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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双重压制


  地底隧道潮湿阴冷,非常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走过。两边古老的墙壁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和霉斑,看起来年久失修。隧道两边每隔二三十米的距离,才会有一盏微弱的灯火,这让隧道呈现出一种悲伤的明明灭灭的间隔,像是反复行进在光明和黑暗里。

  银尘看了看龛槽里的燃料,并不是普通的灯油——普通的灯油很快就会燃烧殆尽,需要人经常更换燃料,但这里看起来是一条几乎没有人在使用的半废弃隧道。壁龛里燃烧着的是一种金镉气原石,这种石块燃点不高,燃烧非常缓慢且稳定,小小的一块矿石经常可以燃烧数年之久。这种矿石在亚斯蓝并不多见,相反,它是地源的产物,银尘听吉尔伽美什说起过,地源很多地下宫殿,就是大量用金镉气原石作为燃料照明。

  隧道幽深而长,不知道通往哪里,但是很明显,是可以出去的,因为整个地下隧道里空气是流通的,并不混浊,因此壁灯的燃烧也很稳定。只是非常寒冷,应该是在水下湖底。

  银尘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隧道,他不愿意挪动脚步。不管这个隧道通往哪里,只要他往前,就是在离格兰仕越来越远。想着此刻地面之上,格兰仕一个人在面对特蕾娅,他感觉像是在持续地下坠,胸腔里那种因为恐惧而带来的失落感,像是一个怪兽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和情感。

  滴答。

  滴答。

  水滴的声音。

  银尘抬起手,把眼角的眼泪抹掉,注意力寻着声音的地方看去,他朝前走着,水滴声越来越清晰,银尘在一大块潮湿的地面处停下来。

  墙壁上的壁龛里,火光已经熄灭了,凹陷的壁龛里积满了水。墙壁上一大片淋淋的潮湿。银尘趴在冰凉的墙壁上,耳朵贴向石壁,隐约的水流声从墙壁那头传来。

  银尘后退两步,他的目光闪动起来,呼吸有一点急促。

  他抬起手,催动着魂力,墙壁缝隙裂纹里渗透出来的湖水,开始结冰,冰块在石头裂缝中膨胀开来,越来越多的湖水从裂缝中涌进来。

  银尘双手猛然紧握,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石壁被冻结的寒冰震碎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汹涌冰冷的湖水倒灌进隧道。

  月光下,东赫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湖边,他的身躯在寒冷的夜色里迅地僵硬了。

  格兰仕的眼泪涌在眼眶边缘,恐惧混合着愤怒,让他的眼睛放出野兽般的红光。他双手紧握着两把狭长而锋利的黑色金属刺刃,作为地之使徒,他是三个使徒里第一个拿到魂器的人。这两片狭长锋利的柳叶刺刀样的兵器叫作,它以一种比玄铁还要坚硬的黑色金属锻造而成,至为坚硬的同时也至为轻盈,使用起来没有任何负担。格兰仕本身就以闪电般的度和瞬间爆的力量见长,所以,他双手挥舞起双刃的时候,就像是两道黑色的闪电,所过之处,轻易地就能斩杀一切,仿佛手持收割利刃的精准猎者。

  他的肩膀和大腿处,已经被特蕾娅的冰刃攻击撕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浸染在他黑色的袍子上。他的嘴角也有一些明显的血痕。

  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特蕾娅,却依然优雅而动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甚至她的呼吸都平稳而悠长。她看着格兰仕,目光里混合着怜爱和嗜血的双重神色。

  “格兰仕!”

  湖面突然爆开水花,银尘从湖底游出水面,他快地从岸边跑向格兰仕,**的袍子紧贴在他的身上,他银白色的头被湖水浸泡后,在月光下仿佛亮的银丝。

  “你回来干什么?!”格兰仕低沉混浊的呼吸里,带着明显的痛苦。他的眼眶迅涌起薄薄的泪水,他的声音哽咽起来,“你会死的!”

