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城下之盟
<p>平城一战，燕国惨败，赵国惨胜。赵国携带胜利的余威，收回燕国攻下的土地，一路高歌猛进，直逼燕国下都。</p>
<p>燕下都，是燕国为了争霸中原，应对诸侯国，建立的一座军事重镇。下都，西依太行，南临易水，东部迤连于平原，地势险要，居高临下，便于防守。</p>
<p>姬哙和子之退到下都，重整兵马，下都城内将士还有三万，加上逃回来燕军将士，总共有五万之众。下都城内的粮草，也足以应付一月。子之决定，依靠下都有理地势阻击赵军，待到此消彼长发生逆转，再与赵国决战。</p>
<p>平城一役，燕国惨败的消息，也在下都四处流传。面对赵军围攻，下都燕军将士也是人心惶惶。子之，向太子姬哙提出建议整顿军防。姬哙难以决断大事，一切听从子之安排。</p>
<p>姬哙登上城头，安抚众将士情绪，并指挥人，连夜修筑城墙，调配守城军力。</p>
<p>由于姬哙采取的安抚措施得当，众将从惨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下都军心稳固。为了彰显姬哙与众将士齐心协力，与城共存亡的决心。姬哙每日，要登上城头，鼓舞将士士气。</p>
<p>这一日，姬哙登上城楼，见黑压压的一片赵军，将下都围得滴水不漏，然而却不见赵军攻城。</p>
<p>姬哙指着赵军的阵营，问道：“赵军围了数日，怎么还不发动进攻。”</p>
<p>子之冷声道：“太子想赵军攻进来吗”</p>
<p>姬哙愣了一下，赵军打进来，那还怎么得了，忙招了招手，“赵国只围不攻，也不派人前来商谈，他们暗地里该不会有什么打算。”</p>
<p>子之目视着赵军仪整的军容，“赵国元气尚未恢复，又缺少攻城器械。赵国采取强攻，必会遇到我军抵抗。攻城，恐怕是会付出惨重的代价。”</p>
<p>姬哙道：“赵军不攻，就该撤啊！”</p>
<p>“赵军是在等着我们去求和。”</p>
<p>“等我们去求和。”</p>
<p>子之点了点头道：“败报传回燕国，国君顶不住压力，定会派人来求和的。”</p>
<p>“君父，真的会来求和？”</p>
<p>“太子，不出三日，燕国求和的使者，就会出现在下都。”子之看着城外的敌军，又道：“我们听从国君的安排，战败一事，便可减轻我们战败的罪责。日后朝臣发难，国君也不为剥去你的太子之位。”</p>
<p>姬哙茫然地看着子之，这次战争不但寸土未得，还损失了众多将士的性命。君父是爱惜荣誉的，此次回去不仅会被责罚，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p>
<p>公子升，对他储君之位，更是虎视眈眈。姬哙，本想利用出兵赵国的机会，树立军威，以此巩固在燕国的地位。奈何，人算不如天算。</p>
<p>子之见姬哙闷闷不乐，开解道：“太子不必担心。主和，是国君下达的命令。朝中有人抨击太子，他们得罪的人，不仅是太子，还有国君。国君保你，就是保住了自己的颜面。”</p>
<p>姬哙听了，心里好受一些。</p>
<p>赵军围而不攻，赵军将士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怒气。眼见肥肉正在面前，不能张开大口吃下它，每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p>
<p>赵歇召集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召开军事会议，赵君也在一旁倾听。</p>
<p>赵歇率先道：“我们围了下都数日，明日发动攻击。”</p>
<p>赵歇言语刚落，立马有人挺身附和。他们认为，攻破下都，是给燕国一个闪亮的耳光。赵歇本人，也是主战进攻的。</p>
<p>赵雍思之片刻，对着众人道：“不可攻城。”</p>
<p>赵歇茫然的目视着君上，脸颊肌肉抽动得厉害，“君上，有何不可。”</p>
<p>赵雍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眼神向众将缓缓掠过，朗声道：“燕国此次战败，是什么原因？”</p>
<p>赵歇笑道：“当然是我军英勇无敌，让燕军闻风丧胆。”</p>
