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谁是黄雀（二十一）
钟义府对于一名美国女作家的死亡没什么兴趣，但何锐提及此事，钟义府不得不思考起何锐的看法。最初的想法中，钟义府认为美国政府是在消灭一个有分裂主义倾向的著名作家。但美国联邦政府已经在半公开的迫害共产党和左翼人士，州政府则采取公开的迫害。所以钟义府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思路。
又思索片刻，钟义府突然有了一个新思路。就在此时，何锐的秘书进来说道：“主席，总理和部长来了。”
钟义府此时只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要点，但是这事关美国的分裂。钟义府没办法立刻想出一个完整的逻辑。就在钟义府迟疑着是离开还是再思考一下，何锐说道：“义府留下来听听。”
这下，钟义府放心下来，随着何锐一起站起身。很快，总理吴有平与资源部长李崇禧两人快步走进来，吴有平还没坐下就开口说道：“主席，开采澳大利亚铁矿的计划实在是太大了！”
何锐心中很能理解吴有平的震惊，一年超过十亿吨的铁矿运输在这个时代的确是难以想象的海运量。示意三人坐下，何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点跟烟，就笑着问李崇禧，“李部长，难道澳大利亚的铁矿入不了资源部的法眼？”
李崇禧连忙摇头，他与大多数理工科出身的领导层成员一样，早就习惯了何锐“偶尔提出”的决定。就如澳大利亚西部超级大铁矿的出现，虽然在勘探后，的确符合了何锐提出的“地球演化史”中的大氧化时代的推论。但是真的发现现阶段根本测不出有多大储量的超级铁矿时，李崇禧和一众奉命前去实地勘测的专家们都懵了。
此时李崇禧一边摇头一边答道：“主席，我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要现在就开发这样的铁矿。这些露天铁矿的确非常……简直是梦寐以求的高品质，易开采。但是这一带的环境有些难度。”
“我看了照片，难道比我们挖的那些矿坑还难开发？”何锐说着，给大家让了烟。
所有人都摆手拒绝。总理吴有平身体越来越差，他不仅戒烟了，并且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在战争结束后辞职。钟义府也戒了烟，李崇禧则是根本不抽烟。
何锐自己点了烟，这才听李崇禧答道：“主席，这些铁矿石运输回国的成本太高了！”
“换成我的角度来看，国内这么大规模的基建，十万吨的运输船舶，以及高效的大型冶金企业，都能提高我国的技术水平。再说，我看了总理的报告，现阶段我国的钢铁需求非常高，一年生产3亿吨钢，也能充分消化。随着技术进步，我们也许在20年内，一年可以生产10亿吨钢材。”说到这里，何锐竖起一根手指，“请注意，我说的是钢材，而不是钢！”
钢材指的是加工成钢管、钢筋、钢梁等钢制品，而不是简单出炉的钢水。听到这话，李崇禧突然就不想再表达反对意见了。因为10亿吨这个数字的确超出了李崇禧想象力的极限。
到1941年，中国的钢产量已经达到5500万吨，而且这个量也已经无法满足中国主导的经济共同体的需求。想生产更多钢，需要更多铁矿。而现阶段，亚洲共同体内各种铁矿都得到开发。如果想从这些矿区获得更多铁矿，开采成本会快速上升。
会议室内暂时沉默下来。吴有平见李崇禧已经不想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不得不问道：“主席，我们能够保证航线安全么？”
何锐转向钟义府，笑道：“怎么样，义府，能保证么？”
钟义府还没决定出任澳大利亚战区司令，听到这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回答。
吴有平知道此事找谁说都没用，何锐在很多决定上非常独断专行，所以何锐很少做出这样明确的指示。但何锐做出指示的事情，非得干出个结果不可。所以吴有平说道：“如果主席是以拉动经济为目标，我就没什么好说的。”
“不仅是拉动经济，还拉动各种大型超大型矿业设备的研发。这种矿产，几吨重的设备还是太小了。”何锐笑道。
见何锐下了决心，吴有平反倒平静下来。到现在为止，中国已经发行了4800亿中国元的债券，以战前中国元与美元6：1的汇率，相当于800亿美元。根据经济部门内部的一些判断，中国在经济不因为债券崩溃为底线的情况下，可以发行1.2到1.6万亿中国元的国债。
这笔国债平均到每一个中国民众身上，大概是2000中国元。如果中国能够打赢战争，建立中国主导的世界经济秩序，这笔钱还真的能还清。
还清这笔钱的方式还真不是从世界掠夺，而是中国工农业总产值在1941年全年达到了1万亿中国元。以当下的经济发展速度，4年后，中国的工农业总产值有可能达到2万亿中国元。
按照35%的税收，中国政府可以获得7干亿中国元。而中国政府现阶段每年正常的财政支出在5800亿左右。每年1200亿的税收盈余，10年就可以偿还1.2万亿的债券。
何锐早就规划了新解放的国家必须以中国元为交易货币，并且以中国元为外汇储备的规划。这个计划到现阶段执行的很顺利，外国政府日常持有的中国元已经有600亿。如果何锐的计划得以完成，外国政府将持有4000亿的中国元。
