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错觉
薛蕙羽还以为裴温瑜失明着, 见齐师傅还在厨房里炖鸡汤，就主动将所有的菜都夹在一个碗里放在了裴温瑜的饭碗旁边，将筷子和勺子也都放在他的右手边, 方便他轻松地摸到位置。
做完这一切，却发现裴温瑜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裴先生？”
“额？”裴温瑜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眨不眨地盯了对方太长时间。幸好有墨镜遮掩视线, 否则一定会被对方察觉到异样。
“煜祺急不可待地想要知道你怎么评价他种的蘑菇了, 你先尝尝吧。”
眼前的女子在谈到裴煜祺时，眼眉灿烂地弯起, 堆满了笑意, 令她原本灰蒙蒙的普通面容像是镀上一层精瓷般的光。
裴温瑜立刻低下头, 装作看不见地摸了一会才摸到筷子，像以前一样安静缓慢地夹了一口凉拌蘑菇黑木耳放在嘴里。
“怎么样？”薛蕙羽期待地问, “菜合你口味吗？”
“蘑菇很新鲜。”除了金针菇之外, 心里装着其他事的裴温瑜根本吃不出这几个蘑菇的具体区别。
这时，齐师傅端着色泽金黄的小鸡炖蘑菇上了桌。
醇香的香味飘来，令人食欲大开。在他给裴总盛汤时, 薛蕙羽也给裴煜祺热腾腾地盛了一碗。
“慢点吃, 小心烫……”见裴煜祺急不可待地舀了一勺，薛蕙羽立刻担心地叮嘱, 见他小心翼翼地放慢了动作, 还帮他一起吹了吹。
这段时间, 裴温瑜虽是看不见, 但无论是周启华还是保镖报告给他的内容无一不是沈雪待裴煜祺如同亲儿子, 非常得亲厚。
但直到真的亲眼所见后, 裴温瑜才意识到那些报告并没有夸张。
从各种小细节都能看出, 眼前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在照料着裴煜祺。
“鸡汤怎么样？”
“超好吃！”将鸡汤吹凉了一些后, 裴煜祺小心翼翼地浅尝一口。
丝丝可见的鸡肉在口中融化，充盈着口感软嫩的菌菇，令整个鸡汤特别鲜美，他立刻连喝了好几口，灿烂地竖着一个大拇指点评道：“醇香浓郁，鲜香味美，让人回味无穷。”
裴煜祺的词汇量其实很少，见他竟一副小大人口吻地蹦出好几个高级词汇，薛蕙羽笑着又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没想到裴煜祺摇了摇头，护住自己的碗口道：“我已经有两个鸡翅了，这个鸡腿应该要给爸爸。爸爸养病要多多补补！”
哟！这孩子还懂得关心爸爸了！薛蕙羽非常欣慰，但也觉得这孩子过分懂事了。
正好在偷窥他们的裴温瑜立刻道：“不用，你吃。”
薛蕙羽见他碗里的鸡汤都没动一口，皱眉道：“你们别争，两个鸡腿一人一个。”
她说着，不等他们两个人反应，一人一个鸡腿地塞进了他们的碗里。塞进裴温瑜碗里的那只鸡腿还贴心地用公筷去了骨头。
“可是……”裴煜祺望着妈妈空空的汤碗，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一个大鸡腿太多了，正要分给妈妈一半时，就见妈妈挡住自己的碗口道：“我不喜欢吃鸡腿。所以乖，你吃。”
裴煜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骗我，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吃鸡腿！”
“也不是说不喜欢吃，就是我更喜欢吃鸡爪！”
鸡爪热量低，耐吃，符合她曾经减肥的需要，还能补充胶原蛋白。反倒是鸡翅和鸡腿里有大量的脂肪，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薛蕙羽以前基本是不碰的。
至于热量非常低的鸡胸肉，虽是极为健康的食物，但白水煮鸡胸，那又干又柴的口感，那单调如一的滋味，薛蕙羽更宁愿吃鸡爪……
尤其是无骨鸡爪，简直是薛蕙羽的心头好。
说着，就夹了一只鸡爪放进自己的碗里，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齐师傅惊变的表情。
裴煜祺望着妈妈碗里的鸡爪，皮都几乎融化了，露出深褐色的骨节，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害怕地摇头不敢去看它。可又忍不住地好奇妈妈为什么喜欢吃……于是又偷偷地瞄过去……
好奇怪……以前喝鸡汤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鸡爪子……
薛蕙羽被他害怕又想偷看的小表情给逗笑了。
“不是故意把好吃的鸡腿留给你，而是鸡爪是真的好吃。等你长大后可以尝尝看，不是鸡汤这种清淡口味的，例如泡椒啊、盐焗啊、红烧啊、虎皮啊，都很好吃的！尤其是无骨的，都不用吐骨头！”
裴煜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还是不敢相信鸡爪到底有多好吃。
说到鸡爪就兴奋起来的薛蕙羽，说完才注意到齐师傅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顺着他的方向，她看见裴温瑜正透过墨镜朝着自己的方向看。