<p>“燕国伐我，是不义之战。所以，才会失败。”赵雍又问道：“我们出战目的，是为了什么。”</p>
<p>众将一片沉默。</p>
<p>赵雍又道：“我们出战，是为了保护家园，乃正义之举。我们进攻燕国下都，角色互换，我们不在是正义之师，而是成为不义之师。我们成为侵略者，与燕国的行为有何不同。且不说攻城会伤亡多少将士，能否攻下下都。一旦战事再开，燕赵两国边境永难安宁。”</p>
<p>众将士纷纷说道：“君上说的有理。”</p>
<p>赵歇也在思考君上的这几句话，但是他觉得，胜利的果实不去摘取，实在是太可惜了。</p>
<p>赵雍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寡人要的是和平，不是战争。我们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忘了国家大义。我们此战的目的是为了保卫领土，目的达到了，适可而止，见好就收。”</p>
<p>众人点了点头，皆无言可答。</p>
<p>赵雍的目光朝着肥义望望，又向公孙璞和庞武等人看去。他希望这几位德高望重的将军，能够主动站出来为他分忧。他们之中任何人主动站出来，分说厉害，将会有很大的说服力。</p>
<p>肥义明白君上是反对战争的，他没想到，君上想问题不但透彻，而且还很深远。肥义见君上抛来一道求救的眼神，整理好措辞，“此战，我军虽胜，但也是惨胜。我军孤军深入，粮草供给不便。倘若中山也背弃盟约，趁我军对燕国作战之际，兵分两路。一路直逼赵都邯郸；另一路兵越太行，断我归路。中山和燕国联合，两面夹击，我军危矣。不如，趁着我军尚有余威，及早撤兵，方为上策。”</p>
<p>公孙璞点了点头，也道：“此战，燕国虽败，但主力未损。我军虽胜，但也没有讨到便宜。燕国恢复元气，我们将会又是一场大战。”</p>
<p>庞武抚摸下颚，也道：“臣也认为，下都不能攻取，我军也该及早退兵。攻取下都，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于我军。我军元气未恢复，又缺少攻城器械。强攻，我军定会死伤无数。”</p>
<p>肥义接话道：“燕公见下都有难，必会派兵支援。燕赵之间，短时间不能分出胜负，我国将会陷入战争的泥潭。一旦，诸侯国趁火打劫，我国又处在四战之地，危矣。”</p>
<p>赵歇见几位有话语权的老将军，也偏向君上的观点，沉声道：“我们不进攻下都，难不成就一直围着。君上，只围不攻，我们消耗太大。不进攻，我们还是撤退吧！”</p>
<p>赵雍唇角含笑道：“现在还不能撤。寡人，还要等燕国的国书。”</p>
<p>赵歇知君上之意，苦笑道：“君上，莫非想倚靠一份不值钱的文书，稳定燕赵边境。”</p>
<p>赵雍正色道：“不错。”</p>
<p>赵歇声音有些冰冷，“一纸文书，能够有多大的分量。”</p>
<p>“一纸文书，可轻，可重。”赵雍眸色认真道：“有了文书，燕国再来犯我疆土，我们便可名正言顺的痛击他们。”</p>
<p>赵希问道：“燕国一日不来求和，我们就跟他耗到底吗？”</p>
<p>赵雍语调坚定道：“放心吧！燕公坐不住，不出几日便会前来求和。”</p>
<p>不出赵君所料，三日后，燕国求和使者急色来到下都。赵希奉赵君之令，特意打开一条口子，让燕国使者，进入城内。为了表示诚意，赵希主动将人马，后退三里。</p>
<p>燕国使者坐在车内，目睹了赵军的仪容，一路快马扬鞭来到城门口，高喊道：“我是燕国特使，快放我入城。”</p>
<p>城上燕国守将，高喊道：“非常时期，恕我等难以从命。”</p>
<p>燕使气的胡须乱颤，“你…”</p>
<p>“请特使恕罪。”</p>
<p>燕使看了一眼后退三里的赵军，对着城上的将士喝问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p>
<p>守将虽见赵军后腿，也不敢打开城门，“我也是奉命行事。特使，莫怪。”</p>
<p>燕使掏出手令，高举过头颅，怒道：“我手中持有国君密诏，你们不放我进去，与太子相会。出了事，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p>
