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下再无赵主父
<p>赵主父被囚沙丘、代安君等人被诛杀、田不礼等人逃亡的消息，传遍赵国。赵国上下，惊恐不安。尤其是塞北四郡之地，军心不稳。</p>
<p>云中、雁门、九原、代郡见他们精神领袖赵主父被囚，集结兵马南下。诸侯国见赵国内乱丛生，也想趁火打劫。</p>
<p>赵主父被囚禁第十日，赵王何案几上堆满的文书，犹如一坐小丘。</p>
<p>这些文书，有的人是为赵主父、代安君鸣不平；也有的人逼迫赵王何释放赵主父；还有的人，忧国忧民，商议对策，应对即将席卷赵国的暴风雨。</p>
<p>赵主父被囚禁，引发一系列变故，接憧而至。</p>
<p>“楼烦、中山联合反叛。”</p>
<p>“东胡大举寇边，抵达无穷之门。”</p>
<p>“云中、雁门、九原、代郡之众，集结重兵南下。”</p>
<p>“燕国集结重兵攻代。代地之众，不战而退，几座城池失守。”</p>
<p>“齐国高唐集结重兵，突袭赵国河东。”</p>
<p>“魏国囤积重兵于邺城，对邯郸虎视眈眈。”</p>
<p>“韩国囤积重兵于上党。”</p>
<p>一时间，赵国内忧不断，外患接踵而来。稍有不慎，赵国就会国土残缺、山河飘零，更甚者将会有亡国之祸。</p>
<p>赵王何看着前线送回来一封又一封战况，头疼不已，脸色十分难看地问道：“国难将至，寡人应该如何应对。”</p>
<p>众臣听闻诸侯出兵，又见国内局势动荡，请罪道：“臣，无能。”</p>
<p>此时，赵王何才明白，没有父兄的保驾护航，他是坐不稳王位，更守不住赵氏的万里山河。这一刻，赵王何感到是多么的无助。</p>
<p>赵王何的眼神在大殿内扫视了一遍，见无人为他分忧，又问道：“内忧不止，外患不绝。若与诸侯开战，我们有几成胜算。”</p>
<p>众臣垂首不语，更不敢抬头，迎视赵王何那双孤愤而又无奈的眼神。赵王何也从众臣的表情之中，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p>
<p>且不说，齐、燕、魏、韩，大兵压境；楼烦和中山联合反叛；中山国残余势力，蠢蠢欲动。赵王何威信不足，又无赫赫战功，弑兄囚父，更是令他威严扫地，丧失民心。</p>
<p>无论是新开拓地云中、雁门、九原、河西北地四郡，还是晋阳、上党、代三郡，皆不听他的政令，甚至，他连邯郸郡都不能掌控。</p>
<p>此时，赵王何领悟了一个道理…德不配位，威不服众，有名无实的君王是多么可悲。</p>
<p>再说呢？齐、韩、魏伐楚，楚之大国梦、强国梦支离破碎。楚之山河破碎，残缺不全。齐、韩、魏伐秦，秦连战连败，河东之地丢失，只能倚靠函谷关天险，负隅顽抗。</p>
<p>齐、韩、魏三国的实力，天下诸侯有目共睹。赵国没有内忧，境内局势安稳。面对燕、齐、魏、韩四国重兵压境，赵国能够取胜的几率也不大。</p>
<p>赵国建国至今，除了邯郸劫难，赵主父继位，五国图赵，何曾有如此大的危机。</p>
<p>赵王何见身边连倚重之人都没有，声音有些惊慌地喊道：“大司寇。”</p>
<p>公子成面色愁苦道：“臣，无能。”</p>
<p>赵王何又喊了几人，众臣皆道：“臣，无能。”</p>
<p>大殿之上，有一人高呼道：“王上，不如请赵主父主持朝局。”</p>
<p>赵主父若出来，的确可以安赵国的天下，凝聚民心。但，公子成兵围赵主父、赵王何诛杀兄长，发动沙丘宫变，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赵王何不敢想，也不愿想。他本想守住父兄打下地江山，却不知，这片江山毁于他之手。</p>
<p>赵王何扶着额头，挥手道：“散朝。”</p>
<p>众臣行礼告退，走出大殿。</p>
<p>赵王何登上龙台，凝望邯郸，眼角留下几滴残泪，“寡人，坐不稳江山。”</p>
<p>这时，公子胜来到龙台高阁，行礼道：“参见王上。”</p>
<p>“起来吧！”赵王何抬手道：“你说得没错，父兄安在，朝局稳定，诸侯不敢欺赵。父兄若在，朝臣不敢有异。父兄不在，寡人坐不稳江山。”</p>
<p>公子胜见状，忙道：“王上，国难当头。不如，请赵主父出来主持大局。”</p>
<p>赵王何思忖少许，没有搭话，注视着邯郸城。</p>
