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精于算计

其实朱元璋心里很清楚，他对“千古一帝”这四个字并没有那么执着，可作为一名帝王，谁不希望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帝王功绩榜的最顶端呢？他渴望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君主，受到后代子孙的敬仰，开创千秋万代的太平盛世。

  从一个普通的农村佃户成长为如今君临天下的帝王，朱元璋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刚才的那个问题，实际上也是他想要确认自己确实是一位功绩卓着的好皇帝。

  他心里明白，为了稳固天下，为了确保他的大孙子能够稳稳地坐在皇位上，他必须铲除荆棘上的刺头。然而，许多跟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都因此遭受了灾难。虽然其中有些人的确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无辜的。

  朱元璋这一句疑问，关于他是否算得上千古一帝，或许正是在试图验证自己的功绩是否超过了他所犯下的过错，特别是他诛杀大量功臣这件确凿无疑的事实。

  群臣自然是捧哏，既不直说又让老朱宽心，一句陛下圣明，老朱的心宽了，他们也能自圆这话可不是他们说的。

  朱元璋单手端着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见皇帝陛下如此豪迈，群臣赶忙纷纷举杯，跟随着朱元璋一同饮尽。

  待放下酒杯后，朱元璋微微摆了摆手：“诸卿且随意，朕年老体迈，便不再多留了，由太孙陪诸位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还是透出一股有些吃力的感觉。

  说罢，两名太监急忙上前搀扶住朱元璋，慢慢走出了林德殿。

  朱允炆抬手行礼应下。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说话，甚至都没有怎么露面，现在奉了朱元璋的旨意这才出来主持起宴会。

  在左右宫人的陪同下，朱允炆开始逐一与在场的各位官员们敬酒，以表示对他们的大明朝廷尽心尽力的感谢。

  每敬到一位官员面前，朱允炆都会微笑着向对方道一声祝福，并亲自为其斟满酒杯。那些被敬酒的官员们则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礼，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整个场面充满了庄重而又热烈的气氛。

  这场面，不知情者恐怕会误以为今天的庆功宴是为那位太孙庆祝他带领军队取得胜利呢！

  然而，真正的功臣岷王朱楩却低调得仿佛消失了一般。他和他的王妃袁巧儿悄悄换坐到靠近上菜处的位置，专注于享受美食。

  偶尔有朝臣前来向他敬酒，朱楩也只是举起酒杯敷衍几句，并催促对方赶紧去给太孙敬酒。显然，他毫无通过这种场合结交朝臣的意图。再加上今日陛下并未赏赐岷王一事，众人便明白他此举的深意。于是，朝臣们对这位藩王越发另眼相看。

  朱楩这边刚刚将宫人抬上来还冒着热气的烤羊腿，他小心翼翼地用小刀片下一块连皮带肉最为好吃的部位，然后轻轻地蘸上一些椒盐和花椒，最后温柔地递给一旁焦急等待着的袁巧儿。就在这时，朱允炆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哟，十八叔真是好情调啊！竟然亲自给十八婶割羊腿呢！"  朱允炆略带有些调笑的语气说道，仿佛这种事情应该由周围的宫人们来完成。毕竟在封建社会里，男权至上，男人动手为女人服务似乎有些不合适。然而，看到朱楩这样亲自为妻子服务，反而让人感到奇怪和不解。

  朱楩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不紧不慢地继续着，只见他将已经蘸满了酱料的羊腿肉放在袁巧儿面前的餐盘里，然后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太孙，您就不要笑话我了。这羊腿啊，一定要现切现吃，这样才能品尝到最佳的美味。如果等到这些宫人们切好了再端上来，那香味早就飘散了，所以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您可别见怪！”

  朱允炆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稍微讽刺一下这位最近声名大噪的十八叔，但没想到朱楩巧妙地避开了帮袁巧儿切羊腿的话题，反而向他介绍起了烤羊腿的食用方法。这使得他自己反倒显得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了。

  看出朱允炆的尴尬后，朱楩紧接着顺势说道：“臣携臣妻一同敬太孙一杯。”此时袁巧儿早已抬起酒杯，亭亭玉立地站到朱楩身旁。朱楩继续说道：“恭贺太孙，恭贺陛下，恭贺大明重收旧地，此乃天之所感，人心所向！”言毕，他仰头一饮而尽，袁巧儿亦步亦趋。

  朱允炆没有多言，先从宫人的手中接过酒杯，同样一饮而尽，然后才缓缓说道：“那都多亏了十八叔的功绩，孤也实在不明白为何今日皇爷爷不给您这位最大的功臣进行封赏。当然，十八叔或许看不上那些金银财宝，但起码的褒奖和夸赞应该是要有的。”

  周边此时聚集了不少官员，他们大多都听到了朱允炆和朱楩之间的对话。许多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太孙的观点，并对岷王表示同情，认为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这些官员心想，这样既能表达自己与太孙意见一致，又能替岷王鸣个不平，讨好双方，可谓一举两得。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朱允炆看似平淡的话语实际上隐藏着深刻的玄机，岂是这些刚刚踏入仕途的官员所能洞察的。朱楩迅速表现出内心极度不平衡的模样，说道：“多谢太孙仗义执言。但或许父皇认为我做得还不够好，不值得得到称赞，或者是想借此告诉我骄兵必败的道理。”

  朱楩的演技确实糟糕透顶，明显不是个优秀的演员。但也许他就是有意这样表现，希望引起在场人的注意。

  这种程度的演技，就连普通官员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接受过朱元璋帝王心术教导的朱允炆呢？尽管朱允炆看穿了朱楩的意图，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十八叔也不必太过伤心，毕竟将来还有机会继续为国朝征战四方，届时再......"

  话刚说到这里，朱允炆就感到一阵不妙，这种感觉就像掉进了别人设好的陷阱一样难受。他深知老朱的身体状况不佳，因此已经提前做好了削藩的准备和计划。然而，刚才一时冲动说出那样的话，不就表示日后还要重用朱楩让他继续领兵，而且还是在朝臣面前，许多人都听到了，这让他陷入了困境。自己一届储君，今时今日在众朝臣面前说了这话，要是日后出尔反尔岂不是灭了自己的颜面。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王叔，他不禁感叹对方实在是精于算计。

  朱楩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到鬼笑，接着感激涕零的乘胜追击到“太孙！多谢太孙赏识，日后不论是父皇还是太孙之命，臣都必当效命，至死不渝。”这话说的极为大声，大到不少坐在前面相互交耳的官员也都听到了，纷纷看了过来。

  朱允炆顿时面色便也是一愣，随后回复如初，哈哈的大笑几声，也没再继续接朱楩的话茬，拿起桌上的小刀，从朱楩案前那只刚刚切下一片肉的羊腿处，继续切了一块吃了起来“嗯，十八叔所言甚是，这烤羊腿果然得烤出来自己动手片着吃，才更加好吃。”

  朱楩微笑不变“太孙喜欢就好，臣在安南还找些了新的佐料，回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若有机会下次回京一定带来，配着烤羊腿更加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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