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一百九十二章 三万年后
西天佛界，洗相池。
一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僧人，身披棕灰色的麻布禅衣，风尘仆仆，似经历了无数风霜日晒，皮肤粗糙蜡黄，走向开满莲花的池边。
他身形始终那般挺拔，眼神明亮睿智，且不缺乏沉定温和。
“回来了？”
凡尘在池边打坐。
不远处，风吹莲叶，片片摇曳。
“此去地荒宇宙得有万年吧，可有收获？”他问道。
“回禀师尊，地荒宇宙浩大空旷，更胜天庭和地狱，人文风俗截然不同，但佛道盛行。弟子去了地藏王庙，去了火域，走了残破的三途古河道……三万年前，冥陨浩劫的风波并未完全回去，时常有新的邪魔依靠火域之力和劫波余烬之气成长起来。”
那年轻僧人继续道：“还好宝珠地藏是有大法力和大智慧的佛门神圣，这些邪魔成不了气候。三万年来，她已带领地荒佛修走出苦难，于劫波中焕发滂湃生机。”
“这是她让弟子给师尊带的礼物！”
年轻僧人取出一只雕刻有各种佛教梵文的酒壶，呈递过去。
凡尘哈哈一笑，接过酒壶，大喝痛饮：“这些年，就这口戒不掉。好酒……宝珠地藏有心了……星辰，为师观你修为已达上位神之境，记忆恢复了？”
张星辰眼中浮现苦楚之色，道：“恢复了！走了地荒宇宙这一遭，弟子方知，当年父亲是对的。”
“一场战斗的余波，波及太广。”
“冥陨之战，火域周边上千光年都化为虚无，所有星球和大世界尽数毁灭。余波冲击的范围，则是更远，不知多少生灵身死、残疾、流离失所、痛失至亲，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余一代又一代的苦难。”
“只有亲自去走一遭，看一看，才能感同身受。”
“那样的生死大战，造成的劫波，难以避免。但武道切磋，是可以控制的，是需要考虑后果。”
“当年轻狂，犯下大错。凡间历劫，地荒行走，才真正知晓人间之疾苦，生命之珍贵，修炼之意义。也才终于知晓，力量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要驾驭力量去行心中之愿景，心中之坚守，心中之取舍。”
“师尊，弟子真的错了！”
凡尘点头道：“是你父亲当年托我寻你，引你修行。他说，我能从万相红尘中历劫归来，自然可以助你炼心救赎。”
“你红尘未断，为师也没有赐你法号，不算入空门。既然恢复记忆，便回家去吧！”
张星辰跪下叩首：“弟子愿以余生救赎罪恶，希望我佛成全。”
凡尘一把扯断眼前一片荷叶的青茎，拿在手中当蒲扇，笑道：“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宽只渡有缘之人。为师是僧非佛，成全不了你，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张星辰长跪不起，嘴里念诵经文。
凡尘道：“你总该回去见一见母亲，她必然是最心疼，最思念你的那个人。三万多年了，你想过，她是怎样的感受？”
“是我不孝，是我愧对母亲……”
张星辰终于停止诵经，热泪盈眶，再不见昔日年少的邪性和骄狂，重重向凡尘三叩首，这才离开洗相池。
洗相池安静下来，只剩蝉鸣。
咕噜一声，凡尘又是一口酒下肚，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
“咦！”
凡尘目光警惕，站起身。
环顾烟波缥缈的水面。
只见。
一位似画中走出的青衣女子，站在洗相池中心，持笛吹奏。水天两相映，浑成自然道，说不出的美妙和动听。
凡尘的意识，很快从笛声中抽离出来。
发现，一道身影从身后掠过，向婆娑世界而去。
“好胆！”
凡尘挪移身形，前去阻击。
但笛声急速而来，顷刻至耳边。凡尘只得放弃阻拦那道冲向婆娑世界的身影，反手一掌拍向身后的青衣笛女。
青衣持笛击出，与凡尘硬拼一击。
“嘭！”
轰鸣声中，无数规则秩序交织，在洗相池上方结成一座浩大广阔的异时空战场。
青衣倒飞出去，落回水面，抱拳行礼：“大梵天好生厉害，小女子甘拜下风。但，在这西天佛界交手，大师恐怕占不到上风。”
