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离别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一大家子早早起来，收拾完各自房间后，热热闹闹的聚集在堂屋里。
今天准备包饺子，准备了好几份不同的馅料。
有猪肉白菜的，有羊肉韭菜的，还有素馅鸡蛋拌粉条豆腐的，堂屋里摆放着一个大方桌，一群人和面拌馅儿忙得不可开交。
叶晚娇带着叶承安到后院把她养了三个月肥嘟嘟的兔子宰了五只，有三只冻起来打算弄成风干辣兔，余下两只炖掉。
其中的五个兔头，叶晚娇吩咐厨娘做成了麻辣兔头。
今天家里大放血，叶鹤礼还带着儿子杀了只山羊，临时砌了个灶台，在院子里做烤全羊，势必要弥补春节没有团聚的遗憾。
一番劳动后，叶晚娇的小肚子开始呱呱乱叫了。
于是，她带着身后一屁股小动物，躲在一间屋子里偷偷吃大红虾垫肚子。
她吃一个塞进嘴里后，下一个就递给元宝，再下一个就是小白狐，趴在她脚边乱叫的三只小狗则没有。
它们目前处于幼崽阶段，叶鹤礼还在给它们喂奶，所以不能随便乱吃东西。
很快，叶晚娇面前的虾壳就堆起来小山丘，她脚边动物一个个心满意足的。
她的小动作被眼尖的南宫万千看到，他左右一环视，也跑进来偷懒偷吃了。
见到他叶晚娇没意外，“你顺带给地上的几小只也剥几个。”
南宫万千学着她常做的OK手势挥了挥，两人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等吃饱喝足后，一盆虾所剩无几了。
叶晚娇扶着肚子看了看，“南宫哥你收拾一下，我去让人在煮一盆出来。”
到了下午，两人不出意外的开始跑肚拉稀，上吐下泻，一个接着一个往茅厕里跑，都是上午虾吃多了还出去外面玩手冷导致的。
“偷吃完还不穿袄子出去堆雪人，你们俩可以，看看，这就是偷懒的下场，难受吧，来，喝药。”
纪无双端着两碗黑乎乎的药汁送到炕沿边，炕上一左一右躺着虚弱叶晚娇和南宫万千。
看着这幅大郎喝药的场景，叶晚娇摆摆手拒绝，“别，不喝了刚肚子里全吐出去了好不容易没东西吐了，若是喝完药翻上来怎么办，我睡一觉就好。”
她迷迷瞪瞪说完就把被子盖过头顶，转头扭到靠墙那边，一眼都不看药碗。
南宫万千则是态度相反，他半爬起来端着药碗一口全干了，“神医，我喝，我相信您。”
结果就是他翻来覆去的又吐了好几次，而叶晚娇，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又生龙活虎了。
南宫万千欲哭无泪，看其他人热热闹闹的放烟花吃晚饭，拉住又抱着一个羊蹄啃的叶晚娇问：“娇，你瞅哥啥时候能好。”
“别吃晚饭热热乎乎睡一觉绝对生龙活虎了。”叶晚娇略显同情地说道。
“你说说你下午为啥没喝药？”南宫万千问了半天，支支吾吾道。
“我啊，那药那么苦谁爱喝呀，而且啊，我悄悄告诉你，我师父可能是疑难杂症看多了，看寻常小病的时候有失水准，很正常，放心，你明天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这些当然是叶晚娇胡诌的了，她之所以不喝药，完全是因为之前有过了类似的经历。
着凉之后跑肚拉稀正难受呢，纪无双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给她喝，又苦又涩还不管用，反而将让肚子里又有了东西，直接又吐了五六回，差点肝胆都吐出来。
从那以后，这种着凉的小问题，她尽量都是睡一觉，实在不行才会就医。
说出来都是满满的血与泪呀！
“你这丫头又在说老夫的坏话？”纪无双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吓得叶晚娇一个激灵闪身躲进了房间。
“你别听她乱说，她年纪小排毒快身体棒，你稍微喝点粥晚上再喝一顿药明天肯定好。”
受她鬼话的影响，后边纪无双无论再说什么，南宫万千都持有怀疑的态度，他辛苦熬的药这家伙居然真的没喝。
纪无双简直是气笑了。
*
很快就到了给苏离萱第一次解毒的日子。
纪无双先用银针帮她稳固住心神，护住心脉后，才让洛璃将蛊虫取出。
十几年的蛰伏，蛊虫早已顽劣不堪，饶是洛璃这个主人，也废了一番功夫。
她用母蛊在外吸引，直到苏离萱的皮肉下鼓起一个小包，众人才真切的见识到蛊虫，就像是虫子爬动一般出现在皮肤下，看着就很恶心。
洛璃用小刀在将她的手腕划开一个小口，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出，隐藏在里面的蛊虫也慢慢的滑了出来。
