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魏太子嗣
<p>赵、韩、魏同出晋国。三家分晋之初，魏国制定的国策，团结韩赵，共抗诸侯。三家齐心，对外扩张，彼此之间少有争斗。</p>
<p>魏文候以李悝、吴起变法，魏国国力大增。魏文侯以吴起为将，大败秦国，取河西八百里土地。以乐洋为将，借道赵国，远征中山，三年而克之。</p>
<p>魏国国力大增，便有独霸之势。对待韩赵兄弟，不在客气。为了迫使韩赵臣服于魏国，一统三晋。魏候先以庞涓为将，北围赵国邯郸。十年后，逢泽称王，南围韩国新郑。</p>
<p>赵肃侯语的一生，也是和魏国争斗不断。往近说，魏国以会葬之名，纠合齐、秦、楚、燕等国伺机图赵。魏国图赵不成，就要改变原有的策略。</p>
<p>魏罂到了邯郸，因为水土不服，伤了身子。休息几日，听闻韩候也来赵国。于是，令魏国使者，送上国书，请求会见赵候。</p>
<p>赵雍看了魏国国书，放在一旁，问道：“魏候身在邯郸。寡人是见，还是不见。”</p>
<p>赵豹道：“不见。”</p>
<p>“君上，我国应该将魏罂老儿驱逐出境，以示我国与魏国之恨。”</p>
<p>“魏候敢在邯郸，即刻派兵围住官驿。”</p>
<p>“血洗国耻。”</p>
<p>“杀了他。”</p>
<p>赵雍虽年少，却有自己的思想。现今赵国，群狼环绕。魏候前来邯郸，正是赵魏之间改善最佳的时机。同时，也为赵国打开一扇窗户。</p>
<p>魏赵交恶，高兴的人是诸侯国。怎可因为一时之快，犯下长久的痛苦。再者，用这种方式血洗国耻，赵雍觉得不太光彩，反而可耻之极。</p>
<p>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多数人认为，赵国应该断绝魏罂会见的请求，强硬将他驱逐国境，以示魏赵之间的仇恨。赵雍环顾大殿，见外臣很少发言，将目光落在了李兑身上，“李兑，你怎么看。”</p>
<p>李兑，本想保持沉默。如今，赵雍问了，他不说话是不行的。朝会至今，他一边暗中观察国君的神态。另一边密切注视着朝堂上的变化。李兑将收集到的信息经过整理，得到一个结论。君上是反对驱逐魏候的。</p>
<p>身在朝堂，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一不小心都会招来祸端。李兑也明白，选择站在国君一边，便会开罪许多大臣。如果意见倾向诸臣，君上看不到自己的能力，未来将会永无出头之日。</p>
<p>李兑斟词酌句，步步小心地说道：“君上，这是魏国对我们释放出友好的信号。我们将魏候驱逐，将会失去一次和魏国改善关系的良机。”</p>
<p>赵雍顺着他话语的意思，问道：“什么良机。”</p>
<p>“我国四周，犬狼环视。与魏国缠斗不休。能与魏国改善关系，休养生息，发展国力。待他日，诸侯有变，便可扬名立威。”</p>
<p>赵雍没有对李兑之言进行评论，将目光放在了肥义的身上，“大司马，你有何意见。”</p>
<p>“驱逐魏候，魏赵之间只会结怨更深。杀了魏候，虽有一时之快。魏国势必举兵报复，赵魏之间战火不断，我国便不能养精蓄锐，发展实力。君上，对待魏罂，因以礼相待。我们应借此机会，与魏修好。”</p>
<p>“魏人欺我久矣，怎能以礼相待。”公子成冷道：“君上不计前仇，礼遇魏候。但，魏人朝秦暮楚，今日与魏相交，明日魏国便会与我国交恶。”</p>
<p>肥义道：“世人皆知，魏人朝秦暮楚。却不曾知，齐人亦有朝晋暮越，秦人亦有朝魏慕楚。邦交之事，随时态而更，不失明智之举。”</p>
<p>公子成道：“魏国与我国结交，我看不出半点诚意。”</p>
<p>“魏候身在邯郸，这就是最大的诚意。”肥义顿了朵，又道：“君上，对魏候以礼相待，既能彰显赵国新君新朝的气象，也能表明赵国气度。”</p>
<p>肥义话语刚落，殿中有很多人出言抨击他的观点。 </p>
<p>“你们休要争吵。”赵雍，出言制止，“魏赵交恶，终究不是一件好事。魏国有心改善与我国关系。我国，又怎能轻易错失良机。”</p>
<p>殿下大臣见君上表态，躬身行礼，齐声高呼道：“君上英明。”</p>
<p>寡人很英明吗？赵雍没有觉得自己很英明。不过，见没人反对自己做的决定，也就不去追究这两个字。于是，留下赵豹、肥义等人，其他人众各自散去。</p>
<p>赵雍问道：“相邦，酒宴一事，准备的怎么样。”</p>
<p>赵豹回道：“已备好美酒，只等客人前来。”</p>