三万年来，凡尘的修为进步神速，已是接近半祖巅峰。
但正如青衣所说，在西天佛界交手，他束手束脚。首先考虑的，并不是取胜，而是如何不让战斗余波外散，造成灭界风波。
所以刚才他出手的瞬间，立即就使用规则秩序构建异时空战场，笼罩二人。
“你是何人？贫僧竟从未在宇宙中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哪一方的？”凡尘道。
对方能够硬接他一掌而不受伤，绝对是半祖无疑。
天地间，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尊半祖？
必然有迹可循。
但凡尘推算过后，却发现这女子身上没有天机。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显然，她背后有始祖级存在，抹去了天机和痕迹。
突然想到什么，凡尘立即就要冲出异时空战场，赶向婆娑世界。
“大师，请留步，还未向你讨教万佛照乾坤的玄妙。”
青衣面纱遮颜，如风随影，速度竟比凡尘还要快上一分。
手中长笛似利剑，划破凡尘的护身佛环，点向背心，逼得凡尘不得不停下迎击。
……
却说另一头，老酒鬼折返回来，拿走凡尘放在石头上的酒壶，这才心满意足的进入婆娑世界。
“嘿！果然是好酒，一个和尚喝什么酒，纯属浪费。”
老酒鬼尝了一大口后，摇摇晃晃，向婆娑世界深处行去，一路破解阵法和禁制，终于见到被关押的二君天。
在那位“姑娘”的指点下，他精神力进境神速，已是达到九十三阶。
直径三丈的石台上，二君天被封印，神链锁身，闭目盘膝而坐，像是一块一动不动的人形石头。
“这就是天众的首众？好强横的气息，难怪青鹿老儿说他拥有堪比昊天一般的战力。”
老酒鬼在二君天身上敲敲打打，肌肉很是结实，如同铜块。
青鹿神王本是告诉石叽娘娘，二君天已经身亡。
毕竟，二君天知道太多灰海的真相，若是让尸魇派系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会想办法营救。到时候，青鹿神王的许多谎言都会被拆穿。
张若尘的确是在二君天的意识海，布置了手段，也曾抹去其部分记忆。
但二君天修为太高深，精神意志强大，难保不会出纰漏。
青鹿神王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但三万年了，青鹿神王终究还是在“张若尘”面前说漏了嘴，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事，青衣笛女和老酒鬼一起前来西天佛界营救。
二君天豁然睁开双目，瞳孔似熔岩。
老酒鬼被震慑得后退两步，立定后，按拂胸膛，道：“二君天，老夫奉命前来救你，宇宙大乱将至，你该出世了！”
二君天闭上双眼，对出不出去毫无兴趣。
冥祖已死，他心中信念垮塌。别说逃出这里，就是宇宙的生灭都与他无关。
老酒鬼将一张符箓取出，符箓似玉尺，道：“这是我家主人亲手炼制的万道符铠，威能更在你万星燃金甲之上。穿上此铠，你必可挣破封印，逃出婆娑世界。”
二君天只回应一个字：“滚！”
“嘿……你这是被关傻了？”
老酒鬼突然想到什么，凑到二君天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这一句，是姑娘交代的。
听后。
二君天瞬间抬起头，如猛狮苏醒，眼中迸发出炽烈如恒阳一般的神光。
身上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他气势强横无边，道：“带我去见她。”
“那你得先脱困才行！”
老酒鬼耸肩摊手，想了想，看到手中的符箓，一拍额头：“忘了，你还没有穿万道符铠。那生死老道布下的封印，也只有这张符箓蕴含的力量，可以破开。”
……
天宫。
天庭二十诸天到了大半。
各大强界和古文明皆有神王神尊级强者赶来，时间神殿、空间神殿、真理神殿、五行观、阵灭宫……各大势力的领袖齐聚。
奇域消失，天下沸腾。
没有人坐得住，都觉得末世可能会提前降临。
