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美好的期待

老继母那曾经修长美丽、能自由奔跑跳跃的双腿如今也慢慢变得残缺不齐、无力支撑起身体，后来以至于她甚至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平稳地站立或迈出脚步；而更为残酷的是，命运似乎对她还不够残忍，连她那双原本明亮闪烁、能够洞察世间万物的眼睛也被无情夺走，让她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永远失去了视觉。从此以后，她只能依靠双手摸索前行，生活中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与危险。

  带着残疾的老继母只好和小山木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她们常常面临饥饿的威胁，有时候吃完上一顿饭就不知道下一餐该如何解决。在这漫长无尽的岁月里，母子二人默默忍受着身心的双重折磨，却又无可奈何。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转眼间，桃花已经红了三次以上。岁月的变迁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丝毫改善，反而让苦难愈发深沉。小山木也逐渐长大成人，但内心深处始终惦记着离家远行的哥哥。他常常回忆起哥哥临行前所说的话，那些温暖鼓励的话语成为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

  每当周围空无一人之时，小山木总会轻手轻脚地走向河畔，然后安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紧紧锁定于河水的流淌，耳朵则敏锐地捕捉着周遭的每一丝声响。他满心期盼着能从这悠悠流水中寻觅到些许有关哥哥的蛛丝马迹或端倪，从而借此洞悉哥哥现今的状况。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日，当小山木再度光临那条熟悉的小河边时，眼前呈现出的一幕令他喜不自禁、欢呼雀跃起来。只见宽阔的河面之上，数不清的木屑残渣与刨花木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浮着，并顺着水流悠然自得地荡漾开来。见到此景，小山木的内心不禁猛地一颤，刹那间恍然大悟：原来哥哥已然着手修建房屋啦！

  这个惊人的发现使得小山木兴奋异常，但他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而轻率地踏上找寻哥哥的征途。恰恰相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静待更佳的时机。毕竟，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段路程不仅漫长无比而且充斥着种种不可预见的风险因素。倘若一时冲动鲁莽行事，极有可能会给自身乃至整个家庭招惹来更多意想不到的棘手问题。

  于是，小山木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中，决心要好好陪着母亲，让她不再感到孤单。与此同时，他每天都会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保佑哥哥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家。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李花已经开了又谢，凋谢了三次。小山木始终牢记着哥哥的嘱咐，常常独自一人悄悄跑到河边张望查看。终于有一天，他惊讶地发现河里漂浮着许多粪便，有猪屎、牛屎，还有大量的鸡屎和鸭屎。看到这一幕，小山木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哥哥现在的生活一定非常富裕，家里养了这么多牲畜。”想到这里，他对哥哥的思念愈发强烈，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他。

  就这样，小山木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寻找哥哥的征程。他顺着哥哥当年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奋力攀登在陡峭崎岖的堤岸上。这一路上，他风餐露宿，不畏艰辛，经过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漫长跋涉，翻山越岭，走过了无数蜿蜒曲折的道路。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哥哥大年喜的家。

  哥哥家果真如传闻所言，盖起了好几座宽敞明亮、白墙青瓦的大院落。不仅如此，房前屋后还养满了成群结队的猪、鸡等牲口，呈现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大年喜见到阔别已久的弟弟，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赶忙亲自下厨，杀鸡宰鸭，烹制一桌丰盛的菜肴来款待他。兄弟二人开怀畅饮，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团聚时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哥哥关切地询问起这些年家里的状况。弟弟也不隐瞒，将家中的大小事情一一如实告知。哥哥听完，不禁长叹一口气，沉默许久。

  随后，两人决定一同去迎接双目失明的老后娘回家。考虑到老后娘性格执拗，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大年喜特意嘱咐弟弟不要把实情告诉她。

  当老后娘来到大年喜家中时，顿时感受到了生活的巨大变化——昔日粗茶淡饭如今变得有滋有味，曾经破旧单薄的被褥现在也换成了温暖厚实的新棉花被。这种种差异让她心生疑惑，于是不断追问自己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起初，小山木咬紧牙关，执意不肯说出真相。然而，面对母亲的再三追问，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老后娘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原因，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任凭大年喜如何苦苦哀求，她都毫不动摇，表示绝对不会再留在大年喜家中享受锦衣玉食。

  大年喜心急如焚，连忙走上前去拉住老后娘的手，劝慰道：“娘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您就别放在心上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像风一样飘散得了。现如今您岁数也大了，哪还能干那些粗活重活呀！咱家现在啥都不缺，您就留在这儿跟我们一块儿享享福，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多好哇！”

  可是，不管大年喜怎么苦口婆心地规劝，老后娘就是油盐不进，死活非要离开这个家不可。眼看着这局面僵持不下，大年喜实在没辙了，只好退一步说道：“好吧娘，既然您执意不想跟我们一块过，那这样行不行？要是您觉着跟我住一块儿别扭，我可以把家里的财产对半分，您拿着您那份儿去找弟弟小山木，以后就跟着他过吧。”说完，大年喜二话不说，立刻把自己名下的所有家业平均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自个儿，另一份则给了弟弟小山木，好让他们母子俩日后也能衣食无忧，过上舒坦的小日子。