中国现在的工业产能突飞猛进，不愁没有产能出售工业品。而且中国进口量又十分巨大，在未来20年内，这流到国外的钱正好可以抵上中国超发的货币。1.2万亿+0.4万亿，这就是财政部将发债定到1.6万亿的基本逻辑。如果战争打赢了，中国一飞冲天。如果战争失败了，那就万事皆休。
“主席，这笔债券要发行多少年的比较合适？”吴有平问。
何锐想了想，“先发行25年的债券。”
听到25年期，资源部长李崇禧轻微的倒吸一口凉气，吴有平反倒无所谓了。都发行25年期的债券，那就没什么好说。虽然粗略计算下，把澳大利亚铁矿开发到能够盈利，需要十几年时间，最少一干亿中国元的投资。但是只要中国打赢了战争，别说25年，50年期的债券又能如何？
而且一干亿的投资与1.6万亿的国债相比，也算不上是特别离谱的数字。中国现阶段不缺乏劳动力，缺的是海量的资源与广大的市场。只要得到这两者，还有足够的时间，什么样的钱都不是问题。
最终，在何锐与吴有平达成共识后，资源部长李崇禧也放下了所有担忧，努力在心中营造出“不服就干”的豪情。但李崇禧是个理工男，着实没办法凭空生出这样的豪情。最后，李崇禧只能说道：“我会立刻安排。”
送走了吴有平与李崇禧，何锐看向钟义府。钟义府本以为何锐会询问他是否想去澳大利亚，没想到何锐问道：“关于美国的事情，你方才好像有些想法。”
钟义府被澳大利亚铁矿开发计划刺激的浮想联翩，听何锐问起更早之前的问题，钟义府回想了一阵后才想起方才的想法。此时已经没有方才的心情，钟义府回答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念头着实有些太虚幻了，但他还是说道：“主席，美国真的……真的需要通过分裂才能获得……”
钟义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发觉自己很难找到适合的词汇才能讲述出心中的感受。又思索一阵，钟义府终于将自己代入美国民众的感受，才继续问道：“美国会出于自己的需求而选择分裂么？”
何锐心中对钟义府的内在逻辑给了一个大大的赞。真正有优秀的政治分析者，从来都是从那个国家的角度分析那个国家内在需求。虽然这种分析有高有低，也难免一厢情愿。但是将自己代入到真正的分析者的内部，才走上了正确的方向。便是想达成这点，依旧需要相当的素养。至于能够得出正确的答案，就需要更强有力的穿透能力。钟义府这次算是合格了。
“玛格丽特·米切尔个人很有趣，她身居多个身份。一方面，她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女性代表的女儿，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真正的美国南方人。列宁有句话，政治是经济的延续。这个人之所以能写出《飘》这本书，《飘》又能够在美国得到巨大的反响，证明了什么？”
钟义府听完何锐的问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锐则介绍了一些必须的知识点。尽管米切尔生前从未公开支持奴隶制，但其作品却包含了对北方的不满，以及对往昔奴隶主生活的怀念。米切尔既不认为奴隶制是坏事，也不赞同黑人与白人平等的观点。
《飘》矢口否认奴隶逃亡的事实。女主人公思嘉下面这段言论，就是作者抹煞奴隶逃亡史实的奇文：“那些北佬女人从前听说南方地主家都养着凶猛的猎犬，以备追逐逃走的黑奴之用，便都信以为真……他们又问到那种给农奴脸上烫字的烙铁，以及那种虐打农奴用的九个齿儿的铁蒺藜，其实南方地主并没有这些东西，都不过是北方人宣传的资料罢了。”
事实上，美国内战前四十年的南部报纸，几乎每天都刊载着成版的缉捕逃奴广告，广告中对逃奴特征的描写又几乎照例都有奴隶脸上的烙印，胸、背部的鞭痕、伤疤等记号。还有广告出售经过特殊训练专为追捕逃奴用的猎犬！
三K党是内战结束后在南部形成的一个是种族主义的代表性组织，奉行白人至上主义。但在《飘》中，却把三K党描绘成保卫白人妇女的侠义团体。整个第四十五章描写了三K党带有传奇色彩的“英雄事迹”。小说中所有的“真正的南方人”都参加了三K党：梅兰妮、阿希礼，以至连斯佳丽的第二个丈夫——那个“向来精神萎靡，无所作为”的肯弗兰——也是三K党员，而且为了给自己的受了黑人袭击的老婆报仇，“光荣殉难”。
讲完这些点，何锐继续说道：“那么，透过现象看本质，义府，你怎么看这些事情的本质？”
钟义府觉得脑子有些乱，为了回答何锐的问题，钟义府拼命将听到的具体内容排除出思维，最后剩下的东西不多，却十分分散。但这些内容点却以一个非常接地气的角度被组合起来，让钟义府突然把之前看过的很多资料中的一个要点给找了出来。
“主席，现在美国南方的经济地位相较南北战争时期的经济地位出现了巨大的落差。而且这种落差不仅没有缩小，还拉大了！”钟义府这次觉得自己抓到了要点，他虽然还是不自信，却坚定的答道：“美国南方对现在的局面极为失落，并且不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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