大量劫或许在数万年后，但小量劫呢？
长生不死者和始祖一定会提前行动。
姬天如今是风光无限，身周围绕许多神王神尊级强者。
他曾被邀请到七十二层塔，进入黑海修炼，吸收鸿蒙黑龙的永生神魂和始祖物质，已是破境到天尊级。
天庭宇宙再也无人可撼动他诸天的位置。
他是最亲近神界的诸天，三万年来，修建天地祭坛，得到诸多好处和便利，姬家随之兴盛壮大，无数大世界的神灵依附。
“听说鸿蒙黑龙的精神意识，已被彻底磨灭，就连永生神魂和始祖物质，都被神界修士尽数吸收了去。一代始祖，死得真是凄惨。”
“这是否宣告太古生物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小声一些，天庭宇宙也是有一些太古生物的残党，让他们听到，就该不高兴了！”
姬天道：“奇域消失，必会引发许多连锁反应。若是自然消亡，说明天地规则将要发生进一步的巨变，空间说不定要崩溃，大世界和星球恐怕将要无法维持固体状态。”
“若是被邪异始祖收走，后果则将更加严重。”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说明真正的宇宙大动荡将要到来。慕容主宰自然只能先一步尽吞鸿蒙黑龙仅剩不多的精神意识，免得又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前去营救，徒增变故。”
一位排名前一百位的强界界尊道：“慕容主宰的精神力岂不又有增进？”
“始祖岂是我等可以议论？”
姬天目光严厉。
那位强界界尊只得讪讪赔笑，低下头去，不敢继续多言。
“鸿蒙黑龙冢中枯骨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但要说太古生物就此消亡，你们是瞧不起谁？且不说神古巢的那位，就是玉煌界的混沌族，也能横扫尔等吧？”
随着这道冷沉的声音响起，龙皇和凤皇，以及五行五族的族长鱼贯走入进来。
姬天道：“灵燕子有没有活着，尚且两说。那玉煌界，迟早是要被慕容主宰铲平，隐藏其中的邪异始祖只会步鸿蒙黑龙的后尘。”
早在三万年前，神界就与玉煌界斗过一场，甚至慕容主宰都出手，但却被玉煌界的神秘强者打回。
至此“白玉神皇”的威名响彻星海。
关于其身份，各种说法都有，疑似太初时混沌族的老祖宗。
三万年来，在玉煌界丰厚资源的加持下，混沌族发展壮大，强者如云，俨然成为一方霸主。
凤皇道：“在姬天眼中，只要不是神界的始祖，便通通都是邪异？”
姬天知晓对方在给自己挖坑，轻描淡写的道：“也不尽是！像生死天尊这般人物，知晓何为正道，何为邪道，全力支持神界修筑天地祭坛的始祖，便绝不是邪异。”
……
项楚南伸长脖子，向远处看，兴奋道：“那边好像争执起来了，好热闹。”
“跟在姬天身边的神灵，这些年是越来越多，每一位背后都至少代表一座大世界的态度，这不是好事啊！”旁边，青丝雪有些担忧的道。
风岩嘴边蓄起胡须，整个人更加成熟老练，有一方主宰的气度，道：“大量劫越来越近，只有神界能够让大家看到生存的希望，大家又不蠢，自然会投靠过去。若天尊继续闭关，天庭宇宙继续支持修筑天地祭坛，这种趋势一定会加剧。”
“都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项楚南道。
“在乌合之众的背后，又有多少顶尖强者暗中早已表过忠心？”
青丝雪继续道：“偌大的天庭宇宙，交给阿芙雅、虚风尽、盖灭管理，本身就是讽刺。下面的修士怎么可能心齐？若非慈航尊者当年那番话，说不准我早已带领真理神殿，也加入神界。”
三万年来，因为天庭宇宙支持修建天地祭坛，局势还算稳定。
但也只是相对稳定。
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争端，有时候是一座大世界被祭炼，有时候是神灵被掳掠，有时候是族群之间的战争……
生死天尊闭关不出，自然是引发不少怨言，影响力别说与昊天在时相比，甚至都不如常年坐镇天庭的慕容对极。
风岩道：“至少龙主大人还是不错的，许多神灵都相信他，敬重他。至于另外三人，其实也是做了不少事，当年若非始女王和虚天出手，主祭坛就被慕容对极和无首迦叶强行建到了天庭内部。”
