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卖鱼三
听到她喊什么“独门秘方”,不远处几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果然被吸引,又听到是下酒的好东西,正在附近摊位上买东西的两个男人也走近了,就连这会儿鸡蛋摊子上没生意的摊主也靠近了瞧。
一个妇人低头瞧了瞧,有些嫌弃地说:“你这就卖三条鱼啊。”
李桃笑吟吟答道:“嫂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鱼做起来可费劲了,在家折腾了两天才做几条,又费盐又费酒的,麻烦地紧,您买回去只要上锅蒸了就能吃,方便的很, 但是蒸出来是真好吃,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围着的人都瞧了瞧,熏鱼的颜色着实不错,看着跟他们本地的熏鱼不大一样。
袖着手的男人低头问:“你这熏鱼怎么还放酒?不会是骗我们的吧,酒可不便宜。”
李桃抬头看他一眼,从竹竿上取下一条熏鱼,说:“我说的可全是真真的,不信大家闻闻”,说罢就拎着串鱼的草绳给男人闻,因是吃食,拿太近了不妥,她拿着鱼离男人脸还有三寸远。
离近了,男人果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酒香气,还有属于熏鱼特有的浓厚香味,又混杂着一点果子的清香,鱼皮银中泛红,微卷着,一看就是下酒的好东西,他眼睛放光,说道:“这条我要了,多少钱?”
开张了!
李桃有些激动,她扬起笑脸,说:“一条十文,今天我这熏鱼摊子刚开张,这三条皆是买一条送两个六月瓜果子。”
十文钱不多,还有免费的果子送,这感情好,男人颇为满意,他爽快地从怀里掏钱。
一旁带着头巾的妇人也有些馋,她指着鱼对男人说:“这位大哥,给我们也闻闻?要是好,我也买一条。”
男人不小气,他递出十文钱给李桃,一手接过鱼,又递给妇人,几个垮篮子的妇人凑近闻了两鼻子,果然有一股酒香气,还混着果木香味,鱼肉看着比寻常熏得要润一些,色泽鲜艳,看了让人食指大动。
“哎哟,真有酒香啊,熏得功夫也到位,小娘子这是哪里的方子,怎么跟我们这里不一样。”
李桃笑容满面, 心里止不住地嘀咕:你们是冬天做熏鱼,只用盐就可以保鲜,我这是热天做,不用酒,两天就坏了。
她笑着胡说八道:“我们家传的法子,传了好几代了,老手艺,吃了的人都说好。”
李木吸溜一下,说:“我姐做的熏鱼,那叫一个香。”
李桃也说:“就剩两条了,先到先得啊。”
“我要一条”,带着头巾的妇人忙说,“十文钱送两个果子是吧,我给你拿钱。”
“我也要!” 另外几个人先后跟着说。
穿着短褂的男人瞪着眼,说:“我先要的,我买来下酒的,都别跟我抢,这东西可是下酒的好玩意。”
牵着孩子的妇人自知落后,她嘟囔了两句,心里觉得有点可惜,这一条才十文钱,又是肉又有盐,节省了盐酱不说,还能下酒,家里老少都能吃。
李桃把剩下的两条鱼都取下来,一条递到带头巾的妇人手里,一条给穿着短褂的男人递过去,她歉意地看向牵孩子的妇人,说:“嫂子勿怪,我下个集还来的,下次先给您留一条。”
戴头巾的妇人撞了撞她的胳膊,说:“玉梅妹子,我晚间蒸熟了给孩子送两块去尝个新鲜。”
“哎哟,这可怎么好意思。”
送的果子李枣蹲在一旁一一拿树叶包了递给三人,目送他们远去,李桃手上攥着铜板,心里简直高兴死了。
三条鱼就卖了三十文,把调料钱一把全赚回来了还有多,上次辛辛苦苦卖那一筐果子也才挣三十二文。
李木和李枣也小声地在欢呼,李桃给他们各分了两个铜板,笑吟吟地说:“拿着吧,见者有份。”
两人都开心的不行,小心地放怀里收着。
鸡蛋摊的老板走两步回了自己摊子,他小声地跟一旁的摊主嘀咕 ,这几个孩子是真会做生意啊,脸皮厚,敢吆喝,人又会说话得很。
鱼卖出去了,陈三郎刚好买完猪脚回来,这天气肉不大好放,他隔几天就要下来买点新鲜肉,刚好也能护送李家几个孩子上下山。
除了猪脚,他手上还拎着一个竹筐,里头是十只黄毛鸡仔,他解释道:“家里鸡快吃没了,你徐婶嘱咐我买些鸡仔回去”,徐婶就是贞娘,毕竟家养的鸡还是比野鸡更嫩更有营养。
说罢他定眼一瞧,竹竿上居然空了,他笑着说:“熏鱼这是全卖出去了?”