想到自己以前吃无骨鸡爪时，裴温瑜也会陪着自己吃，以为齐师傅是示意她要留给裴总，甚至以为他不方便夹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的薛蕙羽立刻恍然大悟，用公筷将另一只鸡爪递到了裴温瑜的碗里。
“裴先生，另一只鸡爪给你。”
一旁看见这一幕的齐师傅头皮都发麻了！立刻拦住薛蕙羽的筷子道：“裴总不吃鸡爪。”
被齐师傅那么大反应的薛蕙羽吓了一跳，她才意识到失明着的裴温瑜，吃有骨头的鸡爪多麻烦，齐师傅应该是担心裴煜祺察觉出异样才拦下的……
果真就见裴温瑜点了点头。
在裴总第一次车祸照料他饮食起居时，齐师傅就发现，裴总看不得鸡爪子。
第一次他端鸡汤给裴总时就亲眼看见他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直接头晕干呕了出来。
有一部分人就是极度恐惧鸡爪的，所以在裴总告知不要让他看见鸡爪后，他每次熬鸡汤，都会把鸡爪去掉再端给裴总。现在因为裴总失明着，齐师傅就偷了个懒，打算等会自己吃……没想到竟然被沈雪直接捅破了出来……
齐师傅顿时头皮发麻，就怕下一秒裴总犯恶心。
好在，现在裴总看不见他讨厌的鸡爪形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
不知道齐师傅心里七上八下的薛蕙羽，确定没人要吃鸡爪后，就美滋滋地把鸡爪夹进了自己碗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熟练吃鸡爪的一言一行全都落到了对面的裴温瑜的眼里。
裴温瑜以前是不吃鸡爪的，但他知道，薛蕙羽非常喜欢吃，甚至薛蕙羽的粉丝都知道，薛蕙羽有一个不同于形象的特殊爱好，那就是吃无骨鸡爪！简直就是无骨鸡爪安利大使！
有一次直播时不小心说漏了自己经常吃的品牌，粉丝们直接把那款鸡爪给卖断货了。
后来这个鸡爪品牌找她代言。但因为芭蕾舞者的形象问题，薛蕙羽拒绝了，品牌商为了感谢她，送了她整整十箱的各种口味凤爪。
薛蕙羽一个人肯定不可能吃那么多，所以那时，送了一大半给别人后，就怂恿和安利刚结婚的裴温瑜一起吃鸡爪……！
那时，这几乎是唯一能和结婚后的薛蕙羽坐在一起聊聊天的时光，很珍惜这份亲近机会的裴温瑜就硬着头皮地尝试了自己抗拒的无骨鸡爪……最后也的确是被安利到了……
就这样两个人默默地吃了一个月的无骨鸡爪，把裴温瑜差点吃吐了。所以后来，除了陪薛蕙羽吃之外，裴温瑜几乎不会吃鸡爪。
而薛蕙羽失踪后，裴温瑜更加不会吃鸡爪了，甚至连看到都不行。
每当看见鸡爪，都会勾起那段美好而酸甜的回忆，就会变得更加苦涩而痛苦，本就胃炎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心慌恶心和呕吐感。
这属于心理问题，但裴温瑜不能再刺激自己脆弱的胃部，所以只能杜绝鸡爪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但刚才，听到沈雪侃侃而谈地谈论着鸡爪，看见她毫无形象地啃咬着鸡爪，他竟没有心慌恶心地想要呕吐，条件反射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她的言行举止从上到下都疯狂得透露着熟悉的感觉。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像是掩盖自己的心乱，裴温瑜连忙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鸡腿。
等反应过来，这只鸡腿是沈雪夹给自己，甚至还贴心地去了骨头时，意识到对方照顾裴煜祺的同时还默默地兼顾着自己，但他却总是在这个人的身上看到蕙羽的影子。
因为沈雪对煜祺过分的好，所以自己把对蕙羽的那份思念寄托在了她的身上了吗？怎么能产生这样的错觉……还是对方故意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裴温瑜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更甚，胃里也跟着难受地翻滚了起来。
若是以往，食之无味，嚼之如蜡的裴温瑜肯定早早就离开了餐桌。
但今天是儿子心心念念的蘑菇大餐，为了不打击儿子种蘑菇的自信心，裴温瑜还是硬着头皮吃掉了一点蘑菇，也再度温柔地夸赞了两句。
不知道爸爸已经有些反胃的裴煜祺，因为爸爸的夸奖和难得的一同吃饭，开开心心地干掉了两碗饭！
后知后觉的薛蕙羽在后面发现了裴温瑜的不对劲。见他晚饭后匆匆地离开了客厅，薛蕙羽望着他吃剩的饭菜，担心道：“裴先生，吃得好少啊……”
“裴总讨厌鸡爪，看见鸡爪会恶心呕吐。”
齐师傅叹气地将裴总反常的原因说了一遍：“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也没有提前把鸡爪拿走。”
薛蕙羽震惊极了。
可……以前裴温瑜明明吃鸡爪的啊……怎么突然对鸡爪那么抵触了……？
“也幸好裴总现在看不见……不良反应没有以前那么严重……”
“今天算是吃得多的了……”
“吃得算多吗……？”薛蕙羽皱起眉。