项楚南对他们谈论的东西没有兴趣，望着远处还在争锋相对的两波人马，道：“那凤皇的背后，是有阿芙雅支持吧？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据说，神界一直怀疑阿芙雅不是阿芙雅，而是凤天，想要试探究竟。”
一道倾城绝代的身影，来到他们几人的身旁，身上神霞缭绕，以天籁般的声音语调：“真的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最终受创的还是天庭宇宙修士心中的信心和团结之义。唯有天尊出关，才能镇压让日益恶化的局势。”
项楚南连忙起身让位置，笑道：“元仪神尊，你坐这里，与二哥一起坐。”
来者正是昔日《九仙美人图》上的元仙子。
元仪神尊向风岩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微笑道：“不了！涟公子回来了，我得先去见一见。”
“轩辕涟回来了？多久的事？帮我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加入了神界，听说她都拜慕容主宰为师了！”项楚南百无禁忌，说话甚是直接。
元仪神尊离开后，风岩才是叮嘱一句：“你说话别太放肆！涟公子心有大气魄，绝不可能加入神界，去七十二层塔修行，是生死天尊的意思。”
“谁信呢？”
项楚南道：“你信不信，元仪神尊去拜见轩辕涟，是混元天的意思？混元天怕是也吃不准轩辕涟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派人去试探。要不我们也去见一见？”
“我随你去！我倒是十分好奇，她苦修三万年，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
青丝雪起身，与项楚南一起，往轩辕涟的府殿而去。
风岩很镇定，目光在殿内巡视，忽的瞳孔一凝，在中央神殿的东北角，看到了三道熟悉身影，个个都年轻绝丽，气质各不同。
池孔乐、阎影儿、张睨荷。
都是帝尘之女。
张睨荷是纪梵心所生，做为二叔，风岩当然是见过，可谓看着她长大。
这丫头，性格丝毫不像纪梵心那么沉稳清净，小时候，论古灵精怪和调皮顽劣还要胜过阎影儿和张星辰。
九岁的时候，往米山中洒面粉，给正在吃米山的夏宗主加料。
十二岁便是放火烧了本源神殿。
十三岁带着弟弟，潜入祖地，去挖不动明王大尊的天尊墓，被劫天追打了数千里，屁股都打开花。
但要说修炼天资，特别是精神力天赋，绝对是高到逆天的地步，这才三万年，已是达到九十阶。
当然真实的修炼时间，自然远远不止三万年，毕竟修辰天神回剑界后，几乎就成了她奶妈。
这也已经相当吓人，修炼速度，可比拟历史上的任何精神力始祖。
都说张红尘小时候是煞星，这才是真正的煞星。
“她们三个来天宫干什么？”
风岩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
（张若尘达到始祖境后，大家也看出来了，即将大结局。本来写爽快一点，在破境始祖，在海石星坞他的身份就会被识破，战斗就会爆发，那样大概十多章就能完结。
但，我思前想后，还是想再交代一下一些人物和一些故事，就算大家说强行水也无妨。
离大结局还有多少章，我不太好估计，可能三四十章，可能五六十章，主要看写出来的感觉。如果感觉不对味，我会加快节奏的，不会强行水。
如果想强行水的话，前面几章的一些内容，完全可以扩增到十万字，二十万字。没有那个必要！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我更想完本，但我不想草草完本。
修为和战斗毁灭力，达到这个阶段，想强行水也水不动了，还是那句话，除了写战斗，别的任何剧情在这个阶段写多了都显得很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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