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楚太子质于齐
<p>赵雍双目无神，面容憔悴，独守在棺椁前，这一守便是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时间里，赵雍没有吃任何东西,喝一点水，也不想让任何人前来打扰。在这样继续下去，赵雍的人生也将走到生命的尽头。</p>
<p>赵国臣民自然不想看到自己英明的君主，因为感情的事情，走不出困境，纷纷出谋划策。</p>
<p>肥义来到公子何面前道：“公子，君上陷入感情太深，不能自拔。还请公子帮忙劝一劝君上。”</p>
<p>公子何问道：“赵相，我能做什么。”</p>
<p>当下，肥义说了很多话。公子何虽然不解话中的意思，但十分用心记住，肥义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p>
<p>这日，公子何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和煦的阳光，打在赵雍身上，一点暖意都没有。</p>
<p>赵雍咆哮道：“何人。”</p>
<p>公子何停下脚步，答道：“君父是我。”</p>
<p>赵雍见着小儿子的面容，痛苦倍增，“何儿，寡人没有保护好你母后。”</p>
<p>公子何见父亲哭得伤心欲绝，也是泪落不已，劝慰道：“君父，母后不想看着你这样。”</p>
<p>赵雍正在伤心处，岂能听进去公子何之言。</p>
<p>公子何续道：“母后说，与君父再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她生命之中最开心的时候。”</p>
<p>赵雍抬起头看着公子何，问道：“你母后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p>
<p>公子何泪眼迷离，答道：“母后说，君若知我，虽死无憾。此生相遇，无怨无悔。”</p>
<p>赵雍伤心欲绝，自责道：“我却没能保护好你的母后。”</p>
<p>“母后说，生死有命。此生能够遇见君父，是莫大的福分。”公子何不愿看着君父如此失意，又道：“君父是母后的盖世英雄。母后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君父。母后让我告诉君父，切不可因为母后的离开，然君父陷入自责、痛苦。母后希望君父好好的活着。”</p>
<p>“你母后走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p>
<p>“君父，母后的临终遗愿，莫非也不管了吗？”</p>
<p>“你母后有什么临终遗愿。”</p>
<p>“击北胡、灭中山、争霸中原。”公子何又道：“母后还说，死亡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活着是件很累的事情。母后将简单的事情，留给了自己。母后希望君父活着，为她完成心愿。”</p>
<p>“你是害怕我为你寻死，故意为难我的吧！我已尘定胡疆，你却离我而去。你若不在，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赵雍脉脉含情道：“为夫曾经允诺于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击北胡、灭中山、争霸中原是你的心愿，为夫答应你便是。你放心，为夫如你愿意，成为盖世英雄。为夫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p>
<p>赵雍看了小儿子一眼，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大殿。殿外的臣子见君上走了出来，面容憔悴，形容枯槁，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p>
<p>肥义见君上走出殿内，君上总算渡过了生命最危险的时刻。肥义心想，“君上虽不会会君夫人寻死觅活，但他活着与死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也不知道何时君上才能恢复昔日的神色。”</p>
<p>赵雍看着殿外惶恐不安的臣子，语调苍白无力，“夫人貌端德馨、贤良淑德，辅佐寡人建立功业。今，夫人离世，寡人莫不痛心。寡人追封夫人为后，葬入寿陵。”</p>
<p>司礼低声道：“赵相，君上怎能如此糊涂。”</p>
