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前有乐池，后有乐毅
<p>燕王职先入为主，他认为代相亲自出使燕国，是为了攻灭中山国一事而来。燕王职也认为代相此行就是为了两个目的。</p>
<p>一个是为了购买大量的战马，扩建铁骑。另一个就是向燕国借兵，攻灭中山。</p>
<p>燕王职为了感谢赵君当年对燕国再造之恩，报答赵君恩情，无偿为赵国提供一万匹战马。但，借兵一事，他是不会答应了。</p>
<p>几年前，中山国趁着燕国大乱，趁火打劫，攻取燕国疆土，掠夺民财。燕国的祭祀礼器也被中山国运回国内。燕王职继位，不忘国耻。</p>
<p>两年前，燕王职听说赵君准备攻伐中山国。燕王职配合赵君，率领大军南下攻伐中山国。然，燕王职没想到中山国竟然能以一敌二而不落败。</p>
<p>赵国鄗城被中山国占领，燕国丧失了一员大将和伤亡了一万将士。此战之后，燕王职不得不改变战略。他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发展国力，以待时日。</p>
<p>燕王职正在想用什么借口，回绝赵国借兵一事。他却没想到赵君不向燕国借兵，反而向他要秦质子公子稷。</p>
<p>当代相说出秦质子三个字的时候，燕王职内心震动，心道：“赵君为何要秦质子。”</p>
<p>赵固见燕王职沉默不语，问道：“王上，秦质子可在燕国。”</p>
<p>燕王职回过神来，将疑惑放在心中，神色平静地答道：“赵国正在和中山国开战。赵君为何要秦质子。”</p>
<p>赵固曾和燕王职相处过一段时日，对他的性情颇为了解，也不瞒他，“赵国和中山国议和了。”</p>
<p>燕王职怔了半响，惊道：“赵国和中山国议和了。”</p>
<p>“至于为什么议和，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赵固见燕王职得到这个消息时，和他一样吃惊，又道：“吾君得知，秦武王荡死后，秦国诸公子为了争夺王位，陷入内乱。吾君不忍秦国同室操戈，减少百姓伤亡，还秦国天下安宁。吾君得知秦惠王向燕国送来一名质子。吾君希望王上让秦质子回国继任王位，匡扶秦国天下。”</p>
<p>燕王职并不糊涂，他也不相信赵君会真心诚意帮助秦国平定天下。</p>
<p>秦国内乱已达三年，赵君选择这个时候出手，估计是秦国内乱即将结束。赵君之举既是想将秦国的水搅浑，为赵国谋取更多的利益。赵君要秦质子，是为了更好的插手秦国内政。燕王职虽然明白赵君真实用意，但他也不能阻止。</p>
<p>燕王职沉吟少许，权衡利弊。</p>
<p>赵国想要护送秦质子归国，就要征得燕王职的同意。</p>
<p>燕王职不放秦质子归国，赵君想要插手秦国的计谋就会落空。燕王职也会因为秦质子的事情，得罪赵国。燕王职得罪赵君，就会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p>
<p>赵国有恩于燕，燕不回报也就算了。如果燕国在反咬一口。燕国又和中山狼有什么不同。眼下，燕国国力刚有点起色，但处境还是十分堪忧。</p>
<p>燕国北有东胡，南有齐、中山之患。燕国在和赵国交恶，燕国的处境相当危险。</p>
<p>赵君以赵固为使，出使燕国，也是打感情牌。</p>
<p>赵固曾扶持燕王职归国，并拥立他为王，还帮助燕国击退齐人、中山人。赵君派赵固前来，也是为了照顾燕王职和燕国的情绪。进一步表明了赵国的诚意，也彰显赵君没有威逼利诱的意思。</p>
<p>放不放秦质子的主动权在燕王职手上。赵君要做的就是在平等的基础上，两国达成协议。</p>
<p>燕王职见赵君行事干脆利落，考虑又十分周全。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反对赵君扶持秦质子归国继任王位的理由。</p>
<p>燕王职语调轻松地问道：“寡人不放秦质子就会破坏赵君的计谋。燕、赵两国从此就会交恶吧！”</p>
<p>“王上说哪里的话。”赵固神情严肃，“燕、赵两国，岂能因为秦质子之事，坏了两国兄弟般的情谊。”</p>
<p>燕王职笑道：“如此甚好。”</p>
<p>赵固道：“秦质子关系到燕国和秦国邦交。王上不让秦质子归国，也有自己的考虑。吾君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为难王上做出决定。吾君说两国邦交要建立在平等互惠的基础上。”</p>
<p>燕王职道：“赵君当真是这样说。”</p>
<p>“我岂敢欺骗王上。赵君还说秦质子是燕国的国政，王上答应让秦质子归国，自然是可喜的事情。王上不愿放秦质子归国，我们不能勉强，更不能逼迫。”赵固见燕王职脸色并无太大的波动起伏，又道：“吾君说燕王是通达明理、贤能之君，是不会忍心见秦国内乱，涂炭生灵。”</p>
