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失去
沐歆的青衣已然染成了黑色，在凛冽的风中，竟让沐歆身上体现出了平日里都不曾有的冰冷和杀气。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在眼梢处竟不知何时也染上了黑色，将眼眸拉的细细长长，多了几份妩媚。手中召唤出一把黑色的墨剑，那是我未曾见过阿歆使过的，但我隐约可以感受到此剑竟有着强大剑魂，歆儿拖着沉重的黑剑在彼岸海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一步步向媭劼走去，周身涌动起强烈的黑风，震的脚下的海水波涛汹涌。身侧的桑垚看着歆儿如此的变化怕也是心里慌了神，只是沐歆周身的震气竟让我与桑垚皆难靠近。直至君傲不可置信的开口低喃着，交换了吗？我才恍然回过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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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歆的体内有着两个沐歆，一善一恶，这件事连君傲也不知道沐歆是怎么发现的。沐歆一直努力将魔性的自己封在体内，因为那个自己连沐歆也无法控制住，如果将那个自己释放出来，阿歆说她会成为人人咒骂的怪物，杀人如麻的怪物。君傲的父君死之前将一块黑魔石放进了沐歆的体内，算是对沐歆多年来的亏欠。这块黑魔石可以帮助阿歆提炼魔气，提升法术，但另一方面，阿歆会被另一个阿歆替代。所幸的是阿歆一直都想做一个平凡的凡人，所以这块魔石虽一直在体内被魔性的自己吸收但并没有被冲破过。此刻的阿歆已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怕是体内已经被交换了主宰。我扶起身侧的桑垚，桑垚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说了半天才拼凑出一句话问道：
“她会怎么样？”
“会被魔灵吞噬。”
君傲紧紧的看着沐歆回答道，含着深深的悔恨和心疼。这样的沐歆已经不是我们能停止的，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桑垚脚下一软，直直就往下坠，我支撑不住桑垚的体重也被带了下去却在中途被君傲扶住了腰肢，只甩下一句，你们都不许过去便向沐歆飞去。
沐歆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沐歆，此刻的沐歆与君傲相比也不逊色。沐歆和君傲毕竟是兄妹，两人的配合出奇的默契，但媭劼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真气四射，海波震起，弥漫起了淡白色的海雾，只隐约间看到君傲和沐歆与一条蛟龙对抗时所爆起的红色火花与白色的海波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副水与火交织的绮丽画卷，耳边除了隆隆的震鸣声再也听不在清楚。猛然间媭劼似钻进了水中，君傲和沐歆亦跟随而去，水面一时恢复了平静，但海雾并没有散去，模模糊糊的遮挡住了我的视线。还阳，桑垚和我一时间就好像忘记了呼吸，紧紧的盯着水面的一丝一毫动静，不知是多久，突然之间媭劼嚎叫着钻出水面而出，而蛟龙头上所站的正是君傲和沐歆。只见沐歆的墨剑深深的刺进了媭劼的皮肉之中，媭劼哀嚎着上下飞窜着想要将两人从他的身上甩下，终从天空中坠落直直掉落在海上，碧蓝的海水瞬间泛起了红潮。君傲和沐歆在媭劼坠进海中的一瞬间同时从媭劼身上飞身而下。
君傲看着媭劼的坠落，收起剑回到我们的身边，大家倒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歆儿并没有跟着君傲向我们靠近，漆黑的瞳眸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情感。黑衣上渐染了些许鲜血，臂间好像也受了伤，鲜血不断的从中涌出，我心疼的上前想要抱抱她，想要摸摸她的发，可当我就要靠近她的时候，缓缓的，沐歆向我举起墨剑，直指我的喉咙，向我发出第二次的战门。
“阿歆！”
沐歆的墨剑向我刺来，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好像我就是她想要杀死的敌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沐歆的剑很快，也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我虽尽量躲避，但墨剑依旧擦着我的脖颈而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血，丝丝从其中冒出，染红了我的衣襟。下一秒君傲已然上前将我抱住向后飞退了几步。沐歆的黑眸似乎动了一下，但下一秒沐歆又举起了墨剑，这一次墨剑所指的是我们，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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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垚试图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沐歆，若非是被还阳拉着我真怕桑垚直接会冲上去。君傲与沐歆飞窜着过着招，此刻的沐歆让我觉得很是陌生，沐歆的剑毫不留情，君傲要避着她，让着她，躲着她，好几次都几乎躲让不开。似乎是发现了这个，沐歆变得很是愤怒，将墨剑狠狠一砍，墨剑燃出的火焰舔舐着剑刃直逼君傲，君傲口念咒语施出法术勉强抗住，沐歆见此握紧了剑柄怒吼着将墨剑砍进了气屏中，气屏发出“呲呲”的声响。我立刻念着法术，沐歆也愈加加大力度，就在沐歆生生将气屏砍破的时候我指尖的白光亦向君傲身前挡去，君傲侧身而躲，沐歆砍破我的白光法术从君傲的侧面飞身划过，墨剑终还是沾上了血迹，一滴滴顺着剑刃滑下，君傲的肩膀被划伤。