落地的一瞬间，那只长大的蛊虫察觉到不对劲就想立即逃离，但被洛璃快速的扣在了瓷瓶中。
紧接着，躺在炕上的苏离萱突然弯腰吐了口血，而洛璃紧随其后也吐在了地上。
“强行用功逆流而行有违天理，你回去躺着吧，这里不需要你了。”纪无双丢下这句话后，就让人把洛璃带走了，他挥挥手，其他人也都离开了。
“先服下这枚解药。”他取出一颗通体黑色的药丸递给她。
苏离萱接过来服下后，入口即化，药性快速在她体内出现剧烈的反应。
一时间，纪无双手起针落，一针接着一针，手上都出现了残影，在毒素没扩展到肺腑的时候勉强压住，而彼时，直到她身上已经扎满了银针。
“老夫给你把体内毒素都逼到了血液中，刚刚你服下的解毒丸正是稀释毒素的，再等半个时辰，放个血就行了。
之所以不能一次性清除是你身体太差，而且失血过多容易导致昏迷等状况发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离萱感受到了体内涌现出一股热源。
半个时辰后，纪无双划破她的左右两根手指放血，她的血液红里透着黑色一点点流出，逐渐在地上形成一摊。
叶晚娇一直盯着苏离萱的脸色，看她肤色渐渐苍白，再放下去有可能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时，这才帮她止血。
纪无双又一次给她把脉，“你眼下应该头晕眼花气虚，吃点好东西补补就行，隔十日后记得喝补药，等到下个月的这个时间，继续放一次血，连放三次就能全部清除了。”
“好，我睡会儿。”苏离萱丢下这句话后，闭上了眼睛。
叶晚娇看她的状态，应该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不危及生命。
以纪无双的能力，其实完全有办法帮她一次性解毒，但苏离萱的身体太脆弱了，根本扛不住。
解毒相当于会将她体内一半的血液换掉，就算是一个身体强健的年轻男子，被这样治疗一次也扛不住，得丢半条命。
叶晚娇和纪无双出去后，就迅速被等候在外的家人围住，谢墨臣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人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弄点补血的，毒素清理了大半，再有两次就会全部清理了。”
“她病了十余年，与寿命定然是有异的，但能活下来已是不容易，老夫能保证她活到六十岁。”
纪无双有啥说啥，也不管其他人难看的脸色。
在他看来，能活到六十都是他医术高超，但凡换个人，十年都算多得了。
叶老夫人眼角闪着泪花，她轻轻擦拭了一下安慰道：“也好，也好，离萱如今才三十多岁，到六十还远呢。”
谢墨臣眸光闪烁着，久久无言。
*
苏离萱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她的衣食住行全部有老嬷嬷打理，日常就是和叶老夫人以及薛雪柔几个妇人在一起唠唠家常绣绣花，而且身边还有儿子陪着，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每日顾清风带着谢墨臣和叶承安几人晨练时，她都会穿着厚厚的衣服候在一旁，目光温柔且慈爱的看着儿子，母子关系一点点被修复。
出正月后，一直到家里人全忙活起来做丰盛晚饭时，叶晚娇才知道。
原来南宫万千和谢墨臣打算离开了——去参军。
“去哪里参军啊？”
就很突然。
昨天还和她抢糖吃的南宫万千和揍表哥的谢墨臣居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叶晚娇有微微的不舍。
“是去南疆，当初叶家军所在的地方。”叶老夫人摸着她头发怜惜道。
“如今盛世将去，整个西陵国都在走下坡路，乖宝的这两位哥哥有自己要走的路，要想护住相护的人，就必须自己立起来。”
在西陵国，南疆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地域，叶家军便是那里军队的前身，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不依附于朝廷拨款，自给自足的军队。
里面大部分战士都是怀揣着单纯的保家卫国，守护疆域，没有太多朝廷之人的爪牙。那里有完善的军队律法已延续几百年，若是有危及到百姓之事，连皇帝也不能左右。
“那里如今的主帅是曾经前朝太子的伴读之一，墨臣他们去那里最为安全，出去闯闯也好。”
