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杏花应落尽

　　琼儿把收回的银票拿出来，可是菁菁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止住了她的动作。琼儿挑眼望着菁菁近在咫尺的脸，还是同初见时一样，娇美中带了些许的异域风情。菁菁粉紫色的唇瓣动了动“琼儿，你这次来是不是没有见到红豆，你可知她已经死了。”

这句话表面上看似和制香这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可是稍稍想想就能明白，当初是她故意把那支玛瑙穗子的发簪送给红豆，那么她必然是死在墨良手上的。菁菁这个时候提起红豆，是不是在暗示这个香是墨良要的，那么这香是否和报仇的事有关系？

鬼使神差的，琼儿收了银票，点了点头，竟答应下了此事。

出了墨府琼儿遣走了马车，也不想坐轿，只留了小月在身边，想逛逛京师城。一路上琼儿若有所思的走着，这个时候街道上还有些行人，但是这北风吹着，大都是形色匆匆的。

菁菁送走了琼儿，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往书房去了，去书房的路上经过墨良的屋子就取了些药带着。果然墨良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做事，立在窗边虽看不见窗外，却好似看得见一般在那里赏景。“该换药了。”菁菁在桌上将药调好，纱布浸在药水中，染成了褐色。

墨良并没有过来换药，只是淡淡的问到“她走了？”他问的是“她走了”而不是事办成了。菁菁觉得有些可笑，一向冷血凉薄的杀手何时竟关心起旁的事了，“她走了，香的事她答应了。”菁菁没有提自己说了他杀了红豆的事。

墨良手绕到脑后，灵巧的解开了纱布的结，浅褐色的挂在他修长的指间，被随意的抛弃在桌上。菁菁熟练的为他换上新的新的纱布，收拾好药盘准备走，端起药盘犹豫了下，又放了下来。“这次事成了，你会离开京师？”

“你该是清楚的，你我各有所图。”墨良没有直接回答菁菁的问题，而是冷漠的提醒她，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政治的联盟和阴谋的掩盖，她没有权利知道他事成之后的去留，他也不会告诉她。

菁菁吸了吸气，微扬起头，小声的说了句“是我多话了。”端起药盘出了门，她只是一介女子，她没有琼儿命好，没能遇上一个能如此为她着想的人。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有权利不想在做一枚棋子，也有权利挣脱她的命运。

她对徐阶，真的是死心了，死得彻彻底底。

琼儿走到一处墙边，耳边传来婉转的依呀声，看来是有人在这里唱曲儿。恍惚想起，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是了，她和泷烟姐姐在这里喝茶的时候曾在对面的茶楼中听到过。她还记得那一年的杏花烟雨和雨中听曲，嘴角漾起浅浅的笑，那些都是很美很美的回忆了。

不自觉的就走到茶楼底下，当初的少女此时已经嫁做他人妇，歌喉依旧似莺啼，只是眸中已不再是懵懂未开。一双俏眸含着情望着旁边拉二胡的布衣男子，虽清贫却安足，琼儿让小月上去赏了几钱银子转身出了茶楼。

她还记得那时倚在窗边看远处宅中那林杏花的样子，此时杏花虽谢了，不知那一林的杏树是不是还在。往前走了走，果然就看到那座宅子，伸手折了一截伸出墙来的树枝，还好，那林杏树还是在的。只是自墙内似乎传来阵阵的诵经声，难道这宅子的主人信佛？

禁不住好奇，好在这座宅子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宅子，便让小月上前去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位老妇人，警觉的只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往外望着“你找谁？”琼儿上前说明了来意，那老妇人关了门说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回来开了门将她们迎了进去。

妇人木讷，一路领着她们也没有怎么说话，带到了佛堂就退下了。佛堂中只有一名女子跪坐在佛像前，敲着木鱼拨着佛珠口中缓缓的诵经。听到琼儿她们来了也不说话，琼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因着好奇扣了门。

尴尬的四处瞧的时候就望见了窗前挂着一把团扇，团扇绕着绳子在窗前打着转。琼儿像着了魔一般的走过去，素白的团扇上只用黛色勾勒一名女子的模样，很飘逸的笔触。再看画上的字时，琼儿彻底呆住了。

这画她虽不一定认得出，但是这字她是一定认得的。长短亭的招牌，空庭的招牌都是这样的字，这字是绝尘写的，这样龙飞凤舞飘洒随意的字也只能是绝尘了。只是绝尘那和尚不是早就不见踪影了吗，那么这尼姑又是谁，为什么会有绝尘题写的团扇？

“今日果然有客要来。”琼儿被突入其来的声音惊到，猛的回身，眼前女子的面容让她又是一惊，虽然已经梯度没了头发，可是那眉眼唇角的妩媚依旧毫不遮掩的淌了出来。这京师之中能和眼前女子比娇媚的怕是只有丹凤了，这二人身份都很奇特，一个是男儿身，一个是出了家的尼姑。

女子上眼皮缓缓的闭了闭，放下手中的佛珠，“姑娘认识这柄团扇？”

到底是见过许多世面了，琼儿很快的回神“不是，但这扇上的字我却是识得的，不知您是否认识一名叫做绝尘的僧人？”

尼姑上前摘下窗上挂着的团扇，递到琼儿手中“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么这把团扇就送给姑娘你了。”说完坐到一边椅子上，顾自说了自己的来处，以及和绝尘在宫中的事。

原来这尼姑就是当日绝尘从紫禁城中救出的名叫媚儿的冷宫娘娘，她出宫后典当了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衣服首饰，又恰巧碰到这宅子的主人因急事要低价卖了这宅子，就用自己所有的钱买了下来。想起自己在宫中的事，不觉有些惘然，后来渐渐的竟真的勘破了红尘，落了发出了家。

没想到这和尚临末了，竟还真的点化了这个妖媚成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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