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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七章 不是妥协是体谅(二合一)


  毕月一副无所谓给不给钱的状态,说完就上楼了,看起来真打算不较真儿了。

  刘雅芳却愣了,望着上楼的背影,她有点儿拿不准女儿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没多长时间之前,毕月和毕成刚从国外倒货挣回来第一笔钱时,那时候手里有好几千呢,当时她只给弟弟丰和二十块啊,女儿站在后院儿,就能跟她一顿大吵大闹。

  因为二十块钱,给她气哭了,大妮儿也哭的不行,大晚上的,还气的跑出家门。

  现在是三百块钱,这刚过多久的事儿?咋态度大变样了?

  刘雅芳有那么一瞬,觉得太不真实。

  刚才以为又得一顿吵,被抓包那一刻,她甚至都觉得加上丰和,她们仨不得吵乱套啊?

  所以她才先发制人说了一大堆,结果啥事儿没有。

  刘雅芳顺手捡起毕月吃过的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拿着抹布擦了几下桌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客厅里响起了她安慰的感慨:

  “丫头长大了。”

  ……

  而毕月是边摇头边上楼,她不用回头都知道她娘在盯着她瞅。

  三百块,三百块在八十年代的购买力,理由说出花来,不是救急借钱,是白给,是给了好吃懒做、奸懒馋滑的舅舅,说实话,心疼死她了。

  她都想抢回来给家里这几个人花,可她不能那么做。

  刚才她娘和她舅看见她就跟大白天遇见鬼了似的,她舅被抓包,爱啥表情啥表情,可她娘那个模样,不知为何,毕月觉得那样的刘雅芳看起来太脆弱。

  那表情让人看起来心酸。

  当父母的,不管钱,想贴补给谁还得看儿女脸色,被抓包了,得靠大嗓门先说一通给钱的理由,像是声大就占理一样。

  她娘在京都的这段日子,虽然学会了给她和两个弟弟买贵的衣服鞋子,却直到现在也爱给自己买便宜减价的东西,舍不得,细心。

  但为啥给舅舅那么大方?三百块对她的意义不多,但对于她娘那样的性子来说,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或许,只因为在意。

  也是,就那一个弟弟,人家那也是亲的。当姐姐的还都贱皮子,明明知道弟弟不靠谱,明明她娘自个儿都信不着,要不然能拽着钱拉拉扯扯的嘛,还是想着能拉拔拉拔一把。

  毕月到了三楼,路过其中一个屋子时,听到她舅在屋里哼唱道:

  “我东瞅瞅西望望,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瞬间无语极了,又好气又好笑。

  舅舅就是不咋地。

  他知不知道他姐为了给三百块会受气?他还不长心唱歌呢?光顾着拿到钱高兴,不寻思寻思别的。

  毕月告诫自己,谁活着不得戴面具。

  为了她娘,忘了爷爷去世时,舅舅胡说八道还带笑的表情吧,要不然老过不去那过节,难受的是她娘。

  也别琢磨钱白瞎不白瞎的了,她娘不讲究穿戴,就爱好拉拽一把弟弟,这钱就当买个心里舒坦,买个让她娘高兴高兴。

  ……

  第二天早上,刘丰和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边儿,问毕月:

  “大外甥女,这房子总共花多少钱?过去那地主老儿也就这样了吧。还能洗热水澡,这家伙,那大床,老软乎了,睡一觉都能散架子,太享受了。”

  厨房里的刘雅芳,端着一笼花卷,加快脚步进屋。

  她心里明镜的,闺女看不上丰和,一提钱字太敏感,别哪句话再呛起来,她在跟前儿拦着点儿,还能好一些。

  毕月端着粥碗喝了一口,随意回道:“不知道啊,都我小叔掏的钱,我姑管的账找人盖的。舅,就你昨晚洗热水澡,那得我娘在一楼给你烧锅炉,要不然哪有热水啊?咱家地底下又没温泉。”

  “啊?”刘丰和瞪大眼看向进屋的刘雅芳:“姐,这扯不扯呢。我寻思自来带的呢。这大热天,你烧锅炉?你就吱声呗,我又不是外人,我搁院子里洗洗得了。”

  刘雅芳递给刘丰和一个花卷:“让你享受享受。省得你胡咧咧我享福你遭罪。快吃吧,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吃完赶紧回家,你不能啥活都让小燕干,她还扯个孩子呢。”