“此次你们兄弟二人需要互相包容，老头子终于可以清闲了。”顾清风抿着小酒故作轻松姿态，但眼底浓浓的不舍，毕竟是当初一把屎一把尿单独拉扯大的孩子，突然离开，他心里很不好受。
“师父放心。”谢墨臣难得认真的行礼，记下了这番话。
临行前夜，南宫万千抱着叶承安哭得天昏地暗，“叶兄，此次一别，怕是数年都难相见了，也不知道我爹为啥这么狠心，那军营里除了糙汉子就是糙汉子，小爷我还没成亲呢，他都不想抱孙子啊，狠心把我丢到那里边受罪。”
“等到我年老珠黄了，哪家小姑娘稀罕搭理我呀！万一我一辈子娶不上媳妇，谁给小爷养老送终。”
他虽然嘴上说一生桀骜爱自由，但心里还是期待甜甜的爱情的。
他这话实属逗笑了一众人，十七八岁的少年了，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撒泼打滚，叶承安不耐烦的把他推开。
“南方姑娘温柔似水，说不准你去那边会遇上真爱呢，别说丧气话。”
一语成谶，叶承安怕是压根想不到，等他在见到南宫万千时，他已经变成了张口闭口媳妇孩子的人。
谢墨臣虽然看起来表情淡淡，但终究是个不满十一岁的小少年，一晚上围着顾清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估计把他一年的话都要说完了。
“师父，您记得少喝点酒，徒儿不想再见您时是个大腹便便的样子。”
“还有您现在日子好吃好喝的，可千万不能半夜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还有以后我走了，您衣裳没人帮忙洗了，记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顾清风越听越黑脸，不悦的把人推远，“一边儿去，你师父那点老底都被你都干净了。”
众人哄堂大笑，其中纪无双笑得最是猖狂。
抱完叶承安，南宫万千就又去絮叨和他一起炸茅厕的战友情孟君彦了。
“兄弟，每五年朝廷会举办一次武科举，你根正苗红记得去参加，若是被分到南疆，说不准咱们就能重逢了，分到北疆也没事，都是小爷的地盘，届时我一纸书信，保你日后平步青云。”
“听我说，依你直爽的性子，可千万别被分配到禁军，那里都是高官子弟，小爷怕你被欺负。”
孟君彦：“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居然相信我真的能考上，都开始替我张罗地方了，你放心，等我有好消息立马给你传信。”
那黏糊的模样，叶晚娇简直没眼看。
众人都准备了心意送给他俩，叶晚娇没啥可送的，直接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一人递给一张，“这个给你们，穷家富路，记得省着点花，不够再冲我要啊！”
“但有一点，记得写欠条，当然，这张除外。”
叶晚娇拍着谢墨臣的胸脯语重心长道：“小屁孩，可要好好干，我看好你！”
大反派。
干翻全场的人。
南宫万千拿到银票都开始怀疑真假了，“你居然这么有钱？娇姐，小弟以后和您干可以吗？”
若是叶晚娇同意，他能当场磕一个响亮的头。
财神爷啊！
他爹为了让他条件艰苦，直接断了他的财路，他现在荷包比脸还干净，但是这一刻，他太高兴了。
“不缺你一个小弟，哪凉快哪待着去。”叶晚娇大手一挥，嫌弃的躲开了南宫万千的拥抱。
除开两人外，没有其他人一起离开，苏离萱留在这里最是安全了。
临别前夕，苏离萱将谢墨臣叫到了房间里，将自己一直妥善保存的半枚玉佩交到他手中。
“这是什么？”
谢墨臣将叶晚娇送给他的半枚与母亲的半枚合二为一，完美契合。
苏离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惊喜地道：“另外半枚居然在你手上。”
她还一直以为会流落在外再也寻不回来呢，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拥有了。
“嗯，娇娇送的。”
“娇娇可真是个小福星啊，墨儿，你将这一枚用玄铁制成的玉佩妥善保管，日后待你长大了，自会知道他的用意。”
苏离萱拉过谢墨臣的手仔细用眼神摩挲着他的眉眼，眼神柔和，透过他，仿佛还能看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们母子缘分太浅，刚团聚就要离别。
“就当是一次历练吧，娘亲只是想让你学会自保的能力，若是将来东窗事发，能护着这一大家子的性命，但前提是你一定活下来。”
谢墨臣轻轻点头，“好。”
