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抽签大会
全国大赛的抽签大会在开幕的前两天,和关东大赛一样,依旧在上届冠军学校举行。
百目鬼加多靠在大树旁,微风拽着树叶,也抚过他的头发,而他那双眼里倒映着灰色。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是很好,有些灰色的云遮住了太阳,凌晨时下了雨,在夏日的高温中被晒成蒸汽,升腾在这令人不适的空气中。
树底下也不凉快,影子不似平常夏日时那么泾渭分明,阴影暗色和稀薄的阳光的边界模糊不清,看起来几乎要混为一体。
今天的树荫下和树荫外没什么分别。
海友会馆的拐角处急匆匆走出一个人,戴着鸭舌帽。
真田弦一郎手里拽着一张薄薄的纸,那张纸被他揪得有些发皱,像是擤过鼻涕的手纸。
不过那一定不是擤过鼻涕的纸,百目鬼加多想,真田弦一郎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出‘在公共场合把废纸拿在手上招摇过市’这种事。
所以在真田弦一郎要把那张纸递给他时,他接了过来。
那是张写着‘立海大附属国中-二年级第一学期-数学补考卷’的卷纸,试卷的最左上角还贴心地写了‘切原赤也’这四个字。
百目鬼加多不知为何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相信他的直觉。
“老师说赤也的卷子被判错了一小题,需要补考。不过他让你把试卷带回去给赤也做。”真田弦一郎解释道。
原本真田弦一郎是去处理些身为风纪委员长的事情,回来路上刚巧碰到2年D班的数学老师。
中村老师是临时来学校拿暑假前落下的备课U盘的。
刚好碰见,对方提了一嘴让他去办公室拿文件,那是关于新学期风纪委员守则改动的新文件。
虽然在之前没听说过委员守则要改动,但真田弦一郎觉得老师也没必要骗他,也就改变行程又去了趟办公室。
不过。到了之后,另一位黑发的老师却说委员守则又不改了。然后让他顺便带个东西——也就是这份补考卷。
听完事情原委,百目鬼装似无意问了一句:“这时候办公室还有老师呢?”
毕竟现在是暑假期间,真田弦一郎偶然遇见的中村老师还是因为私事。
“……是黄金周时碰到的那个男人。”真田弦一郎想了下,“他似乎是一年级的代课老师。”
真田弦一郎和那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是在旅店凶杀案发生后第二天的早上。
男人站在旅馆外,白色有线耳机里可能放着什么清早广播,见他过来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第二次见面就是这次了。
“原来是这样。”
百目鬼说着,把那张纸叠了起来,放进口袋内了。
·
抽签的时间一到,人们陆续进馆。
在其余少年们熙熙攘攘,兴奋自信或是祈祷自己抽个好签时,真田和百目鬼这两人尤为沉默。
毕竟实际上,他们两人都不算是真正健谈开朗的人。
平时尚且还有切原丸井在旁搭建沟通的桥梁,努力让两人的关系升温,而此刻‘独处’便什么都没有了。
百目鬼时常处于‘观察他人’的心理一般不会选择先开口,但他是不会让‘话掉地上’的那类人,这是他没什么用的‘礼貌’。
也就是说,如果真田弦一郎选择先开口的话,他们没准能趁这时候再缓和下关系。
用幸村精市的话来说,“他们只是性格上合不来而已。”
话语轻飘飘到仿佛没有重量。但也说得没错,仅仅只是性格不合的话是最容易处理的关系,但同时也算是最难处理的。
而难处理的点就在于两人因为合不来所以压根就不会开口,也就更别说主动解决问题。
台上的网协副主席开始试麦,带着滋滋电流声的两声“喂喂”通过音响直传到会馆的角落。
不管是开幕式还是大会抽签之前,可怜的选手们都要先听一段没用但又好像有点用的废话,每年都是。
会馆内选手们的喧闹声小了起来,转而变成阶段性的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谈去年前几名的选手们都坐在哪里。
似乎是受不住场内‘闷热’的气氛,百目鬼默默取出耳机,打算不继续浪费时间。
耳机里的音乐声几乎隔绝了百目鬼加多与除自身以外的人,台上网协副主持声音而不见,他只是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中年男人。
周围人的动向也同样。
有着泪痣的人斜靠在座椅上,和邻座谈论着;白银发的人和身旁人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低笑两声;戴眼镜的人目不斜视看着台上的副主席,他似乎很认真,是第一次进全国大赛的学校。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彩色默剧,他不需要听到什么,因为那很吵,他只需要等真田抽完签,然后在抽签大会宣布结束的那一刻直接走人。
他只需安静地坐在这,即使他现在很想出去透透气。
