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荒唐
相比其他三大门派，苍雪庄的警戒明显要松懈不少，大抵是因为它一直位于中立位置，不攀附任何一方势力，所以也相对安全。
不过尽管警戒不严，真到了门口沭不归还是来来回回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敲门。
万一……
万一江煜白也听信了洛誉的一面之词，加上如今墨途间谍的身份被坐实，就算他们二人先前关系还不错，可他真的会站在他这一边，相信他吗？
沭不归正苦恼着，门口突然传来了一连串脚步声，应该是巡逻的苍雪庄弟子回来了，吓得他一激灵，条件反射的转头爬到那棵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树上。
明亮的烛光在眼底摇曳，沭不归抬眸望去，只见江煜白的房间此刻还点着油灯，而他正伏在案边，专心致志的处理着公务，似乎对他的出现一点也未曾察觉。
看着那张依旧稚嫩的脸庞，眉头深锁。眉宇之间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沭不归紧抿唇瓣，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了他。
虽然以往也不是没见过江煜白这么认真处理公务的模样，但以前他总是忙着捣乱，还没有这么安静的纯看着他工作过。
看着江煜白面前逐渐摞成半人高的公务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秀气的字迹，沭不归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天才，但再看依旧觉得实在是厉害。
有时候他真想把江煜白这小脑袋给撬开，看看为什么同样都是人，差距会这么大。
就在沭不归出神之际，江煜白已然做完了手中的事情，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抬手将木窗关上。
下一秒，烛火也熄灭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沭不归张了张唇，想要唤他名字的话语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是处理完公务，准备歇息了吗？
他这般想道，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
晚风来袭，竟夹杂了些许凉意。
“你准备在上面待多久？”
少年独特清脆的声音如同泉水落入耳中，沭不归一怔，连忙低头看去，只见江煜白一袭白衣，如同不谙世事的谪仙，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被抓包的尴尬涌上心头，沭不归大窘，手忙脚乱的从树上爬了下来：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煜白身体斜靠在门口，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调侃道：
“这么直白的注视，恐怕很难不让人发现吧？”
“咳咳！”
沭不归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看着他这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江煜白微微挑眉，像是猜到了些什么，淡淡道：
“进来喝杯茶？”
见他并没有丝毫排斥情绪，沭不归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点头应允：
“好……”
两人相对而坐，江煜白手法娴熟的沏着茶，将热茶推至沭不归面前，低声道：
“萧墨是魔教教主一事已经传遍了，武林盟一直认为逍遥门与魔教有所勾结，所以将其划出四大门派，并且每日都派专人把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果然如此……”
沭不归喃喃自语，在他看到逍遥门山脚下的武林盟弟子时，已经隐隐猜测到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武林盟居然办事如此决绝，将逍遥门逐出四大门派。
这么一来，整个逍遥门的名声一落千丈，就算是掌门揭露洛誉的真面目，也不会有人相信。
难不成……
洛誉他早就知道萧墨就是墨途，进攻魔教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揭露墨途的真实身份？
沭不归眉头紧锁，随即又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失去逍遥门这一大势力，对武林盟并没有任何好处，洛誉如此聪明，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呢？
想到这里，沭不归下意识抬眸打量了一下江煜白的神色，对方淡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他捉摸不透。
“你……应该也听说关于我的事了吧，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江煜白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若是有意撒谎，我又何必多问？”
沭不归愣了愣，随即释怀的笑笑。
这就是他认识中的江煜白。
聪慧、果断、从容。
“关于洛誉的事……”
沭不归没有隐瞒，耐着性子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袒露了个清楚。
当然，为了避免相处尴尬，他并没有提及自己与墨途那段粉红的关系。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说完一大堆话后，沭不归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垂眸不再去看江煜白的脸色。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能让江煜白完全相信自己。
毕竟他是四大门派的人，就算苍雪庄一直保持中立，可其与武林盟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沭不归一怔，连忙抬头，语气里夹杂着不敢置信：
“你……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江煜白是完全相信了他，还是彻底对他起了疑心。
“你已经说的足够详细了，我不需要多问。”
江煜白挑眉，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
“你这番前来，是来寻求苍雪庄帮助的吧，说罢。”
沭不归下意识点点头，随即不解道：
“是……可是你为何如此信任我？”
他知道江煜白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反应未免太过淡定，况且……
他们之间的信任真的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
“信任还需要理由吗？”
江煜白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我会想办法联系逍遥门掌门，争取能够让逍遥门摆脱武林盟的控制，洛誉那边我也会去打探消息。”
“天水阁虽被灭，但水衾恰好因远行躲过一劫，但她至今未归，我会派人全力搜寻，争取找到她……”
短短的几分钟内，江煜白已经说出了数十种应对之策，再说完最后一句后，他才对上沭不归愕然的眼眸：
“这样，如何？”
沭不归眨了眨眼睛，心下惊讶万分。
没想到江煜白考虑的比他还要周全，思想缜密程度实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思考了半天，他只能硬生生憋出几个字：
“这样……自然是极好的。”
“如今你已成为武林盟通缉的头号人物，以后务必万事小心，有消息后我会派海东青传信给你，你与我尽量减少见面，以防武林盟怀疑。”
“好。”
沭不归用力的点点头，看着江煜白略显稚嫩的脸庞，心中一阵暖流划过。
不敢相信，他撒了这么多的谎，却还能得到别人完全的信任。
想当初，他接近江煜白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江煜白何等聪明，又怎会不知？
可他竟真如此信任他。
暖流划过的地方变得有些酸涩，沭不归感觉眼眶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
“时候不早了，你——”
正准备起身的江煜白抬眸，目光在触及到对方眼角那一抹薄红时，素来平静的眼眸不易察觉的颤了颤，声音也夹杂了几分慌乱：
“你、你哭什么？”
“这是感动的！”
沭不归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抬手给了江煜白一个用力的拥抱，认真道：
“小白，谢谢你相信我。”
有了江煜白的支持，沭不归感觉浑身又有了动力，简短的告别后，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魔教之人……当真可信吗？”
身后传来江煜白迟疑的声音。
沭不归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值得一试。”
看着他的身影渐隐于夜色之间，江煜白下意识拿起茶杯想要抿一口茶，这才猛地注意到，茶杯早已经空空如也。
放下茶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以往做决断都需要深思熟虑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
为什么这么相信沭不归？
他这般询问自己。
实在奇怪，要说可信度，他应该更倾向武林盟才是。
大概……
是因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过于澄澈吧。
江煜白垂下眸子，脑海中依旧是那天放河灯时，在漫天灯火的映照之下，对方灿若星辰的眼眸。
以及被他无意一瞥所注意到的，沭不归所写在河灯上的祈愿。
想到这里，他低低的笑出了声，眸中闪烁着光芒，喃喃自语：
“克己复礼这么久，也该荒唐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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