<p>守将对着身边几人商议后，不敢怠慢，从城楼上放下一个竹筐，“我等奉太子之命，不敢打开城门。但特使负有使命，我等又不能不让你进来，只好请特使委屈一下。”</p>
<p>“我堂堂一国使者，进入城内，还需要用这种方式。可笑啊！”燕使转念一想，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老夫为了国事，牺牲一下体面又如何。”</p>
<p>燕使坐在竹筐内，城上的人用力将他拉了上去。燕使上了城楼，问道：“太子，身在何处。”</p>
<p>“太子在城里。”</p>
<p>燕使道：“带我去。”</p>
<p>“末将奉命守城，不能亲自带你去。”守将往身后一名士卒使去一个眼神，“你,带特使去见太子。”</p>
<p>燕使跟随士卒前往，太子居住的地方。</p>
<p>燕使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股丝竹管乐之音。姬哙大声道：“美人舞蹈跳得好。还不快过来，让我亲一个。”</p>
<p>美人轻拂手中的薄娟，盖在姬哙的眼睛上，娇滴滴地说道：“殿下，好讨厌。就知道欺负我。”</p>
<p>“好香。”姬哙闻了闻，那美人残留在薄娟上的味道。</p>
<p>美人娇声道：“太子，抓住我，我就任你摆布。”</p>
<p>姬哙笑道：“好…美人，我来了。”</p>
<p>赵国围城，太子不思国力，加强备战，抵御外敌，竟然还花天酒地享乐。</p>
<p>燕使一脚踹开大门，怒色道：“太子...”</p>
<p>一道强光直射进来，姬哙睁不开眼睛。想着雅兴被人打断，姬哙怒喝道：“何人胆敢放肆，坏了寡人雅兴。来人，拖出去，给我仗打二十。”</p>
<p>燕使怒目一视，侍卫被他威严所慑服，不敢上前。</p>
<p>“太子，赵军围城，你竟然还有心思…”燕使一挥大袖，表示很不满意太子的这种做法。</p>
<p>姬哙，视力恢复，睁眼一看，是燕相，赔礼道：“燕相，你来了，也不给本太子说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接你。”</p>
<p>燕相怒气难消，冷声道：“老夫，没有这个福气。”</p>
<p>姬哙对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众人会意，行了一礼，退了出去。</p>
<p>燕相道：“太子，好有雅致。国君知道了，你猜他会怎样。”</p>
<p>姬哙笑呵呵地道：“燕相，误会，误会。本太子就是太紧张了，才弄了这些玩意，来消遣放松。你不要放在心上。”</p>
<p>“你呀！要我说你什么才好。”燕相盯着不争气的太子，语调多了几分柔和，“太子领兵伐赵。宫中的大臣们都是看着的。此次兵败，国君已经很生气了。如果你的这些行为，传到国君耳朵。公子升、少公子职，身边的大臣，定会做下文章。国君一不高兴，你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p>
<p>“多谢，燕相教诲。”姬哙见燕相还是支持自己，躬身行了一礼，感激道：“哙，铭记于心。燕相，你不在宫中陪伴君父，怎么来这里。”</p>
<p>燕相从宽大的衣袖之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他道：“我是为此事而来。”</p>
<p>姬哙接过文书，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君父，要与赵国求和。”</p>
<p>燕相点了点头，叹道：“正是。”</p>
<p>姬哙扔掉文书，重重踩上两脚，怒道：“我们又没有输，怎能低声下气求和。”</p>
<p>燕相将北胡寇边，及燕宫里面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北有胡人寇边，南有赵国围城，燕国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唯有尽早结束和赵国的战事，燕国才能调兵北上，与北胡开战。</p>
<p>姬哙，虽能计较其中的厉害，可一想到屈辱求和，他心中一痛。</p>
<p>过了一日，燕相派出使者，前去赵君大帐，传达了求和的信息。赵君拿着书信，对着众将道：“你们看看，燕国等不及了。”</p>
