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但苏护的目光里除了高兴明显还带着些期待,我愣怔了一下,在脑子里迅速把信息过了一遍,突然想起,明日,不正是苏护的生日么?
此时才想起说出来,恐怕会露馅。于是我沉静着不吱声,打算到他生日时再给他个惊喜。但是苏护的目光明显黯淡了下来,甚至失望地垂下头:“你这几日连续赶路肯定累了,回你以前的房间好好休息去吧!”我并没有发现,他垂下的脑袋下掩藏着目光里一点算计。
我应了声出了大堂,随后发现我并不认识这里的路,正踌躇着怎么办,苏蟠这个救星却从天而降,冰冷的声线里掺了些温暖:“小姐发什么呆呢?属下带小姐去休息吧!”
我微微一笑:“有劳了。”不知道以前的妲己是如何对待这个侍卫的,但目前来说,客气的疏离是我最好的保护。
只见他背过身去的肩膀微微一僵,随后声音恢复了冰冷:“小姐请随我来。”
苏蟠在一个院落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个略嫌清冷的院落,只是次第种了些枫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就算妲己生性清淡,这样的院落也不符合她的气质,更何况我瞄了一眼正堂,里面赫然挂着一把青铜宝剑,那把剑宽背雄浑,朴实无华,一点不像摆设,也不像女子用的剑。
“这不是我的院子。”我看向苏蟠的眼里有了些防备。
“这的确不是小姐的屋子,属下带小姐到这里来是凭吊少爷的。”他说得理直气壮,倒显得我不关心病逝的兄长很不近情理,当然,也的确不近情理。
根据小玉告诉我的有限的信息里,我想起了,妲己似乎是不记自己这位兄长的生日的。
“妲己从小与大哥不甚亲厚,不像你和大哥整天玩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措辞,一边看着苏蟠的脸色。
他的脸色倒是一缓:“还不是因为夫人因为生小姐而死,公子也不会如此记恨小姐。”
我舒了口气,不过在他看来,我很像叹了口气,忙安慰我道:“逝者已矣,小姐也不用像幼时那般任性了吧!公子对小姐其实是关心在心里的,小姐去帝都,公子没有去送也是怕触景伤怀。”
我闭口不言,只怕多说多错,抬起脚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又停在了一座装饰得很恶俗的院子外面,里面的植物莫不是花红柳绿。我看了一眼,了然之下不禁有些气愤:“如果你不想带我回去,我自己走好了。”其实我是想唬他的,为什么一再试探我?但明显这把我赌错了,苏蟠看着我,没有丝毫认错的动向,反而直接看我打算往哪边走。
我的错误几率极大,所以我根本不敢走,这苏府,本该是亲切的所在,如今在我看来却比阎王殿还可怕。
幸好我的运气好了那么一点,这个院子里走出来一个满头珠翠的大娘,所谓的满头珠翠,就是恨不得把珍珠和绿珊瑚统统顶在头上,我见过她,正是我作为妲己醒来看见的第一人,那时太匆忙,我根本没时间去消化苏家的人家关系就入了宫,但是就是这位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娘,笑呵呵牵起我的手:“听侯爷说小姐回家了,我还不敢相信了,想不到一出门就碰上小姐了,小姐快进来坐坐。”
我松了口气,正想随她走,顺便摆脱身后的苏蟠,这位大娘突然转过身,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小姐刚回来,自然辛苦极了,肯定要回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的,老奴这就陪小姐去。”
跟着这位故意走得很快又故意绕着弯子的大娘,我默不作声地记下了路。
原来妲己就住在这里。我看着这一院子纷繁的梨花,不用怀疑就确认了这里是妲己的房间了。回来的正当时候,一院子梨花初放,离花期结束还有段时间。
“老奴这就安排小姐沐浴休息。”大娘点头哈腰地退了出来,我甚至来不及打听下微子启的住处,就连郊儿都被苏护留着逗弄了。我没有商量的人,只觉得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几个丫鬟陆续进来,给我置好了木桶和热水,又上前一步,直接给我宽衣解带起来。
我十分不习惯,左避右闪,但那些丫鬟锲而不舍,努力上前扒我的衣服。眼看我的外套被她们脱掉了,连亵衣都在我和她们的持续战中慢慢失守……
“够了!”我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领头的那个丫鬟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立刻唯唯诺诺道:“奴婢知错了,请小姐恕罪!”
“下去!”本来的确要清洗,这是这一拉扯,扯出我一身薄汗,我立刻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下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沉思该怎么办,苏护大概对我有了疑心,我一来不愿他丧子之痛未过又添新愁,二来不愿自己这一路再有什么波折,于是决定一定不能让苏护知道真相;而且此地不宜久留,应速速撤离。只是我该怎么联系上微子启,又怎么找到孩子呢?我颇有些头疼。也许是太累了,昏昏沉沉中,头发还未干的我,竟这样睡着了。
那厢,苏护皱起眉头听着那个领头丫鬟的汇报:“唔,锁骨那里的胎记没错,不喜欢你们伺候洗澡的脾气也没变;怎么就忘了我的生日呢?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呢……”
一旁的苏蟠也一脸苦恼:“她一回来就去那家她最爱的馍摊吃馍,应该没错,可是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陌生呢?”
苏护一拍几案:“都怪我,当时看小玉忠心才让她随侍,不想她这死脑子,竟然只认我女儿不认我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
“侯爷这么急于证实小姐的身份,未免对经历种种波折的小姐来说太过残酷了吧?”门外施施然走进个翩翩佳公子,正是妲己遍寻不到的微子启,“与其故意把小王和小姐隔离开,为什么不直接问小王呢?”
“……”苏护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就是怕我多想了惹她不高兴,所以我才试探地很小心。”
微子启只来得及在那片种满梨花的院落前看了妲己一眼,但他明显看得出她受惊了,而且很不高兴,这还叫小心?
“侯爷有所不知……”微子启决定加上猛料,于是把朝歌内发生过的事,被妲己可以忽略掉的细节,变本加厉地告诉了苏护。
“什么?砍去了手脚放进坛子里……”苏护大惊。
“这还不是最残酷的。”微子启又详细地加上了他的一些想象,最后总结道,“就算小姐失去了一些记忆,也是应当理解的。侯爷如此做法,实在让小姐伤心啊!”
苏护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有两条消息,一条是说妲己根本没有离开朝歌;这是从大王身边获得的消息;另一个的来源我不方便说,但是内容更可怕,说我女儿的魂魄被妖怪吃掉了,现在在她身体里的,是个妖怪。”
“嫂嫂和小姐的魂魄已换了回来,不会再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如果说小姐体内的魂魄是妖怪,为什么不破解嫂嫂的法术呢?”微子启叹道。
苏护点点头:“人老了,总是会胡思乱想的。就算妲己真忘了我的生日我也不怪她了。只要她能留在我身边参加我的寿宴,我就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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