<p>公子胜见王兄有顾虑，急道：“王上，难道想看着家国毁于你之手。”</p>
<p>赵王何叹道：“当今局势，寡人岂能做主。”</p>
<p>公子胜问道：“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p>
<p>“寡人虽是赵国的王上，但不能统领朝局。”赵王何转过身来，面对公子胜，又道：“寡人答应释放赵主父，大司寇、李兑等人也不会答应。参与密谋沙丘宫变的人，也不会答应。”</p>
<p>公子胜虽年少，但也清楚赵王何的处境。赵国的朝局掌控在以公子成为首的宗室手中。公子成用尽一生，才露出真面目，密谋沙丘宫变，击杀代安君，囚禁赵主父。他是不会冒着生命和家族被诛的危险，释放赵主父。</p>
<p>“除了邯郸郡军力受我们节制，其他郡皆不拥护王上的政令。”公子胜急道：“眼前这个局势，没有赵主父，何人能带领我国走出困境。王上。莫非眼睁睁看着赵国走向毁灭地深渊。”</p>
<p>赵王何转过身去，再一次凝视着邯郸，喃喃自语道：“天不助我，为之奈何。”</p>
<p>公子胜沉吟半响，忙道：“王上，不如让我去沙丘面见赵主父。”</p>
<p>赵王何冷笑道：“我与代安君兵戎相见，为君为父者，莫不寒心。赵主父遭诛心之刑，已经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之人。你见了赵主父，又能如何。”</p>
<p>公子胜抬高语调道：“赵主父若肯出手，赵国定能齐心协力，应对外患。”</p>
<p>“赵主父对寡人充满失望，岂会助我。”赵王何语调透露出冷漠，“赵主父的心情，我岂能不知。我也没有脸面去见赵主父。”</p>
<p>公子胜坚持道：“王上没脸面见赵主父，就让我去。我相信，赵主父为了家、国，不会选择袖手旁观。赵主父若出手，不仅国难可解。王上还能坐稳王位。乱臣贼子也不敢图我赵氏江山。”</p>
<p>面对国难，赵王何身边无一人可用。赵王何沉吟片刻，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他，“去吧！替寡人看看赵主父。”</p>
<p>公子胜领命道：“喏。”</p>
<p>公子胜在信期等人的护佑下来到沙丘宫。李啸见是赵主父第三子，王上的同母弟出现在眼前，行礼道：“参见公子。”</p>
<p>公子胜见沙丘宫萧条、残破、冷寂，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掏出令牌，往前一送，“奉王上之命，前来拜见赵主父。”</p>
<p>李啸忙道：“大司寇、左司寇有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赵主父。”</p>
<p>“天下是我赵氏的，岂是大司寇、左司寇说了算。”公子胜露出杀气，喝斥道：“拦我者，死。”</p>
<p>李啸见公子胜小小年纪，继承了赵主父杀伐之气，也不敢上前阻拦。一副将想邀功，前去阻拦，却被公子胜一剑，刺穿胸膛，高喝道：“谁敢拦我。”</p>
<p>公子胜击杀拦路者，一声怒喝，逼退左右，拖着长剑往大殿而去。殿门已被木条封锁闭，而不得入。公子胜借助云梯，翻墙进入门内。</p>
<p>赵主父见冷寂已久地宫门被人推开，眯着眼睛看了少许。</p>
<p>赵主父离开邯郸，前往沙丘之时，还是虎虎生威，君临天下。如今的赵主父，鬓发斑白，披头散发，眼神空洞，身形枯槁，神色憔悴，衣服残破不缺，是何等凄凉。</p>
<p>公子胜见了，眼泪直流道：“孩儿不孝。”</p>
<p>赵主父看了少许，语调沧桑，眸色之中多了一点慰藉，“没想到会是你来看孤。”</p>
<p>公子胜见赵主父如此落魄、悲凉，泣道：“孩儿，无能。”</p>
<p>赵主父抬手道：“起来吧！你能来看孤，孤倍感欣慰。”</p>
<p>公子胜跪在地上，仍旧不起身。</p>
<p>赵主父问道：“逆子何在。”</p>
<p>公子胜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也知赵主父心中有愤恨，任他发泄，选择默不作声。</p>
<p>“孤，称雄诸侯，击败北胡。孤选择壮年退位，就是为了避免手足相残。孤，没想到两子相残的悲剧最终还是发生了。”赵主父悲愤道：“孤，怎会落得这般下场。”</p>