<p>肥义低声回道：“君夫人离世，乱了君上之心。君上有命，你执行便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氛围下，用礼制与君上辩论对、错，这可不是明智之举。”</p>
<p>司礼忙道：“君上与君夫人，伉俪情深，且辅佐君上有功。君夫人追封为后，我也没有意见。只是君上在这种情况下，追封君夫人为后，实在是大大不妥。”</p>
<p>“君上的性情，岂非你、我能左右。”肥义淡淡道：“但愿君上能够早日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否则，赵国的霸业也将毁于一旦。”</p>
<p>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p>
<p>古往今来，有多少的君王，都逃不过一个情字。皆说无情，才是君王家。奈何，那么多君王为了一个情字，宁可葬送江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沧桑阅尽，不到晚霞朝露，不经历生死离别，又怎知情是最难留、最令人痴迷？</p>
<p>无情的君王，虽建立功业。功成名就之时，也落得孤家寡人悲凉的下场。这位无情的君王，在临死前，又会想到了什么？索性，他们的君王是有情有义之君，还是一枚痴情的种子。只是不知道这枚痴情种，能否逃过此劫。</p>
<p>三日后，赵雍不顾身心疲惫，冒着大雨，奔波数百里，亲自把爱妻，送到寿陵。他们夫妻情深，同心同德。她已经成为了他血肉相融的一部分。如今阴阳两隔，他还要一个人走完漫长又孤寂的人生。他要陪着心爱之人，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p>
<p>君后孟姚的死，对赵雍的打击是毁灭性的。</p>
<p>他们因为长袖折腰、《美人荧荧兮》而相遇。不久，赵雍便迎娶了她，封她为夫人。孟姚因为自己美貌和智慧，尽心辅佐赵雍。赵雍因为君夫人孟姚辅佐，不仅推行胡服骑射，还尘定北疆，击三胡，新设三郡。他们虽只做了十年的夫妻情份，但他们夫妻情义，足以撼动山岳，感动山河。</p>
<p>赵雍对孟姚用情之深、思念之苦，实在令人悲戚。</p>
<p>令人没想到，孟姚的到来，和她的离去同样是那般突然。只能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p>
<p>厚葬完君后孟姚，赵雍整个人身心憔悴，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丛台宫赵雍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好几个月。</p>
<p>……</p>
<p>于此同时，楚王因为战事不利，忙得焦头烂额，陷入内、外交困之中。</p>
<p>垂沙之战，楚国败给齐、韩、魏三国。楚将唐昧战死。垂沙之战以后，齐、韩、魏联军乘胜攻占垂丘、宛、叶以北的大片土地。楚国宛、叶以北的土地为韩、魏两国夺取。唐眛死后，部将庄蹻率领军队叛变并引发人民起事，驱逐楚王身边的佞臣。</p>
<p>甘英、屈庄不瞒楚王，率众叛逃。</p>
<p>诺达的楚国疆土，一下四分五裂。若非齐宣王田辟彊在这个时候去世。齐、韩、魏没有进一步征伐楚国。否则，楚国新设江东郡，恐怕也会得而复失。</p>
<p>垂沙之战，楚国败给联军。楚国内部，又四分五裂。秦国在重丘，击败楚将景翠。并趁势追击，攻占楚国襄城，杀死楚将景缺。</p>
<p>楚王面对接踵而来的失败，心力憔悴，瞬间老了几岁。楚王为了收拾楚国一团乱局，不得不以昭雎为令尹，并将屈原等忠心爱国之人，召回郢都。</p>
<p>楚王问道：“眼前我国局势内忧未解，外患接踵而至。诸位可有振兴楚国之策。”</p>
<p>楚国大臣深知王上陷入极度忧虑和恐慌之中，不敢接话，一个个埋首不语，更不敢对视楚王那道复杂的眼神。他们更害怕因为自己说错话，从而开罪王上。楚国能有今日悲惨的局面，一是楚王自负、自大。二是楚王朝秦慕齐，左右摇摆的国策。</p>
<p>楚王灭了越国，提升了楚国的国力。楚灭越，给了楚王一个错误的信息，那就是他认为自己是上天选中的命运之子。楚国之力足以挑战天下诸侯，楚王也将成为新时代的霸主。于是，楚王灭越，便对整个大河上的中原诸侯虎视眈眈。</p>
<p>楚王甚至派人出使赵国，缔结联盟，南北夹击中原诸侯，平分天下。</p>
<p>正是楚王太过自负，挑战中原诸侯之举。令中原诸侯感到一片恐慌。中原诸侯为了图强图存，以齐国为盟主，攻伐楚国。齐、韩、魏三国联合起来，三伐楚国，一步步将楚国逼入绝境。</p>
