>赵云舒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胡人用的武器是弯刀，我们也用弯刀？”</p>
<p>鹖冠子摇了摇头，答道：“中原人对长剑情有独钟。士大夫、诸侯佩剑也成为身份的象征。但是长剑不利用马上作战。”</p>
<p>屠彝打断道：“先生，我觉得用剑挺好的。我们和中山交战，用的是长剑也没觉得有何不妥。”</p>
<p>赵雍道：“屠都尉用剑自然厉害。房子之战，我们骑士用剑和中山作战，对敌人伤害也不大。中山国用刀，让我们折损了两千骑士。先生不说，我还没想透彻是什么原因。原来症结就在这里。”</p>
<p>鹖冠子问道：“长剑是刺，刀是砍。骑在马背上和敌人作战，你们觉得应该是刺，还是砍。”</p>
<p>屠彝比划了几下，摊手道：“当然是砍比较合适。”</p>
<p>赵云舒委婉地说道：“话虽如此，但用胡刀总会让人心里不舒服。”</p>
<p>鹖冠子早就知道众人心理上是不会接受胡人的弯刀，答道：“我们刀的长度，按照长剑改革。”</p>
<p>赵雍见对方早有准备，忙问道：“先生，应该如何改。”</p>
<p>鹖冠子将佩戴的长剑取下来递给赵君。穆涧上前，高举双手接下长剑，转呈给赵君。</p>
<p>赵雍接过长剑，仔细看了一遍，问道：“先生，我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p>
<p>鹖冠子语调温和道：“拔出它。”</p>
<p>赵雍拔出长剑，一看就发现手中长剑的确是有所不同，问道：“先生，这就是刀吗？”</p>
<p>“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楚刀。”鹖冠子示意赵雍拿起楚刀挥动几下，问道：“赵君，感觉如何。”</p>
<p>赵雍挥动几下，赞叹道：“刀的尺寸和剑的尺寸几乎相同。就是刀刃开了一个，有倾斜度。楚刀，这个名字不错。”</p>
<p>鹖冠子道：“骑射用刀，比用剑更合适。”</p>
<p>赵雍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挥动了几下，赞叹道：“好刀。”</p>
<p>鹖冠子见赵君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笑道：“这把刀就送给赵君了。”</p>
<p>“多谢先生。”赵雍按捺住心中踊跃出的激动，“有了改良的弓弩、战甲，还有楚刀。我们对战胡人就几率大了很多。”</p>
<p>屠彝问道：“君上将这把楚刀配给铁骑将士，这自然是好事。但我们称呼这把刀为楚刀，有些不妥。”</p>
<p>鹖冠子也道：“赵君，屠都尉说得不错。还请赵君给这柄刀重新命名。”</p>
<p>屠都尉嚷道：“君上，我们就给他取名杀胡刀。怎么样是不是够威武、霸气。”</p>
<p>众人闻言，也点了点头。胡人听到这三个字，定会胆怯。</p>
<p>赵雍摇了摇头道：“这三个字听上去霸气威武，但不利于胡、赵团结。也不利于胡、赵融合。”</p>
<p>鹖冠子提议道：“赵君是将这柄刀给赵国勇士所用。不妨取名为赵刀。”</p>
<p>“好，就叫它赵刀。”赵雍注视着手中这柄赵刀，“我要多锻造这样的赵刀，装备铁骑。”</p>
<p>一旁沉默不语地费游通，突然说道：“君上有了良弓劲弩、有了战甲、有了赵刀。君上就不问点别的。”</p>
<p>赵雍领会太傅说这句话的意思，问道：“先生，铁骑装备解决了。如何才能训练出一支铁骑，请先生赐教。”</p>
<p>鹖冠子不答，反问道：“赵君想要如何训练铁骑。”</p>
<p>赵雍答道：“中原人不善于骑马，训练铁骑自然要费很多时间。我想招募胡人，为我效力。”</p>
<p>“赵君，这个想法，的确省去了很多事。此举，存在一个隐患。”</p>
<p>“请先生赐教。”</p>
<p>“赵君招募的胡人，何人节制。”</p>
<p>“当然是派得力的大臣来节制。”</p>
<p>“赵君派的这位大臣，得不到胡人的认可。那该如何。”</p>
<p>“这个问题，我没想过。”</p>
<p>“中原诸侯向来轻视胡人。赵君用中原人管理胡人，这人能够让胡人信服，自然是好事。这个人不能让胡人信服，又用中原的方法管制他们。稍有不当，就会激起胡人的反感。这份矛盾被激化，胡人也会反抗。”</p>
<p>“我就用胡人节制。”</p>
<p>“赵君用胡人节制他们，就如一禀利剑悬在心头，会让很多人不放心。也会有很多人猜忌、提防、掣肘他们。胡人的性情，岂会忍受这份屈辱。”</p>
