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你不懂
“好心人,谢谢你啊!”
很小声的道谢,在安静的车厢内响了起来。顾婷哽了一下喉咙才回道,说没事。
“我和吴薇是同事,我刚来上班的时候她也很照顾我,现在她走了,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你说这话我信,我家薇薇从来都晓得照顾人,从小到大上学也好,工作也好从没让我们操过心。”
“还说,还说,她长大了可以好好孝敬我们了,要给我们买大房子,还要买四个轮的小汽车,别人家有的她都给我们买……”
“之前来的时候只说她犯了事儿,现在,现在……这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说着说着,吴妈妈再次哭了起来,头靠在窗玻璃上嚎啕大哭,旁边的吴爸爸伸出手臂把老伴抱在胸口,也是呜咽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父爱巍峨如大山,深沉如海洋,面对死别,再刚毅的脸庞也会山呼海啸。强烈的悲伤过后就是筋疲力尽,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他还不能倒下。
顾婷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会儿也转过头望着窗外落泪,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可能哭就是最好的发泄,哭够了就好了。
和医院交涉的过程都是民警同志和郭阳去办的,到了地下室,顾婷没让郭阳进去,只要在值班大厅等他们出来就行了。
民警同志扶着两位老人跟着医院的工作人员走在前面,顾婷一个人操纵着轮椅跟在后面,头顶是一长排白光灯,过道两边一扇扇门,标着更衣室,消毒室,器械室,标本室……,顾婷往前走,这些房间就被抛在后面。
越往里越安静,消毒水的味道越重。过道的尽头没有门,顾婷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了右手边的告别室,往里看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另两面墙上还有门应该是连到其他地方的。
工作人员核对过信息,才让顾婷一群人真正进入告别室。此时吴妈妈已经站不稳了,民警同志和吴爸爸两个人才堪堪扶住她。
“吴薇,女,32岁,死亡时间2016年11月22日”
顾婷看着前面缓缓过来的担架不得动弹,是的,她害怕,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笼罩住她,她丝毫转不动自己的轮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薇父母扑过去。震耳欲聋的哭声在小小的告别室里回荡。
或许真的只有父母才是无条件爱着自己的孩子的,生前抑或死后。顾婷有些理解了吴薇,有些理解了黄凤,那种骨肉分离的痛不是一句看开点就能释怀,他们需要撕心裂肺才能重生。
顾婷和民警同志就一直在登记人员旁边静静的待着,能看到吴妈妈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在帮吴薇擦手擦脸,时而碰碰头发时而理理身上的衣服,嘴里念叨两声,仿佛女儿只是睡着了一样。
他们没有上前去打扰吴薇父母,想让他们一家不受打扰的告别。
就在这时——
“李同志,时间到了,你们该出去了。”
是工作人员的声音。
顾婷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才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就要赶人了?工作人员像是知道顾婷的疑惑,再次开口,说:“医院有规定,你们没租这个告别室按道理是不能进来的,今天还是因为民警同志过来才让你们进来的。”
顾婷瞠目,转头看看吴薇父母又看看李警官,顿了一下,说:“我们就再待半个小时左右,多少钱?我缴给你。”
交完钱不一会儿,工作人员把缴费单递给顾婷,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们也是按章办事,希望家属不要怪他们。其实顾婷不是介意这点钱,她就是不畅快,感觉整个人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流眼泪才舒服一点。突然眼睛被一只大手盖住了,温热的手心贴着肿胀的眼皮格外安心,更安心的是身旁熟悉的味道。顾婷埋在郭阳的手心里哭个尽兴。
回去的时候,吴薇父母没有让顾婷他们送,而是坐李警官的车回了派出所。他们说顾婷作为一个同事或者朋友,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都该是她父母的责任。
看着两位老人远去,顾婷心里放松了一些,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浑身酸软的提不起劲。
“好哥哥,我好像发烧了!”
“发烧?”
原本推着轮椅的郭阳,赶紧伸手到前面贴着顾婷的额头,掌心滚烫的温度传来,的确像发烧了。
“之前还是好好的啊!不会是刚刚在下面被什么细菌感染了吧?”
说到这个,郭阳已经脑补了N多种细菌大战,紧张的不行,推着轮椅飞快的往急诊跑,吓得顾婷坐在轮椅上哇哇大叫。
“郭阳,你有毛病啊!”
“不用去医院,家里有药!”
拗不过郭阳,最后还是挂了个号看了一下,医生的意思是病毒感冒,可能因为受伤抵抗力下降,在太平间那么冷的环境下,情绪太激动就发烧了,不碍事。
“我就说吧!这些药家里都有的嘛!”,顾婷翻着袋子里的退烧药,消炎药,都是些家里常备的药。
“啰嗦,看一下哥哥安心!省得哪天被你翻旧账某年某月某日在医院发烧了,郭阳都没带我去看医生!”
顾婷听完忍不住抡起手里的袋子往他身上砸,嘴里骂他不要脸!明明小心眼的人就是他!
“在这儿别乱跑,我去把车开过来!”
顾婷点点头,看他走远了才拉开掖的严实的大衣稍微透点气,她现在体温高,只想凉快点才好过。转头看到大门旁边有支撑的石柱,赶紧伸出双手贴上去,沁人的凉气入体顾婷舒服的叹了口气。不想看到了石柱后面的花圃上坐着一个人,一个顾婷不想看见的人。
苗秀坐在花圃上发呆,脑子里想得都是医生刚刚的话,突然一道灼热的视线不容忽视,她抬头看到了顾婷,一高一低的视线对撞。
顾婷抬头直视前方,轻轻启唇,说:“你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吗?”。
“想到了,只是没预料到她会跳楼。”
呵,傻女人!那么胆小做什么小三啊?
语气淡漠到让顾婷不敢相信,她转头看着苗秀,突然不清楚她到底要什么了!
“那你想到了什么?想到找人打到她流产是吗?想到这样就能夺回你丈夫了是吗?想到这样就能要回那些钱了?”
看着陷入沉默依旧眉眼倔强的苗秀,顾婷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你知不知道你会坐牢的?你以后的人生怎么办?你的妈妈怎么办?你的孩子怎么办?”
“就为了个人渣吗?”
顾婷说这话不是说吴薇做的就是对的,也不代表苗秀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就是错的,她只是不认同她采取这样的方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过不下去就离婚啊!欲爱人者先自爱!就算郭阳这样的男人,顾婷她伤心可以,丢命她是做不到的。
“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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