李桃点头应是,说:“鱼好卖,现在就剩这些野果子了。”
陈三郎已经在集市上转悠了一圈,他说:“这条街加上你拢共有三家卖野果的,有一家跟你一样,按个卖,卖的比你还便宜些,还有一家论斤卖。”
李桃点点头,往右指了指说:“按个卖的那家可是在那边,我刚去看过了,说的词还是学我们的,按斤卖的我倒是没瞧见,想来也差不多。”
集市本就不大,有了竞争对手的出现,李桃他们几个后面吆喝地再好,果子也没有卖完,眼见着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毛栗子倒是全卖出去了,毛栗子这会子算是刚熟,今年吃过的人不多,都想买回去尝个新鲜,五味子剩了六把,六月瓜剩的多,还剩下二十多个。
现在是六月瓜的尾季了,李木他们去摘的时候,把能看见的六月瓜全摘了,一点没落下,林林总总得有将近五十个。
李桃盯看着摊子上剩的果子心疼,这可都是钱啊,卖不出去就只能进她的肚子了。
思索了片刻,她说:“我们把果子都收起来,沿村叫卖去,多卖得一文是一文 。”
实在是手头实在太紧,家底实在太薄了啊。
这个意见几人都同意,李木手脚麻利地把果子都收好装背篓了,快到午时,一人捡两个六月瓜吃了,就当垫垫肚子。
桃花村大,李桃几人刚进村,陈三郎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这副模样怕吓到人,影响你们做生意。”
原先李桃他们在摊子后卖东西,陈三郎要么离得远远的,要么躲槐树后头,就连在集市上买东西,他也习惯低着头。
他坚持要在村口等他们,李桃几人也不勉强,她牵着李枣,李木背上背篓就继续往村子里走。
“六月瓜,新鲜的六月瓜,一文钱四个,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文钱买不了鸡蛋买不了猪肉,可以买四个六月瓜甜甜嘴咯。”
“小孩都爱吃的甜果子,一文钱四个便宜卖啊。”
“五味子,一文钱三把的五味子咯,睡不好的吃它睡好觉,咳嗽的吃它不咳嗽咯。”
沿村叫卖,李桃主要突出这东西的便宜,一般情况下,带钱逛集市的人有花钱的欲望和能力,坐在家里的人则不怎么打算花钱。
但是东西很便宜例外。
馋嘴的几个小孩赤脚跑了过来,脚上身上全是黄泥,一看就是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刚打算回家,为首的男孩叫住他们:“哎,你们卖甜甜的果子?”
李桃蹲下身,笑着说:“是呢,可甜可甜了,一文钱就能买四个,你们家要是有鸡蛋,一颗鸡蛋能换八个去。”
八个!小孩不怎么识数,但是听起来就很多。
后头两个小孩跑到李木身后往背篓里瞧,“哎呀,这个果子我吃过,我小叔在山上给我找过,可甜可甜了,就是籽有点多。”
李桃半忽悠道:“籽多才耐吃呢,你拿一个能吃好一会儿,你还能细细品,这甜味儿能在你嘴里留好久一会儿,这不比一口就吃完划算多了?”
小孩听完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说:“等着,我这就回去让我奶拿钱来”,说完脚底抹油往家跑去,后头几个小孩也跟着一起往回跑。
李桃站起身,笑着看向他们跑的方向,拉着李木李枣,脚下慢慢地往那个方向走。
没多久,小孩就拉着一个老妇来了,说:“奶,就是这个,又便宜又多,一颗鸡蛋能换八个呢!”
老妇本觉得孙子又在胡闹些什么糟蹋钱,正想斥责两句,一听这么便宜,她愣了愣,问道:“一颗鸡蛋换八个果子?”