<p>燕王职见赵君都这么说了。自己拒绝到是有点不近人情，更说不过去，笑道：“代相，秦质子正在蓟城。赵君要扶持他回国继任王位，匡扶秦国天下。寡人也愿意献上一份力。”</p>
<p>赵固本以为还要费些时日，才能说服燕王释放秦质子。赵固怎么也没想到燕王，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事情进展也比赵固预期还要顺利。</p>
<p>赵固行礼道：“燕王愿和赵国一起送秦质子回国，匡扶秦国天下。燕王乃大义之人。我替赵君谢过燕王。”</p>
<p>“燕国和赵国之间的情分，岂能用谢字。寡人不过也想尽一份力罢了。”燕王职又道：“寡人见秦国乱做一团，也是于心不忍。燕国孱弱，虽有心也无能为力。今赵君扶持寡人一样，扶持秦质子。寡人应该积极响应赵君的号召。”</p>
<p>燕王职的意思表达的很委婉、含蓄。他的意思是说赵君是在干涉内政，既是干涉秦国，也是干涉燕国。燕王职虽明白，但他心里一点也不生气。燕国足够强大，他也会做出与赵君同样的决定。</p>
<p>赵固性情单纯，见燕王真情实意，忙道：“燕王深明大义，请受我一拜。”</p>
<p>“代相，快快起来。”燕王职笑道：“维持天下和平，是每个男儿都要尽的一份力。寡人不过是尽了自己的那份力罢了。”</p>
<p>赵固抬头看着眼前这位二十几岁的燕王职。</p>
<p>燕王职的行事作风与赵君有诸多相似之处。对人以诚，待人以真。假以时日，燕国在他这份情怀的感昭下，必定会重拾燕人风骨。燕国也会再次崛起，傲视诸侯。</p>
<p>齐国施加给燕国的耻辱，也将自食其果。燕王职的人格魅力，将会有大量贤能之人汇聚在他的身边。攻齐雪耻，又何尝不能够实现。</p>
<p>燕王职见赵固用赤诚的眼神看着自己，良久也不说话，问道：“代相，寡人还能为赵君做点什么。”</p>
<p>赵固稳了稳心神道：“燕王，能否让我见一见秦质子。”</p>
<p>燕王职笑道：“这个自然。代相，我们一起去见他。”</p>
<p>周天子和郑庄公互换人质，达成和平。天子和诸侯的信用，要用交换人质来作保证，成为笑谈。但，诸侯之间用交换人质的方式，换取两国和平，从而缔结盟约。一旦两国开战，质子是第一个为国死的人。</p>
<p>质子在诸侯国之中的待遇并不高，时常还会有生命危险。赵固见燕王职对秦质子的称谓，是他，而不其他用语。</p>
<p>赵固的眼神充满疑惑，问道：“燕王，你对秦质子也太好了吧！”</p>
<p>燕王职也曾在韩国为质，自然听出了赵固话外之音，也不介意，大方地笑道：“代相，有所不知。他不仅秦国送来与我国缔结和平的质子。他还是我母后的弟弟。按照辈分，寡人还要喊他一声舅舅。寡人不礼遇他，不但违背了伦理，还会惹得母后不高兴。寡人啊！最怕的就是母后。”</p>
<p>“皆说燕王以仁孝治国，胸襟坦荡，筑黄金台招天下人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赵固称赞道：“燕王迟早有一天会重拾燕人风骨，攻齐雪耻。”</p>
<p>“果真有那么一天。寡人岂不乐哉。”燕王职催道：“代相，我们一起去看寡人的小舅舅！”</p>
<p>……</p>
<p>秦质子公子稷不仅是燕易后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燕王职的舅舅。秦惠王驷制定远交近攻的国策，将长女孟嬴嫁给燕易王为后。</p>
<p>孟嬴远嫁燕国，苦寒之地，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远嫁燕国二十多年，本以为忘记了亲情，心也随着燕国寒冷的天气死了。她虽是一国之母，但她脸上看不到半点快乐。</p>
<p>当燕易后见着公子稷的时候，那个冰冷的心瞬间融化，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p>
<p>燕易后见自己这个弟弟也跟她一样成为父王政治的牺牲品。又想到公子职年少的时候，也从她身边离开，前往韩国为质。孟嬴心中的悲痛多了几分，眼泪一滴又一滴滑落。</p>
<p>孟嬴虽不能改变父王的主张，也不能改变公子稷为质子的命运。孟嬴能做的就是给公子稷提供好的衣食起居，不要他受到任何人欺负。</p>
<p>孟嬴要尽量给公子稷营造出一个良好的环境，给他送去温暖，不让他感到孤独。</p>
<p>燕王职礼遇公子稷，不仅是因为燕易后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燕王职也是公子稷这个年纪，踏上了前往韩国为质子的道路。燕王职看到了公子稷，也看到了昔日的自己。</p>
<p>公子稷见燕王职等人到来，行礼道：“拜见燕王。”</p>
