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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房变银问牙行无果 托粉头…


  郝云与罗通判商量,若两人亲自出面,将房宅卖出去,被洛阳衙门知道恐有不妥。

  王正阳对洛阳熟一些,赵俭市面上的事熟络,不如就让他俩去办。事成之后,罗通判与郝云再向本地官府通报。

  当晚,杨素萍与三个孩子住西屋,郝云等四人住东屋,四个差役两个守宅门,两个客厅听候,叶明堂则用铁链拴在东耳房。

  杨素萍此时已缓过来些。

  罗通判对郝云说:“经了这样变故,这女子会不会经不住,做出意外事情来。”

  郝云道:“差役客厅守着,不会出事。”

  “我二人还是劝慰几句”,罗通判道。

  二人将杨素萍请到客厅落座,差役回避到屋外。

  杨伯雄还未来得及往这里添置新家具,四盏角灯燃着,客厅里弥漫着古旧的气息。

  罗通判道:“虽杨伯雄已伏法,我二人仍愿以弟妹和嫂夫人相称。弟妹与他非一路人,世间事多身不由己,慢慢过往。说实话,我们这样的官家人也是如此度日。不看从前,往后看三个儿女长大成人,那时弟妹安心颐养天年,也称得上圆满。”

  杨素萍苦笑了一下,“罗大人仁心。虽与他爹早已形同路人,毕竟夫妻一场,且他待儿女也算慈父。事已至此,奴当尽些夫妻本分,却不知从何做起。”

  罗通判道:“当下,弟妹不便抛头露面,待寻个院落买下,你们母子搬过去,所剩银两节俭度日。那时,你可在家为杨伯雄设个灵位。郝指挥已为他坟墓立碑铭刻,待子女成年,将遗骨迁来即可。”

  杨素萍:“他爹虽未讲过,但我知,他外面必养着小。他犯了官,大小都免不了受牵连。奴是罪人家眷,幸遇仁厚官家,能落得这样结局已是万幸,那边也顾不上了。”

  郝云脸一红,“凡与杨伯雄一起犯案者已拿了。其他无辜、又未作恶者都已妥善处置,嫂夫人勿念。”

  第二日一早,赵俭和王正阳换了便装,带了房契,去与牙行勾连。

  郝云、罗通判嘱咐,若无八成把握,切不可将房契示人。否则还未成交,这两处房宅却摆到洛阳市面上,这么大数额当会传开来,最好悄无声息地成交。

  在牙行里,赵俭自称,有两处大宅要卖,说了个大概方位。

  那房牙都是精明之人,三言两语便要喊来马车,要与赵俭一起去看。

  赵俭倒也沉得住气,“只是打问,数万两的宅院,岂是随便能让人看的。你们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便寻下一家去打问。”

  房牙道:“你哪里都不讲,甚样也不让看,小的如何为你寻买家?你这哪里是卖房,是卖话。”

  赵俭问:“牙税如何算?”

  房牙道:“大宗低些,一百提五。”

  赵俭道:“若两万两便是一千,太多了。”

  房牙道:“爷呀,这还是瞒着官家私下把房过了,再衙门里打点,把房契改了。若走官家的门槛儿,一百提十都挡不住。小的看爷是大宗银子,多少我们也能得些,才报得这么低。”

  赵俭和王正阳扭头要走,房牙拉住道:“爷,小的为个名声,拉个熟客,一百提四,不能再少了。”

  见赵俭和王正阳没有回头,忿忿道:“这是充大户耍人玩闹来了,哪里有什么大宅子。”

  又转了三家,大同小异。

  赵俭有些犯了难,“正阳,这么下去难出手了。你想,咱连宅子都不让人家看,如何能成?你随高金堂来过多次,见的都是当地富户,能否寻个下家?”

  王正阳摸摸后脖梗,“每次都是高老爷与人谈,我一边候着。他来这里也就是那一、两个大掌柜。”

  赵俭:“那就去找他们碰碰运气。”

  王正阳:“赵叔,我也不知人家住何处,都是谈好了生意,人家派车来取货。”

  赵俭泄了气,摘下六瓣帽扇着,洛阳的天气比平阳热多了。

  王正阳突然想起,“赵叔,我们去怡春楼打听。”

  二人骑马到了门前,拴好马,拿了马牌。

  赵俭抬头瞅了瞅,有些惊讶,“你每回都随高金堂来这种地方?”