  “没事儿,嘿嘿,还有我老丈人呢,都知道我来这了。”刘丰和不以为然的说完,看见毕月站起身要盛粥,他推了推自个儿的饭碗:

  “喝这个,这都晾凉了。月月啊,爱喝小米粥啊?等舅明个儿再给你背一袋子小米。”

  毕月话到嘴边儿的“你这小米”真贵,又随着粥咽了下去。

  明个儿还来?千万别。

  毕月一边想欠欠的给舅舅两句小话听,一边还得强迫自己忍着,最后只能抄起一个花卷递了过去:“你吃。”可别说话了,听舅舅说啥都来气。给她东西也生气。

  这种纠结的状态,毕月在看到她舅左手一只鸡,右手拎着半袋子白面出了她家,这才算结束。

  娘俩一起叹气:“唉!”

  这回说话方便了,刘雅芳又抬脸看着毕月解释了一遍:

  “谁但得要是有,爱看人脸色过日子啊。他不是没有嘛,你看看就趁点儿小米,还知道扛半袋子来。闺女啊,咱跟亲人不能计较太多。”

  “我就知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咱俩刚回来几天?我就纳闷了,我舅咋知道信儿的呢?”

  说完,毕月转头进屋。

  她不知道身后的刘雅芳,被这一句话提醒的,看着她背影都发愁。

  就回来这么两天,金枝开着三轮送她们回来的,拉了鸡鸭鹅和水果啥的,到家又重新找的壮劳力按照闺女的要求重新拾掇了一遍,小姑子这才拉着付娟回了养殖场。

  这几天是忙,忙着拾掇这擦那的,闺女也没咋出屋露面,就她一人来来回回在村里走动,还没人能看出大妮儿怀孕了。

  刚到那天,树根儿嫂子说了句:“丫头好像胖了”,给她整的都不知道该咋接话了。

  可这丰和都找上门来了,就说明该知道都知道了,毕家回来人了,该走的亲戚,该串的门子,那得去啊?不能不露面吧?

  咋说呀?

  刘雅芳十分犯愁,两手放在小腹处,站在院子里看客厅。

  咋说能不伤到大妮儿的自尊心吶?

  三个月的肚子,大夏天穿的溜薄的,还能说你搁家呆着,哪也不准去?再说怀的是孩子,七个月后不生啊?以后回村不让外孙回来?捂着不如说透了。

  也是赶巧了,就在刘雅芳犯愁时,手扶车声在门外响起。

  “哎呦,大舅你咋来了呢?老二,老二媳妇快进屋,你们咋都没下地啊?”

  毕月的舅姥爷,再加上舅姥爷家的二儿子和二儿媳登门了。

  毕月站在门口,离老远那舅姥爷就对她笑呵呵摆手。

  毕月见到二舅也比见到她自己舅亲,这位可是在上次她回来帮姑姑出头时出了挺大的力。

  “舅姥爷,二舅,二舅妈。”

  “嗳嗳。”

  二舅说:“月月,我看你胖了似的。”二舅妈闻声仔仔细细看了眼毕月,笑呵呵对刘雅芳道:

  “可不是咋地,姐,大妮儿胖了,腰比以前粗了。有福气。”

  娘俩立刻尴尬了,刘雅芳撩门帘子让大家进客厅,指着楼上楼下给她舅介绍屋里,又领着楼上楼下参观,这话题就算茬了过去。

  厨房里,毕月舀水洗柿子切西瓜,沏茶水,听着屋里唠家常。

  刘雅芳先是说孩子们都放暑假了,老大等来年实习完就要上班了,就算供出头了,大儿子这暑假也去山西了。

  紧接着舅姥爷也不知是咋想的,居然打听道:

  “那丫头快念完书了,实习?实习就是上班吧?丫头有没有对象呢?就你家这条件,雅芳啊,可得扒了着好好挑。”

  二舅妈也客套道:“月月不能回东北了吧?你瞅瞅,要是能回这面,我就能给张罗个好的。”

  二舅咬了口黄瓜,嗤笑道:

  “你可快拉倒吧。人家孩子得留首都,就你认识那俩个半糟人,给介绍啥啊?人孩子啥样的找不着。”

  就在毕月端水壶要泡茶时,差点儿壶口一歪,烫着自己,脸色都变了。因为她娘居然对屋里的几个亲戚说:

  “嗯那,大舅,月月有对象了。”

  刘雅芳说到这,瞟了眼厨房半敞开的门,头回撒这么大谎,感觉耳朵脸烧得慌,咬了咬牙继续道:

  “不是有对象了。是结婚了。”

  舅姥爷急了:“啥?”

