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路十八弯

开学了，廖怀远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妻子儿女。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奔波在崎岖的山路上，回江源中学上班去了。

  下个学期，也就是九月份的时候，他才会调回县城的学校。

  原本可以这个学期就可以调回来，不过他这人责任心强，作为毕业班的班主任，舍不下那些带了两年半的学生。所以，就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山路十八弯，天蒙蒙亮就出发，天黑时分这才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在校门口下了车，一个熟悉的身影，非常突兀的出现在了廖怀远的视线里。

  一个多月不见，这人依然是那么的消瘦挺直，意外的是竟然还穿着那件单薄又寒酸的半旧棉袄。

  廖怀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心里酸酸的，连忙推着车快步迎了上去。

  “老校长，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风口啊？给你的那件新棉袄，你是不是又给了哪个贫寒人家的学生？！”

  他有点生气，也有点埋怨，更多的是心酸跟难过。

  老校长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伟大，多少爱一点自己啊？！

  这山里可冷了，都过完年了，山路旁还有雾凇呢！

  老校长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声音低低的道：“那不是没有办法嘛！那个学生成绩那么好，却连一件棉袄都没有，这么冷的天还要饿着肚子上山捡柴火挖野菜，我担心会冻出大病来啊！”

  “哎，老校长啊，不是我说呢！你这样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你这样下去，家你都回不去了！”

  廖怀远忍不住长叹。

  那个学生的情况，他也清楚。父母是酒鬼，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家里穷的没饭吃，孩子自己舍下脸面去借了一担谷子打了米，当爹娘的还要抢一半米去换米酒喝。

  大冬天，那学生还穿一双破旧的草鞋来上学，衣服裤子也单薄的很，怎么看都像是秋衣。

  小梨回来之后，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了，他也不是没有资助过那学生。给过钱，给过粮食，也给过孩子们的旧衣服旧鞋子。

  可是，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当爹娘的，不仅抢钱抢粮食，连孩子的好一点的衣服鞋子，都要抢去换米酒！

  给再多，也留不住啊！

  除非，这孩子带着弟弟妹妹，分家单过！甚至，是跟父母断绝关系！不然，再怎么帮衬，也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廖怀远所思所想，老校长又如何不知？

  “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可是，我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看着那样一个努力上、学习第一、品德又好的学生不管啊！”老校长佝偻了背，深深长叹，眼里满是忧愁哀伤。

  他的工资，差不多有一半，都贴补给了交不起学费的苦孩子。

  妻子不理解，孩子不体谅，老人也埋怨他。一家老小都跟他不亲近了，他也伤心难过，也左右为难，也觉得对不起妻儿老小。

  可是，他是校长啊！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啊！

  “冷眼旁观，我做不到啊！”老校长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悲叹，看上去可怜极了。

  “哎，老校长啊！古语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这样肯定不行啊！”廖怀远摇摇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跟老校长并肩往宿舍走去。

  “怀远，你还没有吃饭吧？走，我给你留了两个红薯，几个小芋仔。”老校长没有接他的话，心不在焉的转移话题。

  “那你吃了没有啊？”廖怀远不放心的问道。

  过去，每当天寒地冻的天气，周末他从家里回校，老校长都会给他留点吃的。虽然只是红薯芋仔，但是都是从老校长嘴里省下来的。

  “吃了，我吃了好几个红薯呢！”老校长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怎么每次都要问啊？你不烦，我都烦了！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了，晚上这一顿吃不吃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肯定不会傻到饿自己的肚子！”

  然而，肚子偏偏跟他作对，竟然在这个时候咕咕的叫了起来。

  “你就是个傻子！”廖怀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十分的不客气：“你不傻，把暖和的新棉袄给别人穿，自己穿又旧又薄的？你不傻，自己饿肚子，也要给我留吃的？我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这样付出？！”

  说到最后，他真的很生气了。

  饥寒交迫，两样都占了，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把自己的身子骨给搞垮！

  “你是我的忘年交，是我的良师益友，是我的好同事！”老校长不干了，气呼呼的：“你怎么就不值得我付出？你说这话，也不觉得良心疼啊？！”

  “好了，算我错了！”廖怀远打开自己的宿舍门，请老校长进去：“我带了好吃的，我大闺女做的，也给你解解馋！”

  “行吧！你大闺女厨艺不错，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今天就沾沾你的福气吧！”老校长白了他一眼，眼里的期待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廖长远也不小气，把家人给他准备的吃食，全都摆在了桌子上。

  酸菜盒子、鸡蛋韭菜煎饼、水煮鸡蛋、咸鸭蛋、香肠、板鸭、豆豉小鱼辣椒罐头、酸辣萝卜干、苹果、橙子、柚子、米花糕、包子、馒头，甚至还用水壶装了一满壶的人参鸡汤（小梨亲自煲的汤，里面加了灵泉水）。

  “我的天哪！你这是把家里的橱柜都搬来了吧？”老校长一把年纪的人了，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我先把鸡汤热一下，给你喝一碗好好补一补，看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了，跟难民营里出来的一样！”廖怀远嫌弃的说着，取了松明子跟茅草树枝，快速点燃火盆，架上几块硬柴。

  然后，把砂锅架在了火盆上，很快就把鸡汤也热好了。

  一碗热乎乎的鸡汤下肚，二人都觉得浑身的寒气都消散了。

  “这鸡汤里的人参，一定很贵吧？估计，至少也得是百年人参，才有这样的效果，喝下去全身都暖呼呼的。感觉精力充沛多了，一下子就有了力气，也不那么疲倦了！”

  老校长满心的欢喜跟感激，由衷的感谢：“怀远，多谢了！”

  哎，真的很遗憾，他下个学期就会调走了。

  这么好的同事、忘年交、知己好友，日后怕是再也遇不上了哟！

  不过，这辈子，遇上了这么一个，也是他的福气！

  接下来，好好珍惜这所剩不多的相处机会，但愿这个有情有义的好老师，在这一百多天里，能给他再次带来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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