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他一个文官养死士做什么?
“那我可不能保证。”她把头傲娇一撇,像极了聂红豆大学时期常喂养的那只流浪猫,她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的摸上她的前额,顺着她的鬓边碎发,重复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聂静媛没再呛声,享受着聂红豆亲昵的动作,“方旌旗想跟徐家和离,且和离之后还要保证方家不会受到徐家刁难,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徐家破落,徐游冒名顶替这件事只是个引子。
其实科举舞弊历届皆有,只是胆子都不够大,让人只止步于二甲,然后被派到个次县,做个九品芝麻官,徐游最初也是这样,只是这些年徐谦在后面推他,这才升到了从六品。
所以就算徐游这件事被父皇知晓了,顶多也就剥了徐游的官,再对徐谦申斥几声,可能连降职贬官都没,那个时候,没了官身的徐游只会更巴着方旌旗不放。”
聂红豆想了想聂静媛的话,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那让徐家真正覆灭的祸事是什么?”
聂静媛贪恋的看了看聂红豆收回去的那只手,“不知姐姐觉得贪墨军饷,草菅人命,豢养死士,可能要徐家满门的命?”
“贪墨军饷,草菅人命,豢养死士。”聂红豆喃喃的重复着聂静媛刚爆出的惊天消息,这十二个字,她真是越说越心惊。
“身为户部郎中,掌管军中粮饷发放,他能贪墨,也算合理。”聂红豆在说到“合理”二字时的平静让聂静媛欣喜的同时又隐隐有点担忧,这事不会把姐姐气出个好歹吧!
聂红豆没注意到聂静媛的神情,只延着冷静,幽幽道,“草菅人命,无论是那个马夫还是那个被顶替的学子都因徐游而死,所以这四个字我也能理解。”语气平缓的像一眼深不见底的井,从井口朝里看,只余幽深,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则是更像极了被扔进井里,打破幽深的石头。
聂红豆,“只是这最后四个字,豢养死士!若我没记错的话,高祖曾言,前朝之所覆灭除却权臣当道,天子年幼外,还有各州刺史门阀屯田占地,豢养私兵,滋养贼子之心之祸,所以在我朝初建之时,高祖便下令,百官诸侯家中武丁皆要登记在册,按阶分兵,各有定数,绝不可私自豢养,违者,诛!”
聂红豆,“他一个文官,养死士做什么?”
聂静媛淘气贫嘴,“自然不是为了看上去好看。”
“好好说话。”贫嘴不过一瞬,她就察觉出了聂红豆眉目间暗含的愠色,她瘪了瘪嘴,乖觉坐好,然后是更乖觉道,“姐姐刚才说及前楚之祸半数归于天子年幼和权臣当道,那不知姐姐可还记得那位权倾朝野将整个楚国在三年之内弄的民不聊生,哀声四起的人叫什么名字。”
“司徒演。”聂红豆几乎是踩着聂静媛话尾音说出的这三个字,速度之快,就连聂红豆本人都有一瞬惊诧,看来原主对这位司徒演也十分感兴趣。
聂静媛,“是,司徒演,一个祸害了整个楚国的人物,司徒氏是楚国大族,楚国朝中,近一半的官职被司徒氏所占,司徒演不是个好人,司徒氏的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除了一个叫司徒清风的。
他是司徒演最小的孙子,听说学问很好,只是爱好山水不喜为官,但生于司徒家,他没得选择,所以他就选了一个远离长安,又人烟稀少的地儿—甘州,他在甘州三年,整日纵情黄沙荒漠,塞外秋风,一壶酒一本书,有时一醉就是两三天,或许就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他不善为官。
可他不善,司徒氏却多的是人帮他善,他身边的几个副手就承担了这样的角色。
所以在甘州三年,他虽没什么政绩,但也没犯什么大错。
其实他在甘州百姓那地位不小,毕竟他没什么架子,有时跟着人坐在田埂边吃瓜,有时跟在放牧人身后问他讨馍。