  秀英讲完，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目光，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缓缓地移动到了两个儿子的身上。在这一刻，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期许与盼望，就像是两颗璀璨的星辰，闪耀着明亮而温暖的光芒。

  她之所以讲述这个故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希望通过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深刻理解到亲情的珍贵之处。她衷心地期盼着，有朝一日，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可以兄弟友爱、互帮互助，共同创造出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氛围。

  可是谁能料到，小儿子在听完这个故事后，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感动之情，反而满脸不屑地嘟囔起来：“哎呀，这个大木山可真是够愚蠢至极的啊！他明明靠着自己的努力，历经千辛万苦才打下了这么一份庞大的家业，结果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半拱手送给了小木山。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那个可恶的继母如此刻薄地对待他，但他却还兴高采烈地跑去赡养她？如果换作是本少爷我呀，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算客气的啦！哼，我才没大木山那么好心肠呢！说不定我还要把她的肉咬下来一块，好好折磨她一顿才解气！”

  说完这些话，小儿子还得意洋洋地冲着哥哥扮了个鬼脸，似乎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颇为自豪。然而，站在一旁的秀英听到小儿子这番言论，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内心竟会如此冷漠无情。

  站在门口的二儿子听闻弟弟所言后，并无丝毫辩驳之意，反倒频频颔首称是道：“对啊，妈，此等之事于现世而言岂能成真呢！您瞧瞧咱家兄弟三人，虽系一母同胞，但却相互看着不顺眼。何况他俩尚无血缘羁绊。再者说，咱村中谁家不是如此呢？待到双亲年事渐高、需人侍奉之时，子女们皆推诿塞责，无人愿担其责。妈，您所讲述的这段故事莫非乃童话乎？现世岂会这般美好哟！”

  秀英闻得此言，面色须臾间便沉郁下来。往昔那几场可怖旱灾的情景涌上心头，令其心生酸楚与万般无奈。彼时，众人生计艰辛无比，家境窘迫，度日如苦不堪言。

  许多人家中的老人身体本就虚弱，根本无法承受那段干旱时期带来的折磨和压力。他们在家中饿得皮包骨头，最后悲惨地死去。更糟糕的是，有些人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去吃那些白色的泥土。可是这些泥土根本无法消化，堆积在肠胃里让人痛苦不堪，最终无法排泄，凄惨地结束生命；还有一些人因为饥饿难耐，选择吞食米糠来充饥，但由于米糠太干太硬，卡在喉咙里无法下咽，结果被活活噎死。整个村子里，十个老人里面有八九个都没有能够挺过来，就算有少数幸存者，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异常艰难。

  秀英对这一切感触极深，特别是想到她的老相好毕老头的遭遇时，心中更是充满了同情和无奈。毕老头曾经结过婚，并生下了两个儿子。自从妻子去世以后，他一个人默默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不辞辛劳地耕种土地，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可就在那场可怕的大旱来临之时，两个儿子都已经各自成了家，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照顾年老体弱的父亲。面对如此艰难困苦的处境，毕老头已然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在那荒僻小路边勉强搭建起一间粗陋不堪的棚屋聊以度日，从此过上形单影只的生活直至终老。

  在那段艰难困苦的漫长岁月之中，秀英曾经暗地里数次瞒着众人偷偷摸摸地给毕老头运送粮食过去，但无论如何劝说，他就是执意不肯收下这些吃食。秀英心里也很清楚，毕老头一定还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想方设法接济她自己的大女儿，哪怕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举步维艰了。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情来，秀英都不禁感慨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啊！

  就这样，毕老头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熬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他的那两个儿子对其也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任由父亲自生自灭，其生活之凄惨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秀英当然知晓他目前所处环境究竟有多么艰难困窘，可以说是过着一种近乎朝不保夕、听天由命的日子罢了。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无比骨感且残酷无情的。在这座小小的村庄里面，像毕老头这般孤苦无依的独居老人其实并不少见，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虽然子嗣繁多，但却没有一个孩子愿意主动站出来照顾和关怀自己年老体弱的双亲。有些老人家只能无可奈何地默默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那一天；更过分的是，甚至还有一部分子女因为误入歧途而把自己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亲生父母活活地气死或者直接拳脚相加导致其毙命身亡。想到这里，秀英心中不由得一紧，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上次和自家儿子产生激烈争执的那户人家。难道说，自己的孩子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大儿子此刻看起来满脸沮丧，精神萎靡不振，仿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二儿子则显得相对老实一些，给人一种踏实本分的感觉。再看看儿媳妇，也是一副心地善良、温柔贤惠的模样。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吧！起码就目前而言，小儿子的表现还算不错。而且自己向来能吃苦耐劳，只要再多努力打拼几年，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这样想来，未来似乎也不至于太过凄惨，更不会落到孤独终老、无依无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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