  二舅也不咬黄瓜了,半张嘴站在屋地中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刘雅芳。

  还是二舅妈反应快:“那咋不告诉俺们一声呢?咱这可都是实在亲属,咱家就这几个人,姐,你这事儿办的可真是……”

  刘雅芳觉得这谎撒出去了,头一句只要说出口,后面就好说了。

  她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含糊:

  “不是。是结婚了,但没办婚礼。我那姑爷是当兵的,搁部队呢。部队那是啥地方,放假就放两天。他俩扯了个证,还得往上交那个啥,结婚报告!跟哪也没办酒席呢。等办酒席的,我能不通知你们大伙吗?我还得让咱大家伙都去京都呢。”

  毕月默默蹲下身,放下了水壶,她听着里面的谎言,心不只是堵得慌了,而是感觉要上不来气似的。

  太突如其来了。

  她娘怎么都不跟她商量商量就这么说?

  不能撒谎,娘为什么要撒谎?撒一个慌,得用多少借口给圆回来!

  她……

  毕月脸色煞白煞红。

  原来即便家人接受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不光彩的存在,不光彩到,她娘要编一个合理的理由,只为毕家不跟着丢脸。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回来,以后生完更不能回来了。

  结婚,她那结婚对象在哪呢?这都分手了,以后别人问怎么回答啊?继续撒谎?

  听到屋里刘雅芳还在跟舅姥爷说:“姑爷叫楚亦锋,是个营长,大高个儿。都见过面了,那都结婚了,两家能不好吗?京都人,有本事,等有机会的,我准得让他给您敬个军礼,大舅啊,这匆忙的没办婚礼,你别挑我理……”

  毕月心乱如麻的脚步挪动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撩起门帘子冲进屋,制止胡说八道,还是……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而很多事情,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就在毕月纠结的又气又急时,四敞大开的大门那,感觉瞬间变的乱糟糟的,好像还停台黑色轿车,门口有好多人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赵树根儿跑进了院儿:“弟妹啊?月月啊?你家来人了,找到大队部了,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毕月还没搞清楚状况走出屋呢,透过窗户一瞧,被太阳光和院子里人影晃的,眼前有点儿冒星星。

  身穿格子半截袖的刘大鹏,带着两个身穿花衬衣的属下进了院儿。

  为啥说只有更乱?

  因为只听了一知半解的舅姥爷站在门口,居然问刘大鹏:“哎呀,雅芳啊,这是姑爷上门了吧?”

  别说二舅和二舅妈傻眼,就是刘雅芳都目瞪口呆。

  这小子咋来她家了?

  刘大鹏却十分自来熟,几大步上前,一把握住舅姥爷干瘪的手,还问刘雅芳:“婶子,这位是?”

  刘雅芳表情有点儿木,面无表情介绍道:“这你得叫舅姥爷。”

  “哎呀,舅姥爷,您好您好,我不是这家姑爷。我哥们是这家姑爷。我这正好路过,他让我来看看丈母娘和媳妇,正好这不开车来的嘛,一起回京都。”

  舅姥爷有点儿没听懂:“啊?”但挡不住刘大鹏拽他手的热情:

  “舅姥爷,我哥们他当兵的啊,手上有任务。等下回的,让他亲自去看望您。再说我哪行啊,您是不知道,我婶子的姑爷可比我优秀多了。比我高,比我壮,比我有本事,现在正忙活国家给的任务。国家给的任务啊,咱能马虎吗?那得认真干呢,分身乏术,他……”

  “刘大鹏,少胡说八道。”毕月出现在门口。

  刘大鹏仍旧笑嘻嘻,他心话了,帮哥们一把是一把,得给关系坐实喽,继续冲院子里喊道:

  “等办婚礼的,你们就见着了。毕家姑爷了不得。我要胡说八道半句,我请老少爷们喝酒,我叫刘大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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