<p>公子胜拜道：“主父，请救救赵国。”</p>
<p>赵主父惊道：“赵国怎么了。”</p>
<p>公子胜哭着将赵国发生的变故，全部说了出来。</p>
<p>“山河残破、风雨飘零、国毁家亡…”赵主父按捺不住心中涌出的怒气，“逆子弑兄逼父，守不住，孤打下的江山。孤的国家，怎会落得如此。怎会落得如此。”</p>
<p>公子胜哭泣道：“请主父救救赵国。”</p>
<p>赵主父想着自己用尽一生，才将孱弱地赵国走向强盛。谁曾知，如今的赵国山河残破、风雨飘零、国毁家亡。</p>
<p>赵主父岂能看见自己付出的一生，化为灰烬，喝问道：“国家有难，怎会无一忠臣，挺身而出。”</p>
<p>公子胜将赵国的朝局和现状，一一说了出来。</p>
<p>赵主父闻言，怒道：“孤，当初若听了忠臣之言，杀了乱臣李兑。赵国岂会落得这般结局。”</p>
<p>良久之后，赵主父又道：“赵国落得这般结局，孤，也要承担责任。”</p>
<p>公子胜问道：“主父，可有力挽狂澜之策。”</p>
<p>“罢了，罢了。”赵主父将长袖撕裂，展开在案几上，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抒写救国之策。</p>
<p>半个时辰后，赵主父将计策，丢给了公子胜，“胜儿，你告诉何儿，要守住江山。孤虽死，江山在，也瞑目。”</p>
<p>公子胜拿着赵主父用自己的血，抒写地救国之策，含泪道：“主父…”</p>
<p>赵主父唇角挂着惨淡地微笑，“胜儿，休要哭。大赵男儿，流血是不流泪。”</p>
<p>公子胜拜道：“孩儿谨记主父教诲。”</p>
<p>“去吧！”赵主父抬手道：“你多在此地一刻，赵国就多一份危险。”</p>
<p>公子胜拜了又拜，“孩儿拜别主父。”</p>
<p>赵主父喊道：“胜儿，你回去告诉何儿。孤，不恨他了。你虽年幼，也有孤年少的雄风。你要辅佐他，替孤，守住万里山河，守住赵氏来之不易的江山。”</p>
<p>公子胜克制不住情绪，眼泪流了出来。</p>
<p>赵主父，无人能懂的赵主父。纵使赵王何弑兄逼父，赵主父还是将江山交给了他。</p>
<p>公子胜又拜了三拜，泣道：“孩儿，谨记主父之言。王兄和孩儿，不负主父的期望。定会守住，主父的万里山河。”</p>
<p>“如此，孤放心了。”赵主父挥手道：“去吧！”</p>
<p>公子胜看了赵主父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大殿。他要完成赵主父最后的遗愿，守住主父打下的万里山河。</p>
<p>赵王何手中拿着赵主父用血抒写的救国之策，哭泣道：“寡人对不起主父。”</p>
<p>“主父让我告诉你，他不恨你。主父将江山托付给你。主父也知道，自己出宫，将会导致赵国天下大乱。主父宁可用自己的死，换取赵国的生。”公子胜眸色尽是悲凉，“我们要守住父兄打下的江山。”</p>
<p>赵王何含泪，点了点头，“孤，要守住父兄的江山，以此弥补自己的罪过。”</p>
<p>翌日，赵王何举行朝政，调兵谴将，应对外患。</p>
<p>赵王何以赵爵为将，领兵阻截齐国入侵；以仇液为将，驻守中牟，提防魏国北上；以赵歇为将，驻军上党，监视韩国；以季剜为将，负责河西北地；以赵希为将，负责代郡，阻截燕军南下，又以牛剪为将，阻截东胡寇边；以赵炤为将，负责雁门郡；以许鈞为将负责云中郡；以司马望族为将，负责九原郡；以赵云舒为将，负责晋阳郡。</p>
<p>其中，司马望族、赵云舒、季剜、许鈞四人，安抚楼烦，荡灭中山。</p>
<p>众将怎么也没想到，赵主父不顾个人安危，不顾个人荣辱。赵主父那颗爱国赤诚之心，远胜爱己。赵主父的心胸、气魄，无人能及。</p>
<p>赵主父不为己，而为国的胸襟感染了众将。众将面向沙丘，跪拜，无不流泪，“臣，领命。”</p>
<p>这些将领，本不服赵王何的政令，也不愿为国效力，但赵主父之命，他们岂能不从。为了赵主父，为了他们共同打下的山河，他们誓死也要守住这片江山。</p>
<p>可惜，天下再无赵主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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