<p>“相邦辛苦。”赵雍起身，走下台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寡人邀请魏候一同参加酒宴，如何。”</p>
<p>“这…”</p>
<p>赵雍见他面有难色，问道：“有难处。”</p>
<p>韩国出使赵国，赵国司礼等人，早在半月前，紧锣密鼓筹划着。赵雍临时增加魏候等人，打乱了原来的部署。其实，在原有的座次上，添加几个座位，也不是太大的难事。赵豹心中担忧，韩候和魏候同时出席，两人发生争执，可就不好了。</p>
<p>赵豹不愿在这个年轻的君主面前表现出无能，咬了咬牙，“臣，去安排。”</p>
<p>赵雍对着肥义道：“魏候，在邯郸多日，寡人怠慢了他。寡人派你前去官驿，邀请魏候，前来赴宴。”</p>
<p>“喏。”肥义说完，转身离开大殿。赵豹也躬身告辞，前去筹划宴席之事。</p>
<p>魏罂，以吊唁之名，伺机图赵。奈何，他空有一身雄心壮志，却少有良机。图谋赵国不成，反而和赵国的关系僵化。魏罂除了叹息之余，接下来要考虑就是怎样和赵国改善关系。</p>
<p>公孙衍回国后，谢罪道：“末将有辱使命，请王上降罪。”</p>
<p>伐赵不成，只能说人心归赵，天意如此。</p>
<p>魏罂叹道：“非将军之过。实乃，寡人误判形势。”</p>
<p>魏罂没有处罚公孙衍，还赐他千金。公孙衍伐赵不成，心中有愧，拒不收纳。</p>
<p>公孙衍归国后，惠施见魏罂连数几日，额头上愁云密布，开解道：“王上，事已至此，多思无益。”</p>
<p>谋赵之举，皆是魏罂的想法。图谋不成，魏罂可以大骂其他人办事不力。然而，这位魏相，为魏国做了许多事。魏罂，年岁虽高，但不糊涂。谁尽心为国，谁尸位素餐，他心里有底。</p>
<p>魏太子嗣，进言道：“父王，接下来的局势，我国应该如何面对。”</p>
<p>魏罂，看了看儿子，仰天叹道：“天意如此，寡人，怎能逆天而行。”</p>
<p>太子嗣，茫然的盯着魏王罂。尽管，他为人善于察言观色，此间，也猜测不出父王的心意。</p>
<p>魏罂，无奈道：“魏相，替寡人安排，出使赵国。”</p>
<p>惠施闻言，一点也不吃惊，行礼道：“喏。”</p>
<p>太子嗣，不明父王的意思，急色道：“父王，我国联合齐、燕、楚、秦四国，一同谋取赵国。已经和赵国结下死仇。此去赵国，不是自取其辱？”</p>
<p>“你就知道自取其辱。”魏罂拧了拧眉头，不悦道：“东边齐国，西边秦国，南边韩、楚，哪一个国家不想蚕食我国。再与赵交恶，我国四面树敌，可就危矣。”</p>
<p>太子嗣辩解道：“我国可以和齐、秦、楚三国改善，赵国不去也罢。”</p>
<p>魏罂见眼前这个儿子，只知受辱，却看不清目前的局势不利于魏国，气得他胡须乱颤。不过，见孩儿心中惦记着屈辱，瞬间转怒为喜。俗话说，知耻方能后勇。魏国交给他，还不算太坏。魏罂心想？日后要对他性格加以约束，再选拔几名贤能的大臣辅助他，魏国还有希望。</p>
<p>惠施本以为魏王会大骂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却看见魏王眉梢藏有一丝喜色。魏罂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温和道：“我国与赵国同出三晋。与赵国改善，与韩国也会改善。三晋化干戈为玉帛，方能解开不利我国的局势。寡人徐州之行，尊齐人为王，已经丢了一次脸面。再丢一次，又有何妨。”</p>
<p>魏罂行事，虽不周全。但他是在为心中残留的理想而活着。惠施见王上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局势，心中倍感甚慰。也庆幸自己寻觅了一位值得以命相托的王上。</p>
<p>太子嗣年少气盛，怎能听进去魏王说的这番颇有哲理的话。他仰着高傲的头颅，据理力争，“我国乃强国，赵国乃弱国。强国不交好强国，与弱国相交。不但有辱国体，且令天下诸侯笑之。父王常说，富有者，不与贫贱者相交。与赵国交好，不正是与贫贱者相交吗？”</p>
<p>“有辱国体？寡人看是你放不下自个脸面。”魏罂脸色一沉，看着被自己溺爱坏的儿子，训诫道：“治国，要眼观四合，耳听八方，时刻保持理智。怎可为了脸面，不顾国家利益。”</p>
<p>太子嗣欲上前辩解。惠施，朝他使了一道眼神。魏嗣乃机警聪慧之人，立马醒悟。已到喉间的话语，憋了回去。</p>
<p>魏罂满目哀伤，语调凄楚道：“寡人两败于齐，河西再败于秦。脸面，丢的已经够多了。寡人，多丢几次脸。吾儿更要铭记于心，他日继承大位，理当振兴国力，振我大魏威风。”</p>