长久以来都是如此,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很多消息都是不必要的。
恪守规则是为了不让自己‘犯错’。
百目鬼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台上人,就算因为失去声音的缘故,那人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动作幅度大到像是游乐园的小丑。
忽然,他手背被人戳了两下。
真田弦一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指了指百目鬼的耳机。
啊,这都要管吗?百目鬼想。
百目鬼把耳机摘下,四周的嘈杂声如潮水般涌了回来。
有泪痣的人是在和邻座谈论今年入围全国大赛的学校;白银发的人和身边人正在讲关于台上副主席秃顶的笑话,他感觉不怎么好笑;戴眼镜的人依旧在认真的看。
而今天的音响不是很好用,像是即将报废的残次品。
几次试麦之后电流声依旧存在,夹杂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嗡嗡’声,还伴随着中年人喷麦的‘噗噗’声……
……只能说多听一会都要皱眉烦躁的程度。
然而,身旁人此刻也发出声音。
“能借我一只耳机吗?”真田弦一郎道。
虽然面上不表,但实际上他也有些局促。
这太突然。
担忧被拒绝,担忧对方露出不满的神情导致关系再破裂,还是怕出门前幼驯染对他的嘱托完成不了?
只是他想到的‘差’结果都未发生,粉发少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右边的递了过来。
·
百目鬼加多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人呢?真田弦一郎想。
他很少认真的想一个人真实的性格类型,在日常生活中他很少去揣测他人的想法。
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事就做。
歪掉的柱子要扶正,伤好的鸟儿会飞走。
不用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活在当下,只要当下问心无愧就好。
所以,对于真田弦一郎来说,百目鬼所想的东西实在太多,‘没用’的也很多。
从四月初到如今的八月末,他们已经相识了四个月。
在社团活动这种关系里,一星期混熟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期间有过亲密接触的四个月。
四个月内,百目鬼看似是和他们已经交心……但在真田看来,并非是如此。
百目鬼依旧沉默,时常以‘观察者’的视角注视着别人,只是有人记得他,会主动和他说起些什么。
真田不喜欢一天死气沉沉的人,他觉得生命就是要有朝气,朝气蓬勃的活着,负责且正确对待每件事,对于人和事物的评判公平公正。
……当然了,努力赢得属于自己的胜利也很重要。
一切全力以赴,一切不松懈对待,一切顺利赢下比赛。
而百目鬼不是这样。
他太会偷懒了。
午休时在学校的天台上,课间在学校的三楼音乐室里,训练时偶尔会偷跑去学校花坛中……
不愿意在比赛中展现真实实力,不在比赛中全力以赴。
还会有自己不易察觉的小心思。
真田觉得百目鬼要比赤也难管多了。实际上不只是他认为,整个立海网球部都这么认为。
“其实是面热心冷吧?”时不时就会有人有这种疑问,但每次受到百目鬼的‘恩惠’又说不出话来了。
到底是什么呢?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很多时候他们想的和他们做的并不一致,而他们想的其实也很难说是真的想的。
真田弦一郎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百目鬼有着偏见,他希望自己绝对公正。
偏见是很可怕的东西,会毁掉很多事情,不论事物一开始是对还是错。
他不想做一个不分黑白不明就里的人,所以他去问了幸村精市。
而幸村精市给出的回答则是:「你自己去试试不就好了,把他从他的世界拽出来。」
·
而现在,一边的耳机声减弱了场内嘈杂的噪音,但却没完全屏蔽。
他们的左耳是人们交谈的声音,也许是台上副主席的,也可能是台下选手的。
右耳则是流畅动人的小提琴协奏曲。
那是维瓦尔第的《四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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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真田弦一郎把这个答案告诉幸村精市时,也许会得到一句“那是首不错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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