  “那就一起死!”银尘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迹,双手魂力释放,两把坚硬锋利的冰刃从他掌心幻化而出,森然的寒冷散着明显的白气,“让我一个人逃走,我做不到。”

  格兰仕红着眼睛,用力地将银尘拉到他的身后,他的个子本来就比银尘高,身材也壮,此刻站在银尘面前就像是他的守护神一样。银尘心里涌起一阵难过,虽然这些年在一起的日子里,格兰仕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野孩子一样,整天不务正业,四处闯祸,没事总爱拿自己寻开心,但是,在任何有危险的时候,他永远都站在自己的前面。银尘没有哥哥,但是他想,如果有哥哥的话,就一定是格兰仕这样吧。

  无数往日回忆涌上银尘的心头,他的喉咙像被滚烫的沙子堵满了一样,不出声音来。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前方特蕾娅传递而来的死亡的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刚刚自己一个人在地底隧道时恐惧。越过格兰仕宽阔的肩膀,远处那个诡异微笑着的白裙翻飞的女人,此刻正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像是看着两个将死之人,嘴角的笑容里充满着嘲讽。挡在自己面前的格兰仕,身躯高大挺拔,浑身的肌肉此刻正翻涌着无数的魂力,他的肌肤被泛滥光的金黄刻纹映照出一片古铜光芒,他的头扎在脑后,肆意地飞扬在风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当初印象里那个男孩,变成了这样一副挺拔成熟的男人样子。

  空气里一声蜂鸣,银尘眼前一花,格兰仕的人影已经闪电般地朝特蕾娅冲了过去,他的身影在这种极高的度之下,拉动成灰黑色的光芒,他两只手中疯狂震动翻卷的狭长薄锋,震动出无数的幻影,在空气里划出一道一道闪电般的透明光亮来,攻击的线路和角度极其刁钻难测,格兰仕的体态和身姿,在巨大魂力的辅助之下,呈现出寻常人类难以达到的力量和动作。

  但是,站在远处的特蕾娅,只是轻轻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优雅淡然,毫不费力地,就一一躲开了格兰仕快若闪电般的攻击。每一次格兰仕的攻击,她看起来都能提前知道方位角度和力量大小,她的脸上始终带着那种诡异而傲慢的笑容,两只眼睛绽放出骇人的白光,瞳孔里卷动的漫天暴风雪像是要从她眼眶里倾泻而出择人而噬。

  格兰仕重新回到银尘身边,他双膝微屈,维持着一个警戒的姿势,手上的黑雁斩嗡嗡地震动着,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息,浑身蒸腾着金黄色的热气。

  银尘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格兰仕的尾椎上,手里源源不断的金黄色魂力涌动而出,流进格兰仕的爵印里,补充着他刚刚因为高度而消耗的魂力。

  “看起来她对魂力的流动感知非常精准,我所有的攻击都能够被她提前预判,难以接近她的身边。”格兰仕转过头,在银尘耳边小声说道,“你试一下远距离攻击,银尘,你比较擅长元素战斗,我来辅助你。”

  银尘点点头,看着格兰仕渗满汗珠的额头,和他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有点儿担心地问:“你一直维持这种度,魂力消耗会很大,能吃得消吗?”

  “我没事,雾隐绿岛上黄金魂雾浓度很高,恢复起来很快的。”格兰仕看着银尘,目光滚烫光,仿佛一个年轻的战神,“你自己当心。”

  银尘全身的金黄刻纹在黑暗里浮现出来,四肢甚至脖子上都密密麻麻地闪烁着金色的纹路。如果单论魂力的驾驭能力和元素的使用熟练度的话,银尘是三个使徒里天赋最高的,他似乎对元素的操纵有着与生俱来出类拔萃的驾驭能力。在格兰仕还不能将水以冰的状态悬浮在空中的时候,银尘已经可以将水以液体的原态在空中自由游动旋转了——不改变水元素的原始液态,直接操纵,是比以冰雪等固体形态操纵要困难得多的事情。所以,在雾隐绿岛这样被水源环绕着的区域,银尘的战斗力自然远其他靠度或力量取胜的王爵使徒。

  当然,格兰仕在力量和度上的天赋,也让银尘望尘莫及。

  “哎哟,准备换人了啊?”特蕾娅目光清澈起来,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担忧,依然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甚至轻轻地在草地上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坐下来,蜷缩起膝盖,双腿从她高高开叉的裙摆下裸露出来,月光下,她白皙的双腿修长结实,反射着细腻的光泽。她的长裙与其说是包裹住她的全身,不如说仅仅仿佛是浮动的云絮一样,轻拢着她曲线玲珑的躯体,她雪白而高耸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都肆意地散着勾魂夺魄的蛊惑力。

