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政冷经热（十二）

　　    基辅的3月，天还没亮，基辅农业局书记柯察金已经被闹钟叫醒。按停闹钟，柯察金爬起身拉亮电灯。闹钟的指针正在凌晨4点的位置上，柯察金的妻子冬妮娅迷迷糊糊的拉了拉被子，挡住了灯光，继续睡着。

　　    柯察金穿好了衣服，关了灯走出家门。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一辆高尔夫汽车才从街边驶来。司机把车停到了柯察金身边，连忙开门下车帮柯察金打开后车门。柯察金冷冷的说道：“同志，你迟到了5分钟。”

　　    司机心里很委屈，这一大早就要出门，他定了两个闹钟才保证自己能够准时出勤。但现在的领导们都是军人出身，司机也不敢解释，只能道歉。

　　    柯察金没有多说什么，3月，春耕正已经开始了。作为农业局基辅农业局的书籍，每天的工作都非常繁忙。冬妮娅正怀着第二胎，柯察金这才两天回一次家。不然的话，柯察金会选择在办公室过夜。

　　    到了办公室是五点，柯察金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去。春耕正在按部就班的开始。种子、农具、化肥，农药，这些都必须到位。在这个阶段，基辅农业局的干部晨会是早6点开始。只有这样，早上8点，各个部门的同志们上班之时，农业局才能立刻开始工作。

　　    这次晨会让柯察金感觉不错，会议上，负责进口物资的同志告知柯察金，从中国进口的农药，除草剂，灭鼠药物都已经到位。农民们需要的西伯利亚森林猫也到位了不少，这种性情温顺的可爱猫咪在农户家是非常有用的工具猫。虽然养猫咪也挺费事，而且猫咪本身的捕鼠热情值得怀疑。不过现阶段有猫总是比没有强。

　　    农业局的会议被柯察金开的如同军事会议，所有人员都很清楚自己的工作是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今天的会议也就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柯察金没有宣布散会，他抽出一份文件，宣读起来，“基辅农业局的公务用汽车已经开始分发，第一批汽车已经能够提领。”

　　    干部同志们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苏联引进技术建成了自己的汽车工厂。这些工厂开始大量仿制外国车辆，高尔基，莫托洛夫，吉姆等汽车纷纷投产。上级领导的汽车分到汽车后，终于轮到中低级干部了。

　　    “同志们，党委昨天开会讨论的结果，第一批汽车先发给需要经常出差的同志。”柯察金讲出了党委讨论结果。

　　    这个分配方式很合理，出差的同志们的确需要一辆自己的汽车，与会的都是农业局的骨干，大家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看着同志们高兴的模样，柯察金并没有很兴奋。

　　    经过这几年时间的工作，柯察金觉得自己基本了解了中央看似很难捉摸的农业政策。所谓难捉摸，不过是中央内部对当下政策并不是特别的坚定。中层干部们从1918年开始，执行的就是中央的思路，认为农民这个阶级过于落后，很多时候农民阶级会站在苏维埃的对立面。加上中层与基层干部受教育程度不高，在农业工作中相当简单粗暴。

　　    所以柯察金等同志们高兴完，敲了敲桌面，再次强调，“同志们，到乡下工作，尽量不要骂人，现在骂人的作用已经不大，我们要先搞清楚农民们是否已经得到了该给他们的物资。如果得到了，这些物资是否在农民手里。如果不在，那么是为什么不在的！农民是否恶劣，判断标准是他们能否合理的用好他们的生产资料！”

　　    这是柯察金体会学习中央农业政策后总结出来的自己的工作经验，虽然同志们未必接受，接受了也未必能做的很好。但作为书记的柯察金必须强调。

　　    看同志们都表示自己知道了，柯察金才结束了会议。此时，他才和同志们前去食堂打了早饭吃起来。就见有资格分到汽车的同志们满脸喜色的与其他同志们交谈着。柯察金想的却是中央的政策会不会有所变动。

　　    现在苏共的农村政策理论上还是征粮，执行过程中就成了用农民所需的轻工业品与农用机械换取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这几年中，如此办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是反弹也很激烈。那些表现非常好的农民们已经开上了汽车，而且农民们对于加入合作社的意愿也降低了许多。更多农民愿意自己单干，选择退出农业合作社。

　　    柯察金直觉的感觉，这样的结果只怕会引发中央对当下农业政策的调整。让所有农民都成为合作社的成员，无疑能够推动农村的进步。当农民们不再是只为自己的利益搞生产的小农，农村的革命也就是进入了新阶段。

　　    接下来两天，柯察金认为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中央没有任何调整农业政策的想法，只是例行下文强调，要搞好物资分发，生产组织，确保今年粮食丰收。