<p>“小舅舅，不必多礼。”燕王职见公子稷的年纪比自己小，喊他舅舅又感觉不对，于是在舅舅面前加了一个小字。</p>
<p>公子稷恭顺有礼，答道：“我是质子，你是燕王。我虽是你的舅舅，但也不能失了礼数。”</p>
<p>燕王职头疼道：“小舅舅的性格一点都不像燕国人。你在燕国生活了多年，怎么一点也没有被我国的风气感染。”</p>
<p>公子稷见着四周还有其他人，问道：“燕王，这几位是。”</p>
<p>“这位是赵国的代相。”燕王职见着眼前有位儒雅之人，英俊不凡，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尴尬地问道：“代相，这位，你不替寡人引荐。”</p>
<p>“是我考虑不周。”赵固赔礼道：“这位是乐毅。”</p>
<p>燕王职神情骤变，激动道：“他是谁。”</p>
<p>乐毅行礼道：“赵国千夫长，乐毅。”</p>
<p>燕王职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喜形于色，“原来你就是乐毅。”</p>
<p>赵固问道：“燕王见过乐毅。”</p>
<p>“果真是一表人才，仪态不俗。”燕王职盯着乐毅看了看，难以压抑心中地喜悦，“我虽没有见过乐毅，但这两个字早有耳闻。”</p>
<p>乐毅问道：“乐毅乃市井小民，怎会有人向燕王提起我。”</p>
<p>燕王职问道：“乐将军，乐池将军是你什么人。”</p>
<p>乐毅答道：“他是我族叔。”</p>
<p>“我在韩国为质，多亏了乐将军护送我归国。否则，寡人在韩国就死在齐人之手。如果不是乐将军，我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燕王职回忆起昔日的时光，叹道，“乐将军和我渡过的每一天，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脑海之中。十年不见，乐将军可好。”</p>
<p>乐毅答道：“族叔，三年前去逝了。”</p>
<p>“我还未报答乐将军的恩情，乐将军就走了。我也没能送乐将军最后一程。”燕王职痛苦道：“真是痛杀我也。”</p>
<p>乐毅感激道：“燕王对族叔情意深重，族叔会感到很高兴。”</p>
<p>燕王职抓起乐毅的手，语调透露出欢喜，“我记得，乐将军离开燕国时说的那些振奋人心的话。我还记得那座十里长亭，还有那片茂密的森林。乐将军临走前向我提起你，没想到我们见面了。你果然有将帅之风。”</p>
<p>“谢燕王抬爱。”乐毅见燕王没有自称寡人，退后一步，与燕王保持君臣之距，语调十分谦恭，“我不过是赵国的千夫长，岂能成为将帅。”</p>
<p>赵固虽不知道详情，插话道：“乐毅是赵国最年轻，倚靠军功成为的千夫长。”</p>
<p>“真羡慕赵君，先有乐池，后有乐毅。”燕王职喜忧参半，他高兴地是见到了乐池临走前给他推荐的乐毅本人。他感到伤痛的是乐毅已经在赵君账下效命。</p>
<p>这十年，他一直派人前往赵国打听乐毅的下落，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p>
<p>燕王职心中感觉酸酸，心道：“上天！你将贤能的将才汇聚在赵君账下，你难道都不照顾我一下。你让我认识了乐池，让我们有缘无分。为何又要我认识乐毅，还是有缘无分。”</p>
<p>姬望见王上一前一后变化如此之大，忙道：“王上。”</p>
<p>燕王职收拾自己悲伤的心情，对着公子稷道：“这位是代相赵固，这位是乐将军乐毅。他们是来迎接你回到秦国的。”</p>
<p>公子稷闻言，喜道：“什么，我可以回到秦国了。”</p>
<p>燕王职问道：“小舅舅想不想回到秦国。”</p>
<p>公子稷用力地点了点头，真情流露，“我日日夜夜都在渴望回到秦国。你们真的要送我回到秦国。”</p>
<p>燕王职道：“我们不仅送你回到燕国，还要助你为秦国的王。”</p>
<p>公子稷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回道：“我能回到秦国就已经很高兴了。能不能成为秦王，我不奢望。”</p>
<p>燕王职用心地说道：“不，你要成为秦国的王。小舅舅，你告诉我，想不想成为秦国的王。”</p>
<p>公子稷点头道：“想。”</p>
<p>“这就对了。你想成为秦国的王。我们就会助你梦想成真。”燕王职对着乐毅行礼道：“十年前，赵君让乐池将军送我回到燕国，继任燕王。十年后，赵君让乐毅将军送你回秦国，继任秦王。前有乐池，后有乐毅。护送公子稷归国，就拜托乐将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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