李桃笑着答道:“一文钱四个,新鲜的六月瓜果子,一颗鸡蛋换八个。”
老妇往背篓看一眼,紫色的果子就剩十来个了,农家鸡蛋也不便宜,这果子也就给小孙子吃个甜嘴,她摸出一文钱,说:“拿四个吧。”
李枣从另一个背篓里拿树叶,她年纪小,干不了太多活儿,嘴巴也没有姐姐厉害,她自觉这种小事就是她该干的。
李桃数了四个六月瓜包了进去,后头的小孩也带着自家的阿爷阿奶来了,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又卖了八个出去,收了三文钱进来,背篓了就剩两个六月瓜了。
五味子还有六把,她又推销说:“这个五味子也是好东西,阿爷阿奶有晚上睡不好的、咳嗽的,这个东西泡水喝可管事了,这样,一文钱三把,我也就剩最后一点收个摊了,这六把全要了的话我再送一个六月瓜。”
老年人身子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一听这话都心动起来。
老汉问:“这东西怎么泡水?”
“很是简单,五味子洗干净后放到开水里煮沸,一刻钟就好,煮完后喝汤水,可以反复煮几道,直到五味子颜色消失。”
老妇人瞥了一眼背篓里头,出声说:“就送一个,你这不还剩了两个吗?”
“留一个给我小妹吃”,李桃摸了摸李枣的头答道,其实是送两个她觉得有些多,怕另外买果子的人不满。
最后是老汉掏了两文钱把五味子全买了,他大方,给两位邻居一人分了一把,说:“这东西我在山上哪里好像看到过,最近总是有些咳嗽,喝了真有用的话,我也去山上寻些存着。”
李桃三人背着空背篓回转,心里喜滋滋的,她在算今天赚了多少钱。六月瓜今天数量多,但是卖的太便宜,只卖了九文钱,五味子卖了有八文,毛栗子也是九文,这些加起来有二十六文,按之前说好的,分陈三郎一半,就是十三文。
卖鱼得了三十文,再把摊位费一扣,最后到手应该是有四十一文。
村口等着的陈三郎远远地就看见他们的身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待人走近了,他往背篓里一瞧,果然空了,他 称赞道:“你们真是会做生意。”
李桃笑了笑,带上弟弟妹妹把他拉到有些避人的大树后头,从怀里掏出十三文钱,说:“陈叔,这是一早就说好的,野果子卖的钱分你一半。”
陈三郎不接,几番推囊之下才勉强收下。
卖完了东西,李枣又去杂货铺买酒买盐,她站在铺子前沉思了片刻,一咬牙,要了一斤酒,二十八文,盐又要了二两,六文钱,从杂货铺出来,兜里的铜子就剩三文了,加上上次卖果子结余的四文,总共还剩下七文。
她掂量了一下手上剩的钱,还是打算去一趟粮铺问问价钱。
粮铺在杂货铺后头的那条巷子里,既买粮也卖粮,这个时候正是收黍子的季节,店里头有农人拉了自家的黍子来卖。
伙计见有客来,扫了一眼他们的装束,脸上的笑略淡了淡,问:“客官要点什么?”
店内陈设了不少种类的粮食,李桃快速地扫了一眼,问:“谷子和黍子做价几何?豆子又什么价?”
“谷子一斗一百二十文,黍子一斗四十文,豆子一斤三文钱。”
“谷子怎么卖这么贵?” 李桃不解地问。
伙计笑着答:“本地不太种谷子,都是从外地运来,今年南方遭了灾,好多地方稻谷都绝收了,粮食都贵上天了,这黍子便宜,最近刚收的,要不您买一些黍子?”
黍子这个价格也不便宜,南方水灾,北方连续几个月没下雨,地里的麦子黍子也减产不少,什么粮食都贵,她扯了扯嘴角,问:“黍子一斤多少钱?”
“一斤是四文钱。”
李桃攥了攥手里的铜板,心痛道:“那劳烦帮我拿一斤黍子一斤豆子吧。”
她买的都是未脱壳的黍子,陈三郎家里有舂米的石臼,到时候借用一番,一斤黍子大概只能出六七两的米。
兜里空空,她望向弟弟妹妹,故作忧郁地说:“现在你们比我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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