  空气里年轻女性独有的气味更加浓郁,撩拨着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微微一红。

  “来啊,我等着呢。”特蕾娅抬起手,掩着嘴轻轻地笑着。

  “锵──”

  “锵──”

  空气里两声锐利的摩擦声,两道又薄又锋利的冰刃仿佛神鬼出没般,突然从特蕾娅身后的黑暗树丛里显形,急斩向特蕾娅,冰刃度极快,甚至都让人无法清晰看到它们的轮廓边缘,只能听到它们急地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反射出的模糊月光。

  两道巨大的薄刃闪电般地划向特蕾娅,在靠近她的身体范围内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

  空气里闪烁着巨大的透明涟漪。

  “怎么会……这样……”银尘脸色苍白,刚刚他在空气里凝结出的两片刀刃,仿佛消失在了特蕾娅周围的空气里。他收敛心神,双手一张,身后的湖泊水面突然高高隆起一个圆弧,如同湖底有一个巨大的怪兽即将破水而出,下一个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像要将每个人的耳膜撕裂。爆炸后的湖面,突然蹿出无数条巨龙般的冰柱,它们高高地冲天而起,然后以雷霆般的威力轰然朝特蕾娅砸落,与此同时,格兰仕人影迅闪动,仿佛一条黑色的闪电刺向特蕾娅。

  无数股力量汇聚到一起轰然炸裂,银尘被迎面撞来的气浪掀得往后倒跃出去,跌落在草坪的边缘,差点掉进湖里。

  四散爆炸的泥土、草屑、冰碴儿,将视野搅动得一片混沌。

  银尘努力地在周围急流动的空气里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的景象,内心的恐惧如同沼泽大蛇将他吞噬干净。迎面走来的特蕾娅一尘不染,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和污渍,她全身的纯白色纱裙,仿佛有生命力的巨大海草一样,肆意地朝天空生长着,迎风缓慢摇曳,宛如一朵巨大的白色昙花,而她就是那株散着迷人香味的花芯。她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和怪异,瞳孔一片苍白迷茫,嘴角笑意盈盈,仿佛一个艳丽的女鬼即将张开血盆大口。无数冰碴儿碎片只要一进入她白裙的范围,都瞬间消失不见,石沉大海。

  格兰仕背靠着远处一棵大树,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衫上是一个巨大的血洞,大量的鲜血从血洞里往外涌,很快浸湿了他的长袍。

  银尘看向特蕾娅的手,她的右手五指上,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呵呵……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一样东西,叫作女神的裙摆?”特蕾娅笑盈盈地停下来,像是一只猫玩弄着面前挣扎着的老鼠一样,并不急于吃掉它,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把带血的手指放在唇间品尝着,“这是亚斯蓝所有防御魂器里,顶级的一面‘盾牌’,所有的间接攻击包括元素攻击和魂兽攻击,在它面前都没有任何效果……”

  特蕾娅抚摩着她迎风飞扬的雪白裙摆:“此刻我穿在身上的这件白色纱裙,就叫这个名字。银尘,你所擅长的这些攻击方式,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而能够对我构成威胁的,反倒是格兰仕纯粹的物理性杀伤力。格兰仕,你那两把赫赫有名的黑雁斩度真是快啊,我想除了我,应该没有人能够持续抵挡你那一对闪电刀刃吧,可是呢,真不巧,我的天赋又是精准的魂力感知,在你靠近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所有的进攻动向了,当你的一切攻击都能够被我提前预判时,躲开你的进攻对我来说,就像在花园散步一样了啊,你们说,这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有点太欺负小朋友了啊?呵呵……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派我来杀你们了吧?我就是为亚斯蓝大部分王爵使徒量身打造的一份礼物啊。这份礼物的名字,叫作。”特蕾娅的牙齿上,还沾染着格兰仕的鲜血,她看起来像是刚刚咬死猎物的毒蛇。

  银尘的瞳孔急剧缩小着,他曾经听吉尔伽美什提起过,女神的裙摆是自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有名盾牌,在魂器里非常罕见,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面盾牌,竟然会是穿在女人身上的纱裙。

  “怎么办?看起来你们好像没有办法杀死我了呢。”特蕾娅轻轻地叹息着,“我们还要继续浪费时间吗?”

  话音刚落,特蕾娅全身的金黄刻纹暴涨开来,无数金黄色的光芒四处流窜,她的目光杀机重重,寒光四射,“我觉得差不多了吧,我也玩腻了!”(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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