捂着肩膀君傲转过身，深深的注视着沐歆的黑眸，那一望我不知包含了君傲多少的无奈和心疼，多少的悔恨和煎熬，但我知道那一刻的君傲肯定不好受，不论是身上还是心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君傲要举着剑与沐歆拼死而战，因为我知道要让他们两个中仍一一个做出这样的决定都是很困难的。此时的桑垚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桑垚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半点血色，只一直那般紧紧的看着沐歆，那份心痛我不能感受，但是我知道若是要让桑垚看着君傲和沐歆这般厮杀，桑垚怕是宁愿被交换了灵魂的是他，而不是沐歆。
沐歆的黑眸一震，眉间皱起，似是发生了很是痛苦的事情，沐歆的握着墨剑的双手都在不住的颤抖，“扑通”，墨剑直直坠入海中，沐歆的身子似乎都要下坠，君傲赶紧上前扶住沐歆。沐歆紧紧按着头，断断续续的喊着：
“走，快走！”
下一秒，沐歆的面色一冷抬手就想要君傲的命，却在关键的一刻扭曲着面颊收了掌力，反做力道将君傲生生推开。
“阿歆！”
随着君傲的喊声，身侧不远处的海面旋开巨大的漩涡，一玄青色身影从海浪中心飞起，那不正是媭劼嘛！媭劼周身的衣袍上都沾着血迹，额头上也破了一条大口子，血汩汩的从中涌出，顺着脸颊划过。媭劼的一只眼睛也被活活戳瞎了，鲜血混着粘稠的液体很是恶心。依旧是那猖狂的笑声，此刻媭劼的面颊却早已扭曲变形，让人看了很是毛骨悚然。沐歆右手一提，墨剑破海而出，牢牢握在沐歆的手中，下一秒，君傲和沐歆又重新合作向媭劼攻去。失去了一支眼的媭劼视力已然不行，胡乱使着法术到让沐歆和君傲四处避闪，无法靠近。近乎狂躁的媭劼似乎周身都在喷火，我不禁为君傲和沐歆捏一把冷汗。一轮攻击后，沐歆和君傲的体力也在急剧的消耗。突然之间，沐歆手一松，墨剑又重新掉回了海中。那一刻我似乎看到沐歆回头看了我们，但并不真切，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但是沐歆好似已经回过了身。沐歆连环发动着攻击向媭劼逼近，这一变动亦让在一边的君傲措手不及，只下一秒沐歆已经死死的扣住了媭劼的双臂从后紧紧的抱住了媭劼，冲君傲喊道：
“哥，杀了我！”
不！不可以！
只一秒我便知晓了阿歆的意图。既然已经被邪恶吞噬，那么阿歆她宁愿和媭劼一起死去。还阳从后扣住了我的双手，只能冲我喊着：
“阿笙，你不能过去。”
“不！”
我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眼眸中热热的，可仍凭我怎么挣扎，恳求，还阳都不肯放手，只心疼的看着前方的沐歆。君傲亦是不忍，我甚至能感受到君傲的害怕，连举剑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君傲的泪，幽紫的深眸中流露出无限的恐惧。是啊，那是他的妹妹，深爱的妹妹，这让君傲如何下的了手！如果世间的太平宁静要用他妹妹的生命来换，君傲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沐歆付出这样的代价。沐歆艰难的困着媭劼的双臂死死的抱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杀了我！杀了我！”
媭劼亦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反手将法力注入往后一掌打在沐歆身上，沐歆不禁瞪大了双眼，猛吐了一口血，但双臂却没有一丝松开，额间细细密密的冒出冷汗却依旧冲几乎失去所有气力的君傲吼着：
“君傲！杀了我！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沐歆的话语，就在那一秒，一抹白影快速掠过，薄薄的软剑毫不留情的刺进了媭劼和沐歆的心口，拔出剑，狠狠将媭劼劈开，接住沐歆下坠的身子，那一连串的一气呵成用尽了桑垚所有的力气，此刻的桑垚已然软了身子，连手也不断的在颤抖。血迹溢开，沐歆不禁颤颤的伸出手抚上桑垚的脸颊，微微笑着，眼中却盈着泪水开口道：
“阿垚，谢谢你。”
那一剑耗尽了桑垚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当我跪倒在沐歆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好累好累，摸着沐歆心口的鲜红，我真的难以相信，我的阿歆竟然会这样抛下我。
沐歆的手变的冰冷，轻轻的握着我的手，沐歆微微扯着嘴角：
“笙儿，对不起。原谅，原谅我的自私离开，与其让我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任何一个，我宁愿做，死去的那一个。”
沐歆笑了笑，眼泪又忍不住落下，艰难的抬头看了看还阳和君傲，牵动了伤口的疼痛让沐歆不禁皱了皱眉道：
“哥，好好对笙儿。阿阳，哥，我是看不到笙儿和阿容的孩子了。阿垚，我好遗憾，对不起，还有，我一直是，是爱你的。”
沐歆艰难的抬手想要最后一次抚一抚桑垚的脸，手抬到半空却终又无力落下，话没来得及说完便卡在了喉咙中，缓缓闭上了双眼。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歆儿的笑容，绝美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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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失去了沐歆。
那一天，我落下了最后一滴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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