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仇香盈满园

　　鸣远这宅子静的让人发慌，严世藩到底还是不愿在花园中久待，瞧着那些花花草草实在不耐烦，除了开门时见过的门童，就再未见过一个活物。若不是园中打扫得纤尘不染到叫人觉得是座荒宅了，严世藩从未有过如此耐心，更遑论等人。

喝着魑泡好茶的，坐在厅中上位的红木椅上，食指中指不耐的交替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木质响声。一阵雅香袭来，严世藩用右手轻捏鼻间，身边女子无数闻过的香无数，这个味道他实在不如何喜欢，抬头间见鸣远一袭白袍自门外进来，眉间立刻舒展开来，假意的笑。

对鸣远严世藩心中一定是想处之而后快的，但是在他的人找到解蛊的办法之前鸣远的命他要留着，甚至，要宝贝着。“远儿，你这宅子住的可还习惯？我瞧着宅中伺候的人是不是少了些？为父自府上调度些下人与你可好？”

鸣远面上的笑意温软无害，“劳爹爹挂心了，远儿觉得很好。”说完回头唤来阿山“还不去泡上一壶好茶来，可莫怠慢了老爷。”说话时眉眼间满是殷切，不知道的人瞧见还真得夸赞一句孝顺。

严世藩起身意欲离去，“茶就不用了，过来不过瞧瞧，一切习惯就好，为父府上还有些事，就回了。若有何事定要差人来我府上，远儿你一人外居，为父的不免多操心些。”这戏演得还真是足足的，说完就迈着缓慢的步子往门边走去。

鸣远稍作挽留，送至门口也就回了。转身，面上的笑容立刻散去，冷的不剩一丝温度。

自打空庭建起，按照丹凤的计划，来往于空庭内外的无一不是京师之中一等一的贵族。一时间庭中花香、茶香、熏香、衣香、体香不绝，夜里就算庭中静下来，香气也久久散不去。香虽杂却并不闹，清清淡淡的无意间嗅到只觉满心都是舒适。

丹凤算的很准，女子之间的交谈难免会提及自家夫君或兄弟、叔父官场上的事。而空庭凭着它极致的雅，也迅速在上层阶级的女子之间流传开来，这里完全成了专为女子而设的乐园。除了配香、嗅香、识香，空庭之中还有上好的茗茶、乐器，精致的吃食……

乏可小憩、饿有美食、疲有丝竹之声，如果说青楼歌舞坊是男子的天堂，那么空庭就是女子的乐园。白日里送走了最后的客人，空庭中的侍女就会得到一张纸，在纸上写下白日所见所闻，再交上。而这些纸毫无疑问的都到了琼儿的手中，一一看过之后便放到面前点燃的香炉之中。

炉中放着特制的液体，那些纸浸在炉中，燃的很慢也很透彻，一寸都不会留下来。看完最后一张，琼儿慵懒的将纸放到炉中，看着细细的橙色的光圈小心的跳动之后一点一点的吞噬完纸张最后一角，忽的一亮就熄灭了。

伴随着那缕婀娜的轻烟打着弯儿自青铜的炉中飘出，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挣扎过鼻间，琼儿伸长双臂，脖子饶了个圈，这个懒腰伸的好不惬意。近来收上来的消息是越来越多了，看的时间也就相应的增长了，事虽是好事，但是琼儿看得实在有些费力。

这么多的消息要一一看完已经颇为费时，还要一一记在心中，想好对策之后付之一炬，这对琼儿而言委实有些难。好在才只是开始，能收集到的信息还没有触及权利的核心，权当做练习吧。琼儿手支着脑袋正发着呆忽听见门外侍女轻唤：“苏小姐，有您一封信。”

琼儿随手拾起青铜炉边铁杖搅了搅炉中的灰烬，开门接过递上来的信。随着目光扫过信纸，面上的慵懒一丝一丝的退去，反手关了门疾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吩咐了几句将门锁上才放心离去。

推开长短亭后院的门，院中空荡无人，连桃树上都只剩单调的绿。随手拂过额间因匆忙疾走留下的汗水，走向若馨的屋子，推开门屋里也没有人，心中越发慌乱，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起来。正想回头却见门外黑影闪过，心念一转脚下的步子倒比心念转的更快。

这黑影的速度堪堪比自己的轻功强了一点点，不远不近始终离自己五步开外，选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路。越过墙头脚点石瓦，这一路跟来竟到了郊外，眼前黑影忽的一闪就不见了。琼儿停下环顾四周，可周围除了树就是树，别说人影了，就是任何会动的活物都没见着。

心中的慌乱一点一点的放大快要淹没自己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冷静，冷静。正想着就听到远远有琴声传来，疑惑着向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觉得凉凉的，不知是身上衣服被汗水打湿了又吹了风，还是这里确实比别处凉爽些。

远处只看的到一个黑黑的人影，好像团座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张琴，发丝在风中飘扬，若不是此时心中有事，这样一番景象倒也值得驻足欣赏的了。心中暗自警醒自己，手在袖中握紧出门时带出的软剑，剑还是拜师那日良哥哥给自己的，这还是第一次用，不知合不合手。

脚下踩着湿润的泥土，初夏的草正是开始长高的时候，草尖不时刺到小腿，痒痒的。一路跟来，此时天色已经暗了，那团人影越发模糊不清，琼儿处在上风的方向，一丝也嗅不到味道，不知若馨是不是在那人手中。

在里那人只有三丈远的时候，琼儿心中一顿，这个背影她看过何止万次，或竹林练剑，或夜半听琴，或背书出神。手中的剑忽的就松开掉到了地上，伴随着剑柄落入软泥的声音一声，“良哥哥，恩，不，师傅？”这孩子终究还是越不过那道坎，此时竟连剑都握不稳了吗？若真有一日兵戎相见她又该如何，又或者有心之人易容成我又该如何？

“若……若馨她？”琼儿瑟瑟地开口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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