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何人当死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述只觉得公羊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失望。
这位北邙第一毒士,似乎并不希望在这个场合看到自己?
但来都来了,谢述也不可能告退。
只能站在一旁,恭候大戏。
很快。
一阵密集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述站在阁楼朝外看去,赫然看到大量披甲持利的将士将整个董府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将领叫嚣道:“董府遇袭,宰辅董承不幸身死,传我军令诛杀贼子,一个不留!”
董蔷不可置信地开口:“怎么是他?”
谢述问道:“他是谁?”
董蔷解释:“亭园八将之一,喉兽江瑜。”
亭园八将?
谢述神色古怪,这不是董承麾下的嫡系吗?
伥鬼钟龙和判官崔文皆是亭园八将之一。
感情,有内鬼?
董承神色自若,可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痛心。
“谢公子,该你出场了。”公羊独沉声道。
董蔷皱眉:“公羊叔叔,你怎么能让谢述一个人去阻挡那些人?”
李不语也满脸愤懑。
“都听闻董丞相勇武天下无双,却不曾想到头来,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谢述,我跟你一起去!”
“演戏嘛,我熟!”谢述安抚了一下李不语,笑呵呵地朝外头走去。
钟龙这位九品高手在侧,公羊独却让谢述出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看着董承复杂的神色,谢述知道,公羊独这是希望给江瑜一个机会。
若是钟龙出场,江瑜必死。
江瑜眯着眼,看着从阁楼中走出的谢述,神色微妙。
“江将军,是我,谢述!”谢述扬声道。
江瑜大手一挥:“放屁!你根本不是谢述,而是贼人,给我放箭射杀他!”
谢述心中一惊。
不愧是董承麾下的猛将,这江瑜还真狠啊!
为了封口不择手段。
“我有一言,可救将军命,还请将军静听。”面对黑压压的箭矢,谢述镇定自若。
要是对方真的不讲武德,他也能第一时间掉头退回阁楼。
江瑜抬手阻止手下:“你这贼子有何高见?”
谢述:“董丞相身体安康,而援军即将到来,江将军救驾有功,前途不可限量,何至如此?”
江瑜冷笑:“董承身体安康?谢述,你难道不知道董承命不久矣?至于援军,更是好笑,你当真今日动手以为只有我一人?北邙军来不了,而你也活不成。”
谢述神色微凝重:“风雨楼野心勃勃,和他们合作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江瑜诧异:“哟,你倒是有见识,只可惜我起事和风雨楼无关。”
谢述苦口相劝:“刘太阿更是奸诈啊!”
江瑜知道谢述是在套自己话,索性大手一挥。
万箭齐发!
一道罡风从身后阁楼掠起。
将谢述周身的箭矢尽数扫落。
钟龙负手而立。
“钟龙,我就知道那些废物杀不了你。”
面对钟龙,江瑜没有任何的意外,反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钟龙淡淡道:“你也不行。”
江瑜:“我说过,我不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又是两道身影走出。
看到那两人,饶是钟龙,都不由得脸色阴沉。
“秦海,冯涛,你们也要反?”
来者正是亭园八校尉其二的秦海和冯涛。
董承入京之时,只带了四位亭园校尉,而眼下除了钟龙之外,其余三人居然都站在了董承的对立面。
就算董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目睹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爱将反叛自己时,仍免不了心力憔悴。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苍老了十岁。
“为何?”
见到阁楼上的董承,江瑜三人纷纷单膝下跪行礼。
三人无不面露羞愧之色。
只听江瑜陡然扬声:“敢问将军可还记得,来京都前对我们说过什么?
将军说,此行艰难险阻,成则富贵荣华;败则万劫不复。
如今我们既然已经站稳了脚跟,为何将军俯首为臣?
那刘玄灵,也配为帝?”
谢述听明白了。
江瑜等人本以为董承入京勤王是为了更进一步,干掉刘氏自己当皇帝。
可结果董承忠心耿耿,只愿意当丞相,而不愿意当皇帝。
这是一个任何集团发展过程中都不可避免的矛盾。
当你到达一个位置后,就算你一心摆烂,手底下的人也会逼着你更进一步。
北邙集团因为董承而发展壮大,却不会因为董承而固步自封。
江瑜越说越坚定,眼神也越冰冷:“将军,北邙遭变,将士们都魂不守舍,您若是下令带着我们退回北邙,卑职一句话都不会多说!京都繁华,卑职更念北邙寒苦!可您却置北邙于不顾,一心一意在京都当您的宰相,当刘玄灵的狗!”
“卑职不明白。”
“要么退,要么夺,若是将军今日不能给我等一个准信,今日卑职只好请将军赴死!”
秦海,冯涛以及身后的官兵将士纷纷高呼。
“请将军示下!”
钟龙沉默。
公羊独叹息。
董承怒极反笑。
“世间无人懂我。”
他将要做的事情,属下不懂,家人不懂,敌人也不懂。
谢述冷笑:“说这么多屁话,不就是想尝一尝权力的滋味?你江瑜若真的思念北邙,为何不直接带兵返回北邙?谁人敢拦?谁人会拦?搁这逼宫呢?”
无外乎江瑜知道北邙有董白,并无大患。
想要以此逼董承更进一步,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也好封侯拜相。
谢述扬声:“若你们觉得董承对你们不好,大可直接离开,退出北邙军,我记得北邙军对退伍将士的补助可是大方最多的,我相信董丞相也不会为难你们。
但你们没有,而是把刀架在董丞相的脖子上,逼董丞相就范!
你们在造反!”
“不提那些读书人的偏见,且看看京畿百姓,是如何对董丞相歌功颂德的!与名更始,北邙军之名必会流芳百世!若再起战事,京畿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百姓又将流离失所!
而你们,将会沦为笑柄,遗臭万年!子孙后代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反贼!”
谢述索性指着江瑜的鼻子大骂。
“这些,就是你们愿意看到的?还堂而皇之地请董丞相赴死?
问问你们自己,何人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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