翌日，他们二人加上一个随行的长佩以及南宫煊安排的两名暗卫很快就离开了。
一行人望着逐渐消失的几道身影，感慨万千。
……
“唉……”
在叶晚娇今日第三次叹气时，叶承安终于忍不住了。
“来，娇娇，你说说怎么不舒服了，小小年纪就开始唉声叹气的。”
叶晚娇托着下巴摇摇头，“你不懂，我这是对以后再也见不到帅气小哥哥的遗憾。”
虽然说家里剩下的这几位除了孟君彦长得有些差强人意外，其他外形条件都很优越，但她还是很遗憾。
另外两个一个是阳光开朗型，一个是冷漠禁欲型，而她大哥则是糙汉粗犷型，宋言白则是温文尔雅型，要是让她选，她当然是都想看到更满意了。
如今走了两个，她都没有眼福了。
“我觉得你应当是和同龄人接触太少了，走，今天带你去村口转悠去。”叶承安抱起她就出门了。
叶晚娇不服，“我这明明是对美的欣赏，难道你承认娘亲和姐姐美吗？看着养眼吗？”
这话，叶承安无力反驳，只能用行动来转移叶娇娇的注意力了。
半个时辰后，叶晚娇看着面前两坨高原红，时不时掉几条鼻涕，龇着大牙喊她娇娇妹妹的小男孩陷入了沉思。
你说她没事叹什么气呀！
一个恍惚间，一把鼻涕眼瞅着就要掉到自己崭新的红棉袄上时，叶晚娇终于绷不住大哭出声。
边哭边撒腿往家跑，嘴里高喊：“臭大哥，你不是人，呜呜呜呜！”
娘亲，这里真是太可怕了。
这次村口之行气的叶晚娇十多天没和叶承安说过一句话。
她也不惆怅了，每天躲在空间里种地收粮种草药，忙得不亦乐乎。
*
转眼时间来到了开春，随着最后一场大雪消融，地上开始涌现出一些嫩草。
叶晚娇窝在家里捂白了一个度，人也高了一茬，还迎来了她的四岁生辰。
叶承安和孟君彦两人特意上山弄了些野味，运气不错，还遇上一头傻狍子成功带回了家。
家里人都为叶晚娇准备了礼物，薛雪柔送给她的是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把古琴，量身打造，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古琴。
自从她来到桃花村后，就一直在准备这份惊喜，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叶鹤礼的帮忙。
古琴典雅古朴，轻轻拨弄琴弦，音色深沉而悠远，叶晚娇看到的第一眼就爱不释手，虽然她还不会弹。
“来，娘亲陪你弹。”薛雪柔动作温柔的牵起叶晚娇手，拉着她一起坐在缩小版的古琴前，双手覆在她肉嘟嘟的小手上，拉着她轻轻拨动琴弦，一缕悠扬动听的旋律边传进了众人耳朵里。
薛雪柔弹奏的是一曲古典的童谣，充满了童趣，正如她所希望的那般，“娘亲希望娇娇永远无忧无虑，顺遂平安。”
叶晚娇激动的抱着美人娘亲啃了一口，重重的点点头。
“乖宝，这是爹送你的生辰礼物，费了好一番功夫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叶鹤礼送给她的是自己亲手雕刻的木头娃娃，上面两个梳着啾啾的可爱小女孩很明显就是叶晚娇，她整个人坐在威武霸气的老虎身上，腿上还趴着一个慵懒的小白狐，雕琢的特别精致，表面磨的十分光滑，没有倒刺。
“喜欢，爹爹，爱你。”
叶晚娇一手一个礼物爱不释手。
叶晚清和叶承安送给她的分别是一对铃铛脚链和一把精致的小木剑，寓意着平安顺遂。
而她大哥之所以送小木剑，是看叶晚娇长大一些了，做一个更匹配的，并且承诺以后每年一把，上面挂着红色平安结。
其他人都乐呵呵的把礼物送给叶晚娇，比如宋言白的一本启蒙书和字帖，孟君彦送的两个红头绳，柳芷韵送的一件刺绣精美的春衣等。
“小丫头，老头子无甚可送的，便给你写下一幅字。”顾清风握住毛笔以气吞山河的架势写下四个大字。
宁静致远。
叶晚娇：“……”很深奥。
“顾爷爷，您字写得真好。”她竖起大拇指面带欣赏道。
“来，乖徒儿，师父送你的。”纪无双豪爽的掏出一大把符咒塞进她怀里，并且叮嘱道：“省着点用，这是一年的量。”
叶晚娇嘟着嘴不满嘟囔，“每年都是这句话。”每年都送她符咒。
她走到苏离萱面前后，她看着叶晚娇的眼神如同夏日的微风轻柔的拂过，温柔而慈爱。
她蹲下身平视叶晚娇，将手里用红绳编织的平安扣亲手系到她脖子上，“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娇娇的，这是一个平安扣，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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