  王正阳脸一红,“高老爷多半时候要来,我一般只在下面候着。”

  赵俭打量着,“比平阳府的教坊气派多了。”

  二人一进大门,里面人声喧嚷。

  早有妈妈模样的迎过来,“二位爷,是自己点,还是奴家为爷挑两个小姐姐?”

  王正阳笑道:“我们找春荷。”

  妈妈仰头,尖着嗓子向楼上喊:“春荷,有熟客来。”

  又斜着媚眼说:“二位爷,一个姐姐哪够逍遥,奴再为爷选一个。”

  王正阳:“我们有事,谈完再麻烦妈妈。”

  赵俭笑道:“正阳,我看你对这种地方很老练么。”

  王正阳不好意思,“赵叔,跟着高老爷实在是见多了。”

  这时,春荷在栏杆处,斜着身子往下看,似乎已忘了王正阳,有些茫然地张望。

  但王正阳还认得她,向上招手喊:“春荷。”

  边扶着赵俭上楼。

  春荷应声迎过来,看着上楼的王正阳,端详了一下。

  浪笑道:“原来是我的小爷来了。有两、三年没来了,怎的把姐忘得这么干净。”

  其实,王正阳又随高老爷来过,与她照过两回面,不过王正阳不是嫖客,粉头自然记不住。

  “洛阳哪是说来就来的。”

  见赵俭拄着拐,被王正阳扶着上楼,春荷丝帕捂嘴笑,心道:身子都这样了,还让人扶着来找花姐。

  进了春荷的绣房坐定,门上挂了帘子,屋里有些暗,弥漫着熏香味儿。

  春荷沏了茶过来,王正阳道:“叨扰姐姐片刻,没耽搁你营生吧。”

  春荷喜滋滋道:“兄弟大老远来找姐姐,今日姐姐便谢客了,一心陪兄弟和这位哥哥。”

  赵俭见状,掏出一小块银子放桌上,“给姐姐的茶水钱,请笑纳。”

  春荷:“怎么,兄弟和哥哥千里迢迢,就为喝口茶而来?”

  王正阳:“我们来寻个人,梁掌柜近日来否?”

  春荷:“寻他有何事?”

  王正阳:“有一笔生意要与梁掌柜相商。”

  春荷幽幽道:“那得去问粉霞,他是粉霞的相好。”

  叹了口气,“唉,姐是福薄的人。说实话,姐还真愿意你多来几回,有无银子无碍。”

  赵俭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看着王正阳心里犯起疑惑,王正阳也有些云里雾里。

  春荷起身,拿起桌上的银子塞进绣袋,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喊:“粉霞,你过来。”

  那个圆脸的花姐过来,瞅了王正阳一眼笑道:“你是卖绸缎的那个小爷。”

  王正阳起身作揖,“粉霞姐好眼力,一眼便认出。在下有要紧事要见梁掌柜,姐姐可否为我知会一声。”

  粉霞翻了翻眼皮,“有些时日没来了,小爷找他何事?”

  赵俭四下瞅瞅,“粉霞姐姐,我们到你绣房去谈如何?”

  春荷撅嘴道:“又要避着我,我以为二位爷是想我才来。”

  王正阳歉意道:“姐姐,今日实是有事,改日再访。”

  二人随着进了粉霞的绣房,粉霞又要去沏茶。

  赵俭阻道:“方才那边已喝过。相烦姐姐,有一笔生意要与梁掌柜商谈,如何寻得到他?”

  粉霞眨着眼道:“他店铺十几家,宅子不知有几处,谁知他住哪里。”

  赵俭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放桌上,“劳姐姐费心,将梁掌柜约来,明日前半晌我二人来会。”

  粉霞看了一眼银锭,喜笑颜开,“请问二位爷,是多大的生意?”