<p>赵雍想了想，紧皱眉头，“先生说的是，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先生，我该怎么办。”</p>
<p>鹖冠子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赵人学骑射，赵君，亲自掌握这支军队。”</p>
<p>赵雍琢磨片刻，言道：“我们善车战、步战，但不适合骑射。”</p>
<p>“胡人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赵君怎么敢武断说赵人不适合骑射。”</p>
<p>“先生的意思是说，让赵人学骑射。”赵雍忧心忡忡地说道：“学习骑射就要招募胡人为将官。我们不通胡人，沟通起来也会有障碍。赵人和胡人发生激烈冲突，我又该如何处理。”</p>
<p>“赵君以胡人为教官，推行骑射。然后将胡人和赵人相结合，就可以牢牢掌控铁骑。这个方法总比雇佣胡人为铁骑强。”鹖冠子将赵君皱眉不语，又道：“赵君，胆敢推行胡服骑射。这点困难，应该不算什么。”</p>
<p>“推行胡服骑射，困难重重。请先生出山，为我筹谋划策。”</p>
<p>鹖冠子大笑道：“赵君，我乃闲云野鹤之人，自由自在惯了。赵君的好意，我心领了。”</p>
<p>赵雍见对方婉拒，也不好多加勉强，“先生不愿为官，我也不好强留。先生有一天不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赵国定会打开方便之门，迎接先生。”</p>
<p>“多谢赵君。”鹖冠子又道：“为了减轻赵君推行骑射的阻力。今日之事，赵君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骑射之策是一个楚人说的。就会给赵君增加许多麻烦。”</p>
<p>“先生放心，我们自会守口如瓶。”赵雍见话语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心思，“叨扰太傅和先生半日，就此离去。推行骑射，若有疑惑，我会再来请教先生。”</p>
<p>屠彝等人也齐声行礼道：“告辞。”</p>
<p>众人走后，费游通问道：“我这个学生，你觉得还满意吗？”</p>
<p>鹖冠子道：“有其先祖改革遗风。胡服骑射将会是万世之功。赵君将会开拓胡地，振兴赵国，鼎立于强国之列。我甚至可以预测，不出百年，天下归嬴。”</p>
<p>费游通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p>
<p>离开藏书阁，赵雍对于胡服骑射怎样改革，如何改革。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胡服骑射将会引领赵国走向何方，赵雍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p>
<p>此刻，天色已经黑了。赵雍等人前往丛台宫参加酒宴。</p>
<p>席间，赵雍观看了楼烦人的歌舞。</p>
<p>酒过三巡，赵雍对着楼重道：“王子，楼烦骑射了得，有没有兴趣留在邯郸，帮我训练铁骑。”</p>
<p>楼重手中转悠着酒盏道：“赵君想要学好骑射，对付楼烦？”</p>
<p>赵雍问道：“王子害怕赵国铁骑攻打楼烦？”</p>
<p>楼重不屑道：“我国在草原上没有遇到对手。”</p>
<p>赵雍笑道：“王子不怕，就留在邯郸，帮寡人训练铁骑。寡人，有朝一日，定会率领铁骑，前往楼烦。”</p>
<p>楼烦狂笑道：“留在邯郸不是不可以。帮助赵君训练铁骑也不是问题。”</p>
<p>赵雍知道楼重的意思，笑道：“寡人不会亏待你。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你，每月给你万金如何。”</p>
<p>楼重道：“赵君快人快语，我答应就是。”</p>
<p>“好。”赵雍道：“寡人的铁骑就交给王子了。”</p>
<p>楼重道：“我会为赵君训练一支威震天下的铁骑。但我有一个前提，训练的一切事情，由我说了算。”</p>
<p>“没问题。”赵雍举杯道：“我等着王子，为寡人训练的铁骑成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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