<p>正因为楚王性格贪婪、好利，屡次失信于诸侯。楚王为了利益，忽而朝秦，忽而慕齐。故而，楚王成为可怜人。大战之时，楚国中原也没有一个朋友。</p>
<p>楚王见众人沉默不语，问道：“我们先败与联军，再败给秦国。如今之计，应当如何。”</p>
<p>昭雎答道：“王上，我们应该向诸侯求和。”</p>
<p>“寡人当然想和诸侯求和。”楚王头疼道：“诸侯不愿与寡人求和。尤其是秦国，对寡人步步紧逼。寡人却不能奈何他们。”</p>
<p>“遥想当年，秦国岂敢和我国叫板争天下。”昭雎怒道：“王上，秦人太过猖狂。臣愿领兵，教训秦人。”</p>
<p>“寡人何曾不想教训秦人。”楚王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国一盘散沙，能调动多少将士，与秦国开战。垂沙之役，我们精锐尽丧诸侯。眼下，我们岂能与诸侯开战。”</p>
<p>昭雎深知楚王所言不虚。</p>
<p>秦国就是因为看到楚国的虚弱，方才领兵攻楚，步步紧逼。如今的楚国内乱丛生，楚王失信于天下。楚国能够集结十万兵力，已经困难重重。莫非真的是楚国气数已尽，难以与诸侯争雄。几年前的楚国，能够以一国之力迎战天下诸侯。如今的楚国，落得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唏嘘不已。</p>
<p>不仅楚王在想，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才导致楚国陷入困境。昭雎等爱国志士，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他们都没有想明白，是什么原因成为楚国衰败的根源。是函谷关之战，背信诸侯；还是秦国欺楚，齐、楚断交；还是第二次中原大战，楚国迎战诸侯，并将祸水东引；或者说楚国攻灭越国，叫板天下诸侯。</p>
<p>昭雎见屈原沉默不语，问道：“左司徒，可有计策。”</p>
<p>屈原昂首挺胸，答道：“我计策是有，但会得罪王上。”</p>
<p>昭雎见屈原说话太耿直，看了看楚王，忙道：“不知左司徒有何良策。”</p>
<p>屈原道：“王上不恕我冒犯之罪，我岂敢献策。”</p>
<p>楚王被诸侯揍得没有脾性，他想要的就是尽快让楚国走出危局，将楚国恢复到垂沙之战以前的水平，“屈原有话就说，寡人不责怪你便是。”</p>
<p>屈原见王上不在拥有万丈豪情，心里多了几分失落。曾经的楚王，已经不再了。</p>
<p>昭雎忙道：“左司徒，王上已经发话，还不快献上你的计策。”</p>
<p>屈原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们要想摆脱困境，就必须打破齐、韩、魏、秦，四国之盟。”</p>
<p>昭雎皱眉道：“左司徒可有破解四国之盟的国策。”</p>
<p>“有。”屈原凝视着楚王，放言道：“不知王上，能否接受我这个计策。”</p>
<p>楚王抬手道：“只要能让我国摆脱困境。你说什么，寡人应允便是。”</p>
<p>“联齐抗秦。”屈原掷地有声。</p>
<p>昭雎问道：“我国和齐国交恶，这恐怕太难。”</p>
<p>屈原吐出六个字，“让太子质于齐。”</p>
<p>太子横是未来楚国的储君。先被派去秦国为质，今又送去齐国，这不是打楚王的脸面。</p>
<p>众人闻言，纷纷叱骂屈原。</p>
<p>屈原不为所动，目光仍旧看着楚王。</p>
<p>“太子关乎国本，岂能送去齐国。”昭雎见楚王神色渐差，问道：“左司徒，还有没有其他良策。”</p>
<p>“我国落得这般田地，难道不是拜太子所赐。”屈原有什么，也就说什么，从不知委婉、含蓄为何物。</p>
<p>大臣闻言，更加怒不可遏指摘屈原。</p>
<p>屈原怒喝道：“你们若是觉得我这个计策不行，那么请你们献策。”</p>
<p>一时间，大臣陷入沉默。</p>
<p>楚王沉默少许，问道：“寡人若派太子质于齐，真的能解了我国困境。”</p>
<p>屈原正面回应，“秦国是虎狼，不足以交。韩、魏弱小，不足以惧。齐国是东方强国，具有很强的号召力。臣认为，我们应该结盟于齐国，交好韩、魏对付秦国。”</p>
<p>昭雎想了想，也觉得不无道理，应和道：“事到如今，唯有如此。”</p>
<p>楚王见大臣跟着附议，问道：“屈原，太子入齐，真能解我国之危。”</p>
<p>屈原正色道：“太子入齐，四国之盟必破。”</p>
<p>楚王沉重道：“为了楚国，寡人就牺牲脸面。让太子入齐，寡人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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