　　    眼看到了回家的日子，柯察金下班后就直奔家中。一进门，冬妮娅已经挺着肚子做好了晚饭。女儿今天去了她外祖父家，所以家里只剩下柯察金夫妇。小麦面包，炖肉，红菜汤，都是柯察金很喜欢的食物。刚吃了几口，就有人敲门。来人是农业局的一位干部。

　　    面对柯察金一起吃饭的邀请，这位同志当即表示感谢，“太感谢您了，柯察金书记。这是我妻子做的炸肉丸，请您尝尝。”

　　    饭盒里是热腾腾的肉丸子，柯察金尝了一口，表皮焦脆，里面的肉沫浓香，非常美味。有过军人的经历，柯察金对于享受的兴趣不大，他很快吃完自己的那份饭。对面的干部本就没怎么吃，此时也立刻停下餐具，开始讲起了此行的目的，“柯察金书记，您知道么，我的弟弟军队退役，准备结婚了。”

　　    “恭喜。”柯察金神色平静的答道，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柯察金书记，我知道您能弄到汽车票。不知道能否帮我一下。”部下请求道。

　　    柯察金考虑了一番，身为农业局书记，他现在的确有一些票。这些票并非定期发放，而是随着每一次供货给的，每次的数量也不一样。就柯察金的了解，这是因为价值比价高的大件，每次的良品率都不一样，而且产品的品质也不一样。

　　    譬如柯察金的汽车，都是一类品，汽车出故障的次数就少。二类品质量差一些，就如柯察金拿到的3张汽车票一样。还有三类品，质量更差。如果是管理比较好的地方，这些汽车只会给城市居民。管理不咋样的地方，这些汽车就用作奖励给优秀农业生产户。优秀的农业生产户们自然会很不高兴。

　　    因为不少地方这么干，许多地方的农业局都接到了大量投诉的信件。以至于乌克兰共和国苏维埃都不得不发文，要求各地不许这么做。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因为有汽车还是比没汽车强。农户们骂归骂，他们还是会要汽车。

　　    对面的干部知道柯察金是一个非常讲原则的同志，从不受贿，更不贪污。即便很多时候看似并不热情，但是这些年因为贪污受贿，每年光是乌克兰都有几百上干的干部被克格勃或者纪检委员会抓走。柯察金始终稳稳当当的坐在农业局书记的位置上。

　　    许好处，对于柯察金没用。这位干部就说道：“书记，我未来的弟媳是阿廖沙同志的女儿。阿廖沙同志以前在第一骑兵军工作过。”

　　    听到第一骑兵军，柯察金终于动心了。聊了几句，柯察金的确对那位阿廖沙有点印象，至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农业局的干部趁热打铁，“我弟弟结婚的时候，还想请书记也参加。”

　　    柯察金知道这位同志的意思，那位阿廖沙现在已经是一位大校，有可能晋升将官。这家伙的意思是，趁着结婚给柯察金创造与老战友阿廖沙再次见面的机会。

　　    沉默着想了想，柯察金没有考虑这位同志背后的能量。柯察金原本就很厌恶这种关系户，而且去年被斯大林总书记叫去克里姆林宫，当面被斯大林总书记猛批一顿之后，又见到了基洛夫书记与斯大林总书记两人讨论了工作，柯察金被领袖们的高瞻远瞩深深感动，对于这些破事更没了兴趣。柯察金现在思考的是这位干部的工作能力以及工作表现。

　　    旁边的冬妮娅一直没说话，她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对于相当于沙皇时代厅长的丈夫所达到的地位很满意。而且丈夫掌握权力之后依旧保持着清廉与克制，让冬妮娅非常尊敬丈夫柯察金。当然，被人求到门上的感觉，让冬妮娅很享受。

　　    柯察金考虑了一阵之后，觉得这位干部的能力与平常的表现的确可以获得一辆汽车票。这才答应下来。等这位干部干恩万谢的离开，柯察金才叹息一声。之所以最终答应，还有一个原因，这位干部并没有表示要对柯察金行贿。柯察金前几天到基辅市委书记开会后，被克格勃约谈了一下，克格勃要求柯察金书记对于农业局里面的几个干部“注意一些”。柯察金立刻心领神会。

　　    根据那几名干部的表现，大概是他们要东窗事发。之所以现在还不动他们，可能是证据不确定，也可能是因为抓人抓的不少，不想因为抓了这些家伙，影响农业局的工作。没点能力，自然没机会坐到能够贪污腐化的位置上。

　　    叹口气，柯察金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现在就是……这么考验干部的么！”

　　    冬妮娅此时也吃完了饭，她一边收拾着饭桌，一边说道：“亲爱的，你能弄来进口车的票么？”

　　    柯察金一时无语。冬妮娅之前说过这件事，基辅教育局的副书记不怎么想要苏联国产车，他想弄一辆中国产的汽车。柯察金心中感叹，现在就是这么考验干部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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