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甄嬛传 安陵容 6
“是。”
众人齐声回答。
安陵容也放下了心,她看人的眼光从不出错,单单聪明也入不了她的眼,品行端正才是最基本的标准。
本来是灾荒那年人牙子手里的人多得数不清,一个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孩子,活的连牲口也不如,心下一软便给买来了。
谁知一发不可收拾,倒成了习惯。
众人退后,安陵容看着匣子中的寒玉,拿出工具开始动起手来。
……
傍晚
一对姐弟正坐在书案旁,气氛有些冷凝。
安陵轩低着头,十分落寞。
“轩儿…其实…总有这么一天的。”
一滴热泪砸在地板上,男孩抬起红着眸子的面庞,愣愣地看着那个保护了自己前半生的女子。
“我宁愿是张明川……”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害怕他抢走你,说不定你们早就成亲了…”
说罢低着头隐忍地哭泣起来,有些撕心裂肺。
女子蛾眉微蹙,心冷不丁痛起来。
随后往男孩那边移了过去,将脆弱的人拥入怀中,就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
“傻瓜…这跟你没关系。”
“从今以后…你就是安家家主,生意上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这一夜安陵轩同小时候一样在阿姐怀里放肆地大哭,从前他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保护她。
可如今才发现,他才是那个一直被保护的人。
从今以后,他就是大人了。
……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安陵容却越来越踌躇。
她自觉安排好了所有事,给苏子安一个正经身份,现在成了她的表兄安子苏,很久之前她就提过,都被婉拒了。
给了萧姨娘掌管秀园的权力,她怕她不在,安比槐又几句话就给母亲忽悠瘸了。
安比槐那几个小妾也打点过了,她们年岁渐长,安比槐的俸禄就那么多,若再进新人,可就没有活路了。
这些人向来知道如何拿捏安比槐,不怕他不听话。
可她的母亲…那个可悲的女人,她不敢去道别。
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绪时常让她辗转反侧。
正思索着,木板上有些无措又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安陵容连忙回头。
远处被木槿扶着的林秀一身简朴的深色裙装,青丝许多已经成了白发,重重地堆在头上。
有些苍老的面庞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只是那双眼睛,浑浊不堪,犹如朽木。
安陵容心下一沉,连忙起身搀扶。
握住妇人的双手,有些久违了。
这双手原本应该如同许多绣娘的手一样,受到细心呵护,可现在却沾染了重重的老茧。
“母亲怎么来了,若是想见我,着人来叫便是。”
听着女子清灵的声音,林秀快要落下来来。
随后跟随着跪坐在了蒲团上,手中被塞进一杯散发着香味的热茶。
“容儿…你还在怪娘亲…”
听着妇人沙哑的声音,安陵容垂下眸子,神色淡然。
她不否认,她那么努力对抗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让她们能过上体面的日子,可只要那男人几句话,她就要来劝自己安安心心待在内宅,以后才可以嫁一个好人家。
没有得到女子的回应,林秀实在忍不住落下泪,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水光氤氲。
这时候才发觉这女子原本遗传了她母亲这双清灵水华的眸子,亮闪闪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你别怪娘…娘只是觉得这条路太难,我的容儿那么小,如何能撑起这一家子的命运啊…”
话到这里,从前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的母亲是一个傻女人,也是一个被规训的女子。
她年轻时靠刺绣赚钱养家,为此还瞎了眼睛。
她早已经看不清她的女儿如今是什么模样,只是觉得肯定一样的小,一样的软,一样的需要保护。
她的认知里,父亲的权力是巨大的。
她也并非是原谅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她是怕若惹怒了那人,她的女儿后半生该如何活下去。
女子闻言终于忍不住也无声落泪,随后柔声道:
“母亲放心,女儿在外一定照顾好自己。”
说罢便匍匐下来,端正地给林秀行了个大礼。
“此去一别,愿母亲长安喜乐,健康无忧。”
久久不起,热泪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被二人的啜泣声掩盖。
安陵容的确还无法释怀,但却不知道还有没有释怀的机会。
但是又不想某一天回想起来,带着无数的后悔和遗憾。
这样至少那个傻女人能好过一点。
……
七月初一,漕运码头。
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安陵容终于踏上了上京的征程。
看着他们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
渐行渐远的熟悉的码头,酒楼,商栈,一股无以言表的不舍和闷痛才后知后觉被感知。
“小姐,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木槿试探提醒,眼神中充满担忧。
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
夜空繁星点点,安陵容支了张桌子在舟头,思考人生。
木槿还特地支了两盏灯,此时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吹着和杭州完全不同的风,心绪开始不平静起来,她想家了。
她从前觉得临安府离不开她,恒升商会离不开她,弟弟母亲离不开她。
可其实,是自己离不开他们。
巨大的阴霾压过来,如同夜晚漆黑又暗流涌动的水面,无声将人吞没。
眼泪无声从莹白上滑落,打开桌案上的匣子,那是她还未送出去的礼物。
一只水仙花青色寒玉萧,本来打算给张明川的,可跟所有人都告别了,独独落下他。
不过皇命难违,又是错过。
纤细莹白的手指划过触手寒凉的玉萧,显得此时的氛围更清冷了些。
木板上传来脚步声,有些踌躇。
不经意拭去眼泪,随后看向那处的人,是一脸担忧的崔清河。
平常搞怪的小姑娘此时也会将人拥入怀中,笨拙安慰着
“容容不哭…我一直都在呢…”
……
原本安陵容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可中途崔清河的离去又给她打回原形。
木槿:“小姐,崔小姐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回家看看…”
安陵容听着安慰的话语,心绪渐渐平静,她原来这么矫情,根本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坚强。
可木棉倒是看出来女子故作镇定的姿态,一时闷痛,随后劝慰道:
“小姐…你不过才十六岁,离家难过很正常…想哭就哭出来,憋坏了可怎么是好…”
安慰的话略显苍白,她也知道小姐从来都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思索片刻后,有些兴奋道:
“舞一曲如何?这一批货船里面宽敞,当初王少爷设计的时候特意做了个台子,说是到时候可以租出去给人做宴席呢…”
话音一落安陵容眼皮跳了跳,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论玩乐倒是没人比的上。
二人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从前小姐遇到任何不如意就将自己关在蹈和馆里跳舞,出来的时候一身青紫。
当时她俩还怀疑小姐是在里面自残呢。
木槿看着神色有些缓和的安陵容,也趁热打铁道:
“我可以拉二胡…”
看着平日稳重的木槿也跟着起哄,安陵容终于破开笑容,宛若清风拂月。
木棉:“雨铃霖吧,小姐跳得最好!”
木槿似乎察觉了什么,有些懵逼地看向一脸傻气的木棉。
果然下一秒,女子眼神又盈盈了。
不自觉喃喃道: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木棉连忙改口:
“问灵!好久没见小姐跳过了…”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问灵算是欢快的…
谁料下一刻
“问灵十余载,等一不归人…”
木棉:“远山!远山应该可以…”
“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两个人就这么愣愣盯住那张清绝的面庞上的变化,生怕下一秒又…
噗嗤~
只见美人一笑倾城,美目流盼,看傻子似的看着二人,冷冷道:
“两个傻瓜…”
随后看向星空,语气变得坚定
“我才没那么脆弱…”
随后背着手故作深沉地往里面走去,徒留二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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