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真相与人心
与那些神都,以及各郡县她所设立的安童堂不一样,她没有将人送到安童堂,即便她身边已经有了桂华和莺初。
她年岁小身子弱。
身边人小事基本上都纵着。
容贞回想起,惊蛰拿着比她头还大的扫帚,在宫殿外扫雪,一张脸冻得通红,脚上的鞋也早被雪水染透,还对着她娇嗔着。
笑容天真。
这么冷的天,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毫无埋怨。
容贞心软去给她挡风。
但紧接着,她又嘟囔着站回容贞前面,去给她挡着甬道吹来的风。
二人难得互相调侃打闹了几句。
那时候,她担心韫玉到睡不着,难得愉悦了片刻...
这些。
都是让她放下戒备的“武器”啊。
能拿着盖着她私章,又盖好玉玺的诏书之人。
除了身边人。
又能是谁。
作为身边贴身大丫鬟,惊蛰年岁不大,但放眼整个宫廷,朝堂,谁人不给女帝身边信任之人三分高看。
看来,有的东西,是捂不热的。
她自认待人不薄。
惊蛰,因为与兰叶有几分神似的缘故,更是无端受到了更多的包容....
“你是不是,不重要。”
容贞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那是常年处于高位的威严,是常年走于军伍的敏锐,是杀气腾腾的冷兵器。
“有人说,世间魑魅魍魉作祟,令人害怕。”
“依我看,魑魅魍魉比不过人心丑陋,作祟的究竟是鬼,还是人。”
容贞揉搓的指尖燃起了半分光亮,锦柘才回过神来,她警惕瞪着容贞,脸上没有被拆穿的难堪。
她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容贞告诉她。
爱是要自己争取的。
爱是要及时表达的。
她听进去了。
只要能与将军在一起。
她不管是惊蛰,还是锦柘,她无悔!
“还有什么遗言?”
容贞平静看着锦柘,眼底没有一丝犹豫和彷徨。
“下地狱,去跟你迫害的将士们,跪着忏悔吧。”
锦柘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手背在身后,脸上竟然没有了先前的惊慌,满是怨毒。
看来。
惊蛰彻底疯了。
她不再是那个柔弱天真,狡黠却可爱的小女孩,她的眼里充满了疯狂和恨意。
表情扭曲到,容贞以为,自己不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她的杀父仇人了。
“下地狱?”
“你以为我会怕吗?”
“只要将军在,哪怕是地狱,我也甘之如饴。”
“容贞,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将军吗?”
“你若是爱将军,你便不会利用他,替你扫平障碍...”
“你根本没有我爱他!”
“我可以陪他去死。”
“你呢?!”
“你不是安安心心在你的江山里享乐吗?我的陛下!”
“站在权利顶峰,俯瞰众生,所以你才是这般高傲,仿佛天下人都该匍匐在你脚下!”
锦柘背着手,眼里猩红,她几乎是口不择言,但每一句话说出,她都仔细观察着容贞的反应。
而对面的女子面容坚韧,眼角如霜。
她站在灰黑的地面,眉心静静凝聚起一团星月,如同神祗。
九品天赐。
非人力可及。
作为容贞四大丫鬟之一,贴身婢女,她对于玄天诀,也是非常清楚。
容贞是真的想杀了她。
“你可以陪他去死?”
回想起顾斐从前对锦柘的态度,联想到那梦里拿着牛皮纸,熟悉的女子的手...
惊蛰身子弱,自那个雪夜后,日日咳嗽。
御医诊治是肺痨。
容贞心力交瘁,却依然给她安排宫外稳妥的宅院休养。
那个时候。
她便拿着“证据”。
夙夜奔袭,去了韫玉身边,用那伪造的信件,陪着他,死去。
容贞回忆的冰面咔嚓裂开。
一些不自然的地方,一些凌乱的画面,好像从冰面底下钻出,一条,又一条的裂缝下,是涌动的潮水。
容贞静静看着锦柘。
“除了你。”
“还有谁。”
“你说出来。”
“我会为你超度亡魂,惊蛰。”
锦柘的眼睛疯狂加剧,她笑着将手扬起,那玄天诀赫然在她指尖凝聚。
“亡魂?”
“那我也可替你超度!”
“斐哥可真傻,他居然不知道,你若是来到这个世界,那你定然已经死了。”
“我的陛下,您不会是,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后,才想着,为将军殉情,九泉之下,他会理解你吧?”
“这一次。”
“你的魂,我会让其散于世间!”
“世间,再无容贞!再无朝歌女帝!死吧!”
锦柘的脚下,竟缓缓升起烟雾,她以天地为熔炉,以生灵为薪碳,以血液为诅咒,要将容贞吸入此炉中。
将其灵魂全部灼烧。
世间再无此人。
容贞默默看着那奔腾咆哮的炉鼎,在炉鼎中声嘶力竭,满脸疯狂的锦柘。
她教年纪最小的惊蛰玄天诀,是想着将来放她出宫。
她不同于桂华,莺初,没有安身之法。
容贞并没有躲。
任由那灼灼燃烧的炉鼎迎面而来。
“贞儿!”
两道男声伴随着急切,同时响起。
容贞仰起头,向着熟悉的声音望去,即便是在红光与烟雾中,根本看不清眉目,可是她却依然能知道,韫玉此时的表情和轮廓。
她年少迷糊,将他呼来喝去,因为他竟偷吃她的口粮;她性子大咧,被人抓住入狱,只有他偷偷跑来救她。
她要进军营,他要跟着,却迫于程晟的手段,被迫远离她,做了潜伏于神都的校书郎。
她因林家被灭门大怒,要反当今天子,而神都中的势力早就隐隐异动,天子早就不掌权了....林家作为天子忠臣,自然挡了所有人的道。
他毫不犹豫。
陪她揭竿而起,改写史书...
锦柘看清来人,她笑声更加肆意,笑得眼里全是泪,笑容却越发张狂。
“斐哥哥...我才是最爱你的啊...”
“你为什么,就不肯看我一眼啊...”
滚烫的炉鼎熊熊燃烧着,将容贞与所有人隔绝,两道修长黑影闪出,其中一道。
无惧于炉鼎的灼热,空气因滚烫而变形,毫不犹豫冲进了赤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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