<p>又过了一日，下都天色晴朗，万里无云。燕赵两国在易水河畔，举行议和。</p>
<p>赵国出席人次，有赵君、赵歇、肥义、公孙璞等武将，及从代城特意赶来的外交使臣李疵。燕国这边则是太子姬哙、燕相、将军子之、秦懿等人。席上，燕国极力为本国争取利益。赵国这边的人呢，也不示弱，竭力相争。</p>
<p>谈判陷入僵局，子之见谈不下去，索性不在谈，决定用武力，拍着桌子，怒视道：“这合约不签也罢。大不了，我们再来一决雌雄。”</p>
<p>“好，打就打。”赵歇怒道：“谁怕谁。”</p>
<p>燕相安抚两边主将，出言道：“各位休要争了。我家主公，将这五座城，划给你们。当做是发起此次战争的赔偿。”</p>
<p>“五座城，太少了。不行，至少要十座。”</p>
<p>“你们赵人，不要欺人太甚。”</p>
<p>“战争是你们燕人发起的。我们要点补偿，难道有错。”</p>
<p>“我们各自退一步，六坐。”</p>
<p>赵君道：“燕国的城池，寡人一座也不要。燕国的土地，寡人，一寸也不会取。”</p>
<p>燕相思考，赵君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心理琢磨着少年君主究竟是什么意思。</p>
<p>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给你城池，你不要。刚才双方还争得如火如毒，僵持不下，差点大大出手。赵君，张口说不要了。</p>
<p>赵雍眉宇一挑，话锋转变，“寡人，有一个条件。”</p>
<p>燕相道：“赵侯，请说。”</p>
<p>“寡人，要你代替燕国国君起誓，决不再他有生之年，出兵南下，犯我赵国领土。”</p>
<p>燕相离开燕宫前，燕公让他便宜行事。赵国狮子大开口，最多不过是要几座城池，赔点财物。然而，北胡寇边，是要亡了他的国家。</p>
<p>赵国和北胡之间，孰轻孰重，燕公自有分寸。但他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割让城池，不能超过十座。赵君不答应燕国开出的条件，燕赵只好开战。</p>
<p>燕相见最大限度保住了国家利益，朝着姬哙点了点头。</p>
<p>赵君见他久久不说话，又道：“燕相，你能代表燕君的意思。”</p>
<p>此战，燕国虽折损了点兵马，但也没有丢城割地。姬哙见这次谈判，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举手立誓，道：“哙，以燕国国祚起誓，终我君父一生，绝不南下伐赵。我继位后，也绝不会出兵赵国。”</p>
<p>“好。”赵雍爽快道：“燕赵男儿，多重信义。但愿，燕国能够信守承诺。”</p>
<p>赵国和燕国在下都签订合约，赵君为了表示诚意，签完合约，便引兵退去。燕相见赵君说走就走，也没有附加条件，心中也吃不透对方心中的想法。</p>
<p>燕国出兵赵国在先，战败在后，又是主动签订合约，按理说，赵君应该狮子大开口，多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燕国割地赔钱，那是在所难免的。</p>
<p>赵君，爽朗大方，一挥手什么都不要。着实让燕相揣摩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话中的深意。</p>
<p>赵君退回代地，燕国也收回了失去的土地。赵君也命人将燕国尸首，盛装收敛，以及燕国的兵器一同归还燕国。</p>
<p>燕赵边境恢复平静，燕相站在城楼，发出感叹道：“赵君，太不简单了。索性，燕赵之间，没有全盘开战。”</p>
<p></p>
(https://www.xqianqian.cc/3626/3626523/26472388.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xqianqia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qianqi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