齐师傅不在的那三天里，裴温瑜明明吃得比今天更多……今天剩下那么多饭菜，哪里算吃得多？裴温瑜平常到底怎么吃饭的！难怪胃病一直不好！
“当然算多了！”
齐师傅感慨道：“因为是孩子种的蘑菇，今天真的吃了好多蘑菇呢。”
薛蕙羽才反应过来，裴温瑜的碗里剩了很多饭菜，但唯独精准地把蘑菇全都吃完了……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能把蘑菇全部吃完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等等，裴温瑜难道……复明了？？？
一个餐厅的vip包间里，背着一个名牌包、一身名牌打扮的孟雨薇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突然怎么回事，竟然想到在外面见面？”
面对孟雨薇的迟到，薛宏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面色有些不善。
察觉到的孟雨薇解释道：“舞团正在改编，气氛有点复杂。这次好像会换掉很多人，所以来得有些晚了。”
薛宏俊冷不丁道：“也许你也会被换掉。”
“你什么意思？”孟雨薇皱起眉道，“我是首席怎么可能换掉我！”
“就如字面意思。”薛宏俊淡淡道，“你是靠着我成为了首席，但现在我也没什么帮你的必要。我们到此为止吧。”
拿不到薛蕙羽的遗产，手头很紧的薛宏俊抠门地不想付分手费，也不想再在孟雨薇身上浪费钱了。
“这是分手的意思吗？”孟雨薇不敢置信，随即气笑了。
“哇，你真的很搞笑。你以为我首席之位是靠你拿到的吗？喂！你可能偶尔和上面的领导喝过几次酒，但通过实力当上首席的是我，你还妄想把我当成靠男人才走到今天的女人。”被戳到逆鳞的孟雨薇生气地反驳，“你简直小瞧了我。”
“薛蕙羽没死的话，你可能一直是第一吗？”薛宏俊不屑道，“你永远都只是第二！”
“所以现在因为薛蕙羽死了我没有利用价值，还是因为那个新欢？”
“你还好意思提别人。的确，我本来包养你就是为了气薛蕙羽，薛蕙羽死后还继续帮你，就是因为你乖巧听话，作为女朋友能给我长点脸，也能帮我平一些绯闻。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挑战我的权威，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次的绯闻是你爆出来的吗？”
已经调查清楚的薛宏俊直白地戳穿道：“要不是你散布绯闻，我会被爸爸训斥吗！你总是这么咄咄逼人，跟以前温柔体贴完全两样，我们再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无益处。趁现在我们还有情分，不要在媒体面前乱说话，我会让媒体在适当的时间发布我们因处于各自事业的忙碌期聚少离多而分手，然后我会买点其他绯闻盖过去，相信大家很快就会抛到脑后……”
“闭嘴。”孟雨薇抄起桌上的水杯就朝薛宏俊泼了过去。
“孟雨薇你！”冷水被狠狠泼在了脸上，薛宏俊气得一把揪住孟雨薇的衣领，“你死定了！你不是说不是靠我走到今天的吗，那好！我会让整个圈子都封杀你！你也知道爸爸当时是怎么封杀薛蕙羽的吧！看你用自己的实力怎么跟我斗！”
孟雨薇一慌，刚才的泼水只是一气之下冲动的行为。
五年，她跟着薛宏俊五年，就这么分手她怎么可能甘心！
现在，见薛宏俊真的动怒，想到薛宏俊背后连薛蕙羽都无法与之抗争的集团力量，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孟雨薇立刻拉住他的袖子，软下声音道：“薛董事长虽然只有你一个儿子，但薛蕙羽也有儿子啊……他绝对不会把全部都留给你。但是如果我们生一个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薛蕙羽和裴温瑜不是商业关系吗？我们也商业关系，和睦相处吧。”
“跟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利益？我不会找其他豪门千金联姻？你就是想傍上我麻雀变凤凰，还说什么商业关系。笑死人了。”
被一把甩开手，孟雨薇冷着脸道：“那如果，薛董事长知道你经营的子公司这些年亏本十几亿并且偷税漏税的事呢。你也知道我认识一些记者朋友的……曝光的话，你觉得薛董事长还会把集团交给你吗！”
“你！”薛宏俊一慌，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薛宏俊下意识地否认：“不，没这回事。”
“自然是你喝醉酒说漏的。”孟雨薇微笑地点开录音道，“以防万一，我还偷偷录了音。”
“砸了我的手机也没用，我存在了网盘里。”
“你是在威胁我？”薛宏俊眯起眼睛，孟雨薇依靠了上去，笑眯眯道：“我是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下去。不想成为新任董事长吗？宏——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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