见过他的人说他出尘世外,像个仙人,啧,”聂静媛轻啧一声,语气里带了点可惜的意思,“要是晚生几十年,也让我见见好了。只是可惜了,他姓司徒。
楚宁宗三年端午,司徒太后于御园设席宴请司徒演一家,投毒酒中,大义灭亲。
申时三刻,血流如瀑。祸乱了楚国朝政整三年的司徒演伏诛于司徒太后手中。司徒太后此举虽堪得上大义,但楚国江山已摇,各地诸侯刺史早就被手里的权和兵滋养出了不该有的欲望,他们就像刚苏醒的狼,筹谋着计划着冲向长安。
而诛杀司徒氏则仿佛成了他们由四方冲向长安的一个借口。
存在了近百年,煊赫了数十年,鼎盛了三年的司徒氏在四面八方的围杀中,几近覆灭。
司徒演是端午时死的,而司徒氏现于人前,被人所熟知的最后一个人——司徒清风,也在九月中旬死在了高祖的剑下。
杀了司徒清风后,高祖便有了名号,他是甘州长史,在司徒清风的不作为下拥有了调用甘州军的权利,再加上已故的崇平侯是前甘州司马,与高祖是同科又有多年相交之情,外加他那一腔早就看不惯楚皇室无能,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的心,起兵称王就发生的格外容易。”
“司徒清风,清风寨,”聂红豆在现代时就十分会联想,这到这了这儿,在听到聂静媛提到司徒清风这个名字后,就立马将二者联系了起来,“我记得你刚才提到过清风寨,就是在说方为离开文杨寨的原因时,我记得你说方为是为了娶一个来自清风寨的女子,这才离开黔州,去荆州睢城做生意的。
而你刚才又说这徐谦来自潭州。”聂红豆伸出手指沾了下一旁的水杯,在桌上涂涂画画,“荆州与潭州仅隔了一条河,而睢城更是与潭州最近的那个县城,那不知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在现代读多了狗血小说的聂红豆现在的思维可谓是极其发散,她大胆猜测道,“难道司徒清风没死,他当时只是假死,之后一路向南逃,穿过蓉城,到达黔州,然后在大齐与南乾交界的文杨山上建了清风寨?那个女子难不成是司徒清风的女儿!”
结论一出,聂红豆莫名有一种,看了那么多狗血故事,终于有一天也能亲身经历一下了的,既兴奋又期待的感觉,只不过没过多久,这份陡然生出的兴奋与期待就化为了灰烬,因为她突然又假设了一件事,她看着聂静媛,思考着要不要说。
谁料,聂静媛也看穿了她,她朝她一笑,“姐姐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在我这儿,姐姐不必欲言又止。”
聂红豆自己做了顿心里斗争后,问,“徐谦是不是也是当年存活下来的,司徒氏后人。”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文官要冒满门抄斩的险去豢养私兵,让他这么冒险也觉得值得,唯有如海般大的血仇才能让他舍得下现在的安宁,去不顾一切。
空气凝滞几息,难不成是猜错了?这个徐谦不是司徒氏的人?那他这么努力干嘛,莫非还是逃不过一个情情爱爱?不会狗血到徐谦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方为的夫人,那个可能是司徒清风女儿的女子吧!
就在聂红豆怀疑自己,想要推掉自己的全部猜测时,聂静媛“嗯”了一声。
凝滞溃散,屋里又恢复了轻松的气氛,聂红豆不确定的回问道,“你的这个嗯回的是我哪句话?”
聂静媛瞄准时机勾住她的手,玩着她的手指,她说,“全部。”
聂红豆一心想着徐谦的事儿所以也就没管被她勾住的那只手,聂静媛看聂红豆没把手抽回去,笑的眉眼具弯,好听的话更是不要钱的说,“姐姐说的都对,还得是像姐姐这么聪明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真相推断出来,这么复杂的关系,我在兴德宫里可是理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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