  赵俭嘿嘿笑道:“你与梁掌柜讲,二万两。”

  粉霞:“那奴就费力打听一下,把话传过去。只是若他出门或生意忙,奴家就无法了。”

  赵俭起身,“姐姐只管去说。”

  二人经过走廊,春荷在后面掀帘子喊:“二位爷,到屋里坐一坐再走嘛。”

  王正阳笑着回头道:“明日再来。”

  扶着赵俭下了楼,交了马牌,骑马往回走。

  赵俭道:“正阳,你与这里粉头很熟络么。”

  王正阳:“高老爷一来,便到这里与梁掌柜谈生意,又总是这两个粉头挨着,我也就跟着熟了。”

  赵俭:“今日咱俩这一遭,得跟郝爷、罗通判说一声,并非所想那么容易。”

  回来之后,赵俭把情形一说,“实在不行,我与正阳先留下,罗大人与郝爷先回。”

  罗通判道:“绝对不可。我们来,就是为把银子带回去,空手先归没法向邓大人复命。明日,你们去怡春楼试试,不成,再想它法。且此事就你两位捕头操办了,我与郝指挥出去卖房,传出去不成体统。”

  赵俭:“若想快出手,少不得要降些房价、耗些勾连费用。”

  罗通判:“我们是奔着两万两来的,加上此处起获的两千多两现银,也不能差太远,否则不好向邓大人交代。”

  郝云笑问:“今日二位捕头到粉楼,也少不得费些银子吧?”

  赵俭嘿嘿笑着,摸了摸腰包,“那种地方,没银子问句话都没人搭理。何况还要喝茶、请粉头牵线搭桥。”

  郝云:“花多少你记个数,回平阳一并销帐。”

  赵俭对道:“我必是要报帐的。我自己有多少也搁不住这么往里填。今日托两个粉头勾连,已给了十两;明日得我俩做东,怕还得十余两。”

  王正阳默默听着,心道:赵叔多报三、五两倒也正常,遇这等事,身上没这三、五两还真不好办。

  又想到,当年爹娘为省下一分、几厘银子,是如何地来回掂量,暗自感慨不已。

  粉楼的日常是晚间不睡、早晨不起。

  第二天,日上三竿,赵俭和王正阳又来到怡春楼。

  与春荷打过招呼,进了粉霞的绣房。

  粉霞说已给梁掌柜传了话,就是不知能否来。

  二人的茶换了两回,又不做买春之事,粉霞也有些不耐烦了。

  春荷那边已接了客人,淫声浪语动静很大。

  赵俭笑道:“粉霞姐姐,无论事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亏待于你,耽搁你的银子自会补上。”

  眼看临近晌午,怡春楼里酒菜的气味合着调笑、琴声、唱歌的声音一片喧闹。

  赵俭道:“粉霞姐姐,梁掌柜到后,上精美些的菜蔬、好酒。”

  粉霞出去片刻,布排好回来。

  正说话间,外面有妈妈喊:“粉霞,梁老爷到了。”

  赵俭和王正阳起身迎出去,见一个身材魁梧、头罩网巾、穿白色云纹绣花长袍、腰系黑丝绦的中年人,四平八稳地上楼来,后面跟着两个随从。

  粉霞娇声道:“爷,咋这么晚来,奴与两位客人等得好心焦。”

  此人正是梁掌柜,微微笑道:“我来找你喝酒,自然得赶着吃饭时来。”

  赵俭和王正阳上前拱手作揖,粉霞道:“这位是赵爷,这位小兄弟爷见过的,都自平阳来。”

  梁掌柜拱了下手,“在下梁凤墀”,打量面前二人。

  见眼前一个是面皮白净、戴眼罩、拄拐杖,头戴六瓣帽、身着紫绸袍的中年人。

  另一个,高个儿、锦蓝袍、黑宽带,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似有些面熟。

  片刻想起来,拱手道:“想起来了,小兄弟是平阳金堂兄府上的,只是这位兄长未曾见过。”

  赵俭请梁掌柜坐上座,“在下赵俭,在平阳刑房走动。得与凤墀兄相会,万分荣幸。”

  坐定后,赵俭道:“粉霞,上酒菜吧。”

  梁掌柜让两个随从回去,“二位到洛阳,当在下尽地主之谊。”

  问了几句高老爷近况。

  王正阳道:“在下过年刚去拜望过,高老爷生意、家宅安好,只是我已离了高府。”

  梁掌柜:“怪不得后两回你没跟来。”

  三杯客套酒下肚,赵俭说起正事,“凤墀兄,此次冒昧请见,是因有一笔交易相谈,容在下详细告说。”

  又看了看粉霞,“烦粉霞姐姐隔壁盘桓片刻。”说着,抓出一锭十两的银元宝递过去。

  粉霞脸笑成一朵花儿,双手捧过银锭,“三位爷慢用,有事唤我一声”,便掀帘出去了。

  梁掌柜旁边看着,心道:这位出手却是大方,想必生意不小。

  赵俭道:“凤墀兄,我二人乃平阳府刑捕司捕头,此次受知府大人之命来洛阳,为官府处置两套罚没房宅,估价两万两。王捕头讲凤墀兄为洛阳富商,便冒昧约来相谈,兄可有意接下这笔财?”说着掏出房契递与梁掌柜。

  梁凤墀仔细看了下,心道:确是两处好宅院。

  只是房契上合计成交银价一万六千两,缘何赵俭传话二万两?