<p>惠施思道，魏罂言语间已经流露出让太子嗣，继承王位。</p>
<p>太子嗣，起誓道：“孩儿不忘，父王之辱。他日，定当振兴国力，为国雪耻。”</p>
<p>魏罂见儿子，还算懂事，微微点头，以示褒奖，对着惠施道：“出使赵国，麻烦你前去筹划。”</p>
<p>惠施见魏罂又苍老了许多，心中也是一片悲凉，“臣，即刻前去安排。”</p>
<p>魏罂说的已经够多了，略感乏了，扶住额头道：“嗣儿，你与寡人一同前往赵国。寡人是该让你出去走走，历练一下。以后多向国相及公孙将军请教治国之策。”</p>
<p>魏嗣领会父王话中之意，面向惠施，郑重地行了一礼，“有劳相国。”</p>
<p>“太子严重了。”惠施回礼，心中揣摩王上之意是决定将太子托付给他。</p>
<p>魏罂打了一个哈欠，疲惫道：“若无国事，你们退下。”</p>
<p>太子嗣，行了一礼，与惠施一块退了出去。出了大殿，太子嗣一挥大袖，恼怒地撂下一句，“父王老了。”</p>
<p>惠施，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意味深长地劝慰道：“太子啊！这句话，你对我抱怨也就算了。”</p>
<p>诽谤君过，乃储君大忌。好在，魏相及时提醒，太子嗣明白过来，压下话头，抿了抿嘴，谢道：“多谢，魏相提醒。我胡言乱语，请不要放在心上。”</p>
<p>“太子，有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p>
<p>太子嗣见他处事高明，指了指他，会心一笑。</p>
<p>惠施见他没能理会魏王出使赵国的良苦用心，同他并肩走下台阶上，“太子，王上决定出使赵国，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我们魏王国力日渐衰落？”</p>
<p>太子嗣停下脚步，问道：“魏相此言何意。”</p>
<p>惠施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范荀同枝，韩赵同盟。我国伐赵不成，不但得罪了赵国，也得罪了韩国。韩赵两国，也吃过我国大亏。因而，韩赵两国其心协力，团结一致。我国北边有赵，南边有韩、楚，东边有齐，西边有世仇秦国。我国日后的路，太难走了。”</p>
<p>“相邦的意思是说，我国处于四战之地。稍有不慎，便有灭国之隐患。”太子嗣目若口呆的盯着他，“我国和齐国是盟友，和楚国关系也不错。韩赵两国，敢同我魏国争先。”</p>
<p>惠施微微一笑，太子嗣毕竟年轻，阅历不足啊！</p>
<p>“我国可以联合四国，攻取赵国。赵国也可以联合其他国家，灭我魏国。邦交之事，以利益为先。因势而导，因力而变。魏赵韩三国先祖齐心协力，灭了智伯，瓜分了晋国。那时的三晋是朋友，三家对内和平，对外征伐。河西一战，数万魏武卒，力挫数十万秦军，秦人也难以向**破。东败齐，南制楚。就连，遥远的中山国也曾被攻破，成为我国的领土。那时的魏武卒横行天下，天下诸侯莫敢争锋。”回想起魏国光辉岁月，惠施颇有几分神往。随后，惠施喟然叹息道：“三晋由朋友成为了敌人。两败于齐；河西之地，三败于秦；楚国也压在我们的头上。魏武卒的辉煌已成过往，魏国方有今日的颓势。”</p>
<p>惠施，整理好波动的情绪，平复心境，“齐国，楚国和秦国，今天是我们的朋友。明天，有可能就是殊死相搏的敌人。国与国之间，想要成为永久的朋友，那真是比登上青天，还要难。”</p>
<p>太子嗣，恍然大悟，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他因不懂得这个理，险些误了大事，谢道：“多谢相国赐教。出行赵国一事，魏相辛苦了。”</p>
<p>“分内之事，不敢言苦。”惠施，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拱手做礼，“太子，就此别过。”</p>
<p>“魏相，请。”太子嗣目睹着惠施的背影渐行渐远。至从公叔痤走后，能在魏国为相，深得魏王罂依赖的人，可谓不算多。惠施待人和睦，与他人交，总是留有几分余地。即使，有人开罪了他，魏施也不会用手中权力去打压。朝臣与百姓都称颂他的贤能。</p>
<p>太子嗣，望着远去的背影，目光悠悠一转，“此人，能助我。何愁，魏国的天下不是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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