  心里想着,把房契递还,“在下对洛阳各处还算熟悉,虽不知这两处大宅是何模样,却都是地价昂贵之处。不过王兄弟知道,在下只做绸缎生意,房宅于我没什么用。”

  赵俭随手将房契丢到一边案上,嘿嘿笑道:“我知兄绸缎生意做得大。绸缎也好,房产也好,只要有利可得,都是一样。在下给兄送上门来,无非是想快些回去交差罢了,兄真想看着白花花的大笔银子,丢掉不要?”

  梁凤墀哈哈大笑,“二位兄弟,初次面对,坦诚相谈,甚是快意。来,我们先干一大杯如何?”

  赵俭听出梁凤墀有意,便一把将房契收起,也哈哈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兄弟何处不相逢。”

  三人干了一杯,梁凤墀道:“几年前,与王兄弟第一次见,便觉非同常人。果然,转眼便从金堂兄的伴当变成了捕头。此次,又被平阳知府大人亲委重任,不简单啊。”

  王正阳被他恭维得不知如何应对,不免有些窘迫,红了下脸,拱手客气道:“梁掌柜过奖。”

  赵俭接过话,“凤墀兄慧眼识珠。别看王捕头年纪不大,洛阳不敢讲,在平阳,任你本领再高强的歹人,必是三下五除二拿下。”

  梁凤墀心里有些惊讶,却也没当回事。

  又举杯,“与王兄弟一回回相见,却不知原是高手,愚兄有眼无珠,今日赔罪。”

  如此这般,梁凤墀只喝酒,不谈生意。

  赵俭看出梁凤墀还有疑虑,“正阳,咱们不能不明不白与凤墀兄谈生意,让凤墀兄看看腰牌。”

  梁凤墀拿起腰牌端详着,“原来各府的腰牌都是一样的。”

  赵俭道:“朝廷律制,自无差别。凤墀兄若无事,我们今日便去两处宅院走走,顺便让兄看看,知府大人给我等签的公文。”

  梁凤墀大笑道:“老弟,我还没说甚,你这便要硬给我不成?”

  赵俭:“银子给谁都是给,何不给相熟的梁兄。日后我与王捕头再来洛阳,也会有个喝酒说笑的朋友。”

  酒至半酣,赵俭道:“略歇息片刻,我等陪兄去看庄园如何?”

  梁凤墀:“急什么,昨日睡得晚,今日起得早。你们又是远道而来,我们在此午睡片刻再去。”

  说着,掀帘子唤来粉霞,“我们三人在此午睡,你再开一间绣房,茶水都挂我这里。”

  扭头对王正阳笑道:“兄弟,还去你春荷姐房里。”

  赵俭嘿嘿笑道:“那就客随主便,谢凤墀兄。”

  说着,向王正阳使了个眼色,让他听从布排。

  王正阳进了春荷的绣房。

  春荷眉开眼笑道:“小爷还是让梁爷赏到姐绣房里了,如此机会莫错过,让姐好好伺候你一回,如何?”

  王正阳笑道:“只是个茶水钱,不敢造次。略歇息片刻,我们还有事要办。”

  王正阳听见春荷这边前晌接了两个短客,此时见她还有些凌乱。

  便道:“我自去睡了,姐姐随意。”

  春荷:“那也得陪兄弟躺会儿,不能白得梁爷的赏。”

  王正阳不再理她,一头倒在里屋床上。

  春荷凑过来躺下,伸手来摸着王正阳,叹道:“唉,你们那边谈大生意,赏大锭的银子,到我这边就乌有了。”

  王正阳自与高小姐私会了几日,男女之事已经明了,却是提不起兴致。

  拿开春荷的手,“你攒些